冷。
像是有无数根冰针顺着血管往心脏里扎,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在变硬,指尖触到的手臂像是块冻了整夜的腊肉,又硬又冷,还泛着青紫色的斑。
老太太的手还攥着我的手腕,她的指甲已经嵌进肉里,却没流出多少血——我的血好像也快冻住了。她的脸离我越来越近,那股尸臭味浓得化不开,钻进鼻孔,呛得我肺里火辣辣的。
“快了……就快了……”她喃喃着,声音里带着种诡异的满足,“它认你了……你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见那枚血玉宝石已经爬到了她的胸口。那些连接着我心脏的黑线,正像蛇一样钻进她的棉袄里,把宝石往她皮肉里拽。宝石表面的血管突突地跳着,红得发亮,照得她那件深色棉袄都透出层诡异的绯色。
而我锁骨处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是正常的结痂,是皮肉像被胶水粘住似的往中间凑,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形状和木盒盖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不……我不要……”我拼命摇头,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滴在老太太的手背上。她的皮肤像块冰,泪珠刚落上去就冻成了小冰粒。
就在这时,我的指尖突然碰到了一样东西——是昨天从木盒上刮下来的那点金属粉末,还沾在指甲缝里。刚才挣扎时没注意,现在被冷汗一泡,竟顺着伤口渗了进去。
“呃!”
老太太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攥着我手腕的手猛地松开。她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胸口的血玉宝石突然爆出刺眼的红光,那些往她皮肉里钻的黑线瞬间绷直,然后“啪”地断了。
断口处冒出缕缕黑烟,带着股烧头发的焦味。
我趁机往后缩,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疼得我眼前发黑。但我顾不上疼,死死盯着指甲缝里的金属粉末——这东西能伤到她!
老太太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她的棉袄被血玉宝石的红光烧出一个个小洞,露出里面干枯的皮肤。那些皮肤正在剥落,像块受潮的墙皮,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肉,还沾着些黑色的碎渣,看着像……烧焦的布?
“你……你碰了那个符号?”她突然抬起头,眼睛里的黑雾翻腾得厉害,“你竟敢碰它?!”
我这才想起木盒盖上那些嵌着金属的纹路。原来那些符号不只是装饰,是用来镇住这东西的?可它怎么会在木盒上?难道这盒子不是装宝石的,是封印它的?
“嗬……”老太太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浑身发抖,“没用的……你已经沾了它的血……跑不掉的……”
她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棉袄上的洞越来越大,露出的皮肤不再剥落,反而长出些黑乎乎的绒毛,像发霉的棉花。她的手指变得越来越长,指甲弯曲成钩状,关节处突出一个个疙瘩,看着像某种野兽的爪子。
最可怕的是她的脸。浮肿的皮肤裂开一道道缝,里面露出的不是肉,是层层叠叠的皱纹,像张揉皱了又展开的纸。那些皱纹里渗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下巴往下滴,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竟慢慢聚成了血玉宝石的形状。
“它饿了太久了……”她咧开嘴,露出两排尖牙,“需要新鲜的躯壳……”
她朝我扑过来的瞬间,我抓起地上的水果刀,朝着她胸口的血玉宝石刺了过去。刀刃没入的瞬间,宝石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红光爆得更亮了,我感觉手里的刀像是插进了烧红的铁块里,烫得我差点扔出去。
“啊——!”
老太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弹开,撞在衣柜上。衣柜被撞得晃了晃,顶上的相框掉下来,“啪”地摔碎了。那是我去年拍的全家福,玻璃碎片里,我的脸已经变得和老太太刚才的样子有几分相似了。
我低头,看见刀刃上沾着些暗红色的粘液,正冒着烟。而血玉宝石上的血管,有几根已经变成了黑色,像枯死的藤蔓。
“你毁了它……你竟然毁了它……”老太太趴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又像是愤怒的嘶吼,“我等了这么久……等了三十年……你怎么敢……”
三十年?
这个数字像道闪电劈进我脑子里。我突然想起房东说过,这房子三十年前死过人。一个老太太,大冬天的被发现烧死在屋里,身上还戴着块传家的血玉。当时火势太大,尸体都烧得不成样了,只有那块玉,完好无损地嵌在骨头里。
后来那房子空了好多年,直到去年才重新装修租给我。
我脖子上的疤痕突然剧烈地疼起来,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烫着。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想钻出来,又被什么东西堵着,只能在里面横冲直撞。
“它要出来了……”老太太抬起头,脸上的皱纹里淌着血,“它被困了三十年……现在终于能出来了……”
她的身体突然开始膨胀,像个被吹起来的气球。棉袄的扣子“嘣嘣”炸开,露出里面鼓鼓囊囊的东西,像是塞满了湿棉花。皮肤被撑得发亮,透出里面暗红色的光芒,和血玉宝石的颜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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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它是玉?”她笑着,声音越来越尖,像用指甲刮玻璃,“它是火……是烧死我的火啊……”
我突然明白了。那不是血玉,是块被火烧过的石头。三十年前那场火,不是意外。是这东西,这团附在石头上的鬼火,烧死了那个老太太。而她的鬼魂被这鬼火困住,只能跟着石头走,寻找下一个宿主,好让这团火继续烧下去。
那些黑线不是锁链,是火的引线。
而我,就是那个被点燃的新柴。
“轰隆——”
一声巨响,老太太的身体炸开了。
不是血肉横飞,是炸开了一团暗红色的火焰。没有温度,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冰冷的火舌,瞬间舔满了整个房间。
我被火焰裹在中间,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灵魂被撕裂的剧痛。我能看见无数张模糊的脸在火里沉浮,都带着和老太太一样痛苦的表情,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一道和我一样的疤痕。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
锁骨处的疤痕突然裂开,那团在皮肤下游动的东西终于钻了出来。不是血玉宝石,是一小簇暗红色的火苗,悬浮在我胸口,像颗跳动的心脏。
火里的老太太朝我伸出手,她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火焰,只有那双眼睛还保持着人形,黑洞洞的,带着种解脱般的平静。
“接住它……”她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别让它再烧下去了……”
火苗突然猛地钻进我的胸口。
我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熔炉,又像是掉进了冰窖,冷热两股力量在身体里疯狂冲撞,撕扯着我的五脏六腑。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暗红色的火焰顺着血管蔓延,烧过的地方,皮肤都变成了青紫色。
最后,所有的火焰都聚集到了我的心脏里。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房间里的火焰消失了,老太太也不见了,只有满地的灰烬,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墙上的挂钟重新开始走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指针慢慢从三点十七分往前挪。
地板上的黑线和碎镜片都不见了,像是被人打扫过。只有我手腕上还留着几道深深的抓痕,和锁骨处那道暗红色的疤痕,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股微弱的暖意。
结束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变硬,也没有长黑毛。身上的寒意渐渐退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暖洋洋的。
好像……真的结束了。
我扶着墙站起来,腿还在发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七月的热风涌进来,带着楼下早点摊的香味,是葱花饼和豆浆的味道,很真实,很温暖。
我摸了摸锁骨处的疤痕,已经不疼了,只是有点硬,像块普通的伤疤。
“终于……结束了……”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害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书桌上的木盒。它还静静地躺在那里,盒盖开着,里面的丝绒垫空荡荡的。
我走过去,拿起木盒。盒盖上的符号还在,嵌在纹路里的金属反射着阳光,闪闪发亮。
突然,我的手指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我低头,看见盒盖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之前被丝绒垫挡住了,没看见。那行字很旧,像是刻了很久,笔画都有些模糊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字迹——和老太太寻物启事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上面写着:
“第八个。”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第八个?
我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镜子。镜子已经碎了,可在那些没掉下来的镜片里,我看见自己的眼睛里,映着一点微弱的、暗红色的光。
而锁骨处的疤痕,正在慢慢变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