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异珍阁"的玻璃窗,云清将脸埋在掌心,任由指缝间漏下的灯光在眼前投下斑驳的影子。三天了,自从被楚临赶出来后,共感的断裂像被剜去一块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空洞的回响。
"这不对劲。"林郁的声音从柜台另一端传来,"古籍上明确记载,强制断开'魂音'连接会导致反噬。"
云清抬起头,看向桌上摊开的竹简——那是林郁带来的"姑姑的日记",实际上是一卷记载着"魂音"秘密的古老文献。竹简上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但关键部分尚可辨认:
"...共感断裂,非解脱也,乃诅咒终阶之始。双器分离逾七日,持者皆遭反噬,魂消魄散..."
"今天是第四天。"云清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如果记载属实,我们只剩三天时间。"
林郁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修复'魂音'需要三样东西:双器持有者的鲜血、灵修观地室的仪式阵,以及..."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暗红色的晶体,"血魄石,能暂时稳定碎裂的器物。"
云清小心地接过木盒,血魄石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凝固的火焰。当他将石头靠近玉笛时,裂纹处竟然微微发光,仿佛有生命在流动。
"有效果!"云清惊讶地看着玉笛表面细小的裂纹开始缓慢愈合,"但这只能修复表面..."
"足够撑到仪式了。"林郁合上木盒,"问题是,我们需要楚临的配合,而他现在..."
"认为我是叛徒。"云清苦笑一声,"更糟的是,共感断了,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在远处隆隆作响。云清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轮廓。某处 out there,楚临可能正看着同样的暴雨,带着对他的恨意和误解...
一股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阳穴,云清踉跄一步扶住窗框。那不是共感的疼痛——共感已经断了——而是纯粹的、生理性的头痛。反噬开始了?
"你还好吗?"林郁连忙扶住他。
云清摆摆手,突然注意到窗玻璃上的倒影——自己的眼睛在闪电照耀下,竟然泛着淡淡的红光。他猛地眨眼,再看时,倒影已恢复正常。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云清转身面对林郁,"楚临不会相信我,但也许他会听你解释?毕竟你是林家正统..."
林郁摇摇头:"太危险了。林溟的人肯定在监视他。我们得另想办法。"他沉思片刻,"你知道楚临现在在哪里吗?"
云清拿起手机,再次拨通楚临的号码。依然无人接听。但当他挂断时,一条新闻推送跳了出来:《楚氏集团CEO缺席重要董事会,公司股价暴跌》。
"奇怪..."云清皱眉,"楚临从不缺席重要会议。"
林郁的表情变得凝重:"除非他出事了。"
云清的心跳骤然加速。共感虽断,但某种直觉仍在拉扯他的神经。他快速翻开通讯录,拨通了张助理的号码。
响了很久,对方才接听:"云先生?"张助理的声音压得很低。
"楚临在哪?"云清直接问道,"他没事吧?"
短暂的沉默后,张助理轻声说:"楚总两天前就联系不上了。最后见到他是在公司地下车库,监控显示他被一辆黑色奔驰接走,车牌是假的。"
云清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为什么不报警?"
"楚总之前明确指示,如果他有任何'意外',必须先联系您..."张助理的声音带着困惑,"但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云清这才想起自己这几天一直关机。自责如潮水般涌来:"有线索吗?"
"只有这个。"张助理发来一张照片——楚临的钢笔被丢弃在公司停车场角落,笔身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液体。
云清的心沉到谷底。钢笔是楚临从不离身的东西,除非...
"灵修观。"林郁突然说,他站在云清身后看着照片,"林溟一定带他去了灵修观。八十年前未完成的仪式,现在终于可以继续了。"
云清抓起外套和玉笛:"我们现在就出发。"
"等等。"林郁拦住他,"就这样去等于送死。我们需要准备..."
"没时间了!"云清甩开他的手,"如果楚临出事,如果反噬是真的..."他的声音哽住了,无法说完那个可能性。
林郁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点头:"好,但至少带上这个。"他递过一把古朴的匕首,"涂了黑狗血的青铜匕,能暂时阻断林溟的法术。"
云清将匕首别在腰间,最后环顾了一圈被查封的店铺。祖父经营一生的"异珍阁",如今灰尘满布,货架空空如也。他不知道这一去还能否回来,但此刻,楚临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走吧。"他轻声说,关上了店门。
——
雨水顺着楚临的额头流下,混合着血水在眼皮上结成黏腻的膜。他艰难地眨眨眼,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阴暗的石室,墙壁上刻满古怪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草药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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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断断续续:停车场,黑衣人,后颈的刺痛...然后是漫长的黑暗,直到在这里醒来,被铁链锁在石壁上。
"醒了?"熟悉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假林郁——或者说真正的林溟——缓步走入光线中。此刻他的面容已经完全变成了照片中那个年轻人的样子,只是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红光。
"你的小情人很快就会来救你。"林溟微笑着说,"共感断裂的痛苦,他承受不了。"
楚临想反驳,但干裂的嘴唇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他的手腕被铁链磨出血痕,每一次呼吸都带动肋间的剧痛——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林溟似乎很享受他的痛苦:"八十年前,就在这个房间,你祖父和云清祖父背叛了我。今晚,历史会改写。"
他走向石室中央的石台,上面摆放着三件物品:楚临的钢笔,一块陌生的玉牌,以及...云清的玉笛?
不,楚临眯起眼睛,那不是云清的。这支笛子纹路相反,应该是林郁提到过的"阳笛"。
"好奇吗?"林溟注意到他的目光,"'魂音'本是一对玉笛,阴阳相合。当年仪式被打断时,阳笛碎裂,我只抢救回这部分。"他轻抚玉牌,"今晚,借助你们已经建立的共感纽带,我就能完成仪式,打开灵界之门!"
楚临终于找回声音:"云清...不会来的..."
"哦,他会的。"林溟的笑容扩大,"即使共感断了,你们之间的羁绊也比想象中深。何况..."他从口袋掏出楚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二个未接来电和八条短信,全部来自云清,"他已经很着急了。"
楚临别过脸,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云清真的还在尝试联系他?在被那样质疑和驱逐后?
记忆不受控制地涌来——云清在安全屋为他泡的安神茶,共感疼痛时那双为他按摩的手,暴雨夜中温暖的怀抱...所有细小的温柔此刻化为利刃,一刀刀剜着他的心脏。
林溟突然凑近,腐臭的呼吸喷在楚临脸上:"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举报云清古董店卖赝品的是我,泄露你公司机密的也是我,甚至那些照片...全是我设计的。而你,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楚临猛地抬头,眼中燃起怒火。
"对,就是这种表情。"林溟愉悦地说,"愤怒,悔恨,自我怀疑...完美的情绪燃料。"他转身走向门口,"好好享受最后的清醒时刻吧。等云清到了,仪式就可以开始了。"
沉重的石门关上,留下楚临一人在昏暗的石室中。墙上的符文开始发出微弱的红光,像无数只眼睛注视着他。
——
山路崎岖,暴雨将土路变成泥潭。云清和林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顶的灵修观行进。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前路。
"你确定是这里?"云清气喘吁吁地问。玉笛在怀中微微发热,仿佛在指引方向。
林郁抹去脸上的雨水:"肯定。灵修观地室是当年仪式的场所,林溟一定会回到那里。"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前方山坡上的建筑轮廓——一座破败的道观,飞檐翘角在电光中如鬼爪般狰狞。
两人悄悄接近道观正门。出乎意料的是,门口没有守卫,只有两盏诡异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晃,投下血色的光影。
"太安静了..."林郁低声说,"不对劲。"
云清也有同感,但时间紧迫。他从怀中取出玉笛,裂纹处因接近灵修观而发出更强烈的光芒:"楚临在下面,我们必须下去。"
林郁犹豫片刻,最终点头:"跟我来。地室入口在后殿。"
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过前院。道观内部比外观更加破败,神像倒塌,经幡腐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甜腻气味,像是某种草药混合了血腥。
后殿中央的地板上,一个黑洞洞的入口赫然在目,石阶蜿蜒向下。林郁点燃准备好的火折子,率先踏上台阶。
"小心,"他回头警告,"林溟肯定设了..."
话未说完,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扑来!林郁反应极快,侧身避过,但火折子掉在地上熄灭了。黑暗中只听到打斗声和闷哼声,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响。
"林郁?"云清紧张地呼唤,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没有回应。
云清颤抖着重新点燃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下,他看到林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袭击者已经不见踪影。
别无选择,云清只能独自向下走去。石阶似乎没有尽头,越往下,空气越冷,墙壁上的古怪符号也越来越多。有些符号他认得——和祖父笔记中记载的"魂音"相关咒文一模一样。
终于,台阶尽头是一扇半开的石门,里面透出诡异的红光。云清深吸一口气,握紧玉笛和匕首,轻轻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楚临被铁链锁在对面墙上,满脸血污,奄奄一息。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钢笔、玉牌和另一支玉笛,周围地面上刻着巨大的法阵,此刻正泛着血色的光芒。
"楚临!"云清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楚临虚弱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震惊和恐惧:"走...快走..."
"我不会丢下你!"云清开始检查锁链,寻找打开的方法。
"傻瓜...这是陷阱..."楚临的声音微弱但急切,"林溟...他设计了一切...举报...照片...都是他..."
"我知道,我都猜到了。"云清找到锁扣,正要用匕首撬开,石门却突然轰然关闭!
"真是感人的重逢。"林溟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缓步走入法阵中央,手中拿着一把古怪的短杖,"云清,我等你很久了。"
云清挡在楚临前面:"放了楚临!你要的是玉笛,我给你。"
"哦,我要的不止玉笛。"林溟的笑容扭曲,"我需要的是你们之间建立的共感纽带,即使断裂了,那种连接仍然存在。"他举起短杖,"八十年前,仪式缺少的就是这个——两个心意相通的持器者。"
法阵的红光突然增强,云清感到一阵眩晕。怀中的玉笛剧烈震动起来,裂纹处开始渗出暗红色的光。与此同时,楚临的钢笔也从石台上悬浮而起,同样发出诡异的光芒。
"看啊,它们还记得彼此。"林溟陶醉地说,"现在,让我们完成仪式吧!"
他挥动短杖,一道红光射向云清。云清本能地用匕首格挡,红光被弹开,但冲击力仍将他击倒在地。
"云清!"楚临挣扎着想要挣脱锁链。
林溟冷笑一声:"别急,轮到你了。"又一束红光射向楚临,他痛苦地弓起身体,鲜血从嘴角溢出。
"住手!"云清爬起来再次扑向林溟,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他重重摔在石台上,玉笛从怀中滚落,正好与钢笔和玉牌形成一个三角形。
刹那间,三件器物同时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石室开始震动,墙壁上的符文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完美!"林溟欣喜若狂,"即使断裂的'魂音'也记得彼此的频率!"
云清艰难地爬向楚临,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按住。他眼睁睁地看着林溟站在法阵中央,开始吟诵古怪的咒语。随着每一个音节,红光越来越强,石室顶部开始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正在打开。
"不..."楚临虚弱地摇头,眼中满是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林郁冲了进来,手中举着一块发光的玉佩。
"林溟!"他大喊,"看看这是什么!"
林溟转身,在看到玉佩的瞬间脸色大变:"镇魂佩?!不可能,它应该已经..."
"姑姑早就防备着你!"林郁将玉佩抛向法阵中央,"她用自己的生命封印了它,就是为了今天!"
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好落入三件器物形成的三角形中心。一阵刺眼的白光爆发,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云清被冲击波掀翻,重重撞在墙上。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楚临挣脱锁链向他扑来,以及林溟愤怒的咆哮在石室中回荡...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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