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海风带着咸腥味灌入船舱。林琰猛然惊醒，手指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道银色剑痕正在发烫。自从三日前离开百花谷，这伤口每到子时就会传来刺痛，仿佛有根烧红的针在骨髓里搅动。
"又来了..."他抹去额角冷汗，摸出枕下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张憔悴的脸，以及...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紫芒。
舱门突然传来轻响。林琰闪电般收起铜镜，却见青璃端着药碗站在门口。妖族公主已经恢复人形，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羽冠也换成简单的玉簪。
"你的气息不对。"她鼻翼微动，竖瞳在黑暗中泛着绿光，"伤口里有东西。"
林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汁苦涩中带着妖族特有的腥甜，是青鸾族秘制的"清灵散"。"只是旧伤发作。"他放下碗，状似无意地问，"晚晴今天怎么样？"
"白天很正常，就是..."青璃欲言又止，从袖中取出一块木板，"你看看这个。"
木板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地方硬掰下来的。借着舷窗透进的月光，林琰看清上面刻满了奇异纹路——那是神界文字！虽然杂乱无章，但有几个词反复出现："幻海"、"星沙"、"记忆"。
"昨晚她在甲板上刻的。"青璃声音压得极低，"用指甲。守夜的妖族侍卫说，当时的苏晚晴...眼睛完全是银色的。"
林琰指尖抚过那些刻痕，触感冰凉。三百年前星岚剑仙最爱用的"流云剑诀"，起手式就会在剑锋带出这种温度的寒气。他忽然站起身："我去看看她。"
"等等。"青璃拦住他，"还有件事。"她突然伸手按在林琰胸口，五根指甲泛起青光，"萧绝在你体内留了神识，对不对？"
剧痛如闪电般窜过全身。林琰闷哼一声，胸口银痕中果然渗出一缕黑气。青璃的指甲瞬间变长，就要刺入伤口——
"住手！"楚清歌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商会大小姐提着灯笼快步走近，身后跟着两名商会长老。"你们妖族就是这样对待伤员的？"她一把拉开青璃，灯笼凑近林琰胸口，"让我看看。"
灯笼里装的不是蜡烛，而是一颗"鉴魔珠"。在珠子惨白的光芒下，那道银痕内部清晰可见一团蠕动的黑影，形状像条盘踞的小蛇。
"噬心蛊的变种。"楚清歌倒吸冷气，"已经和心脉纠缠在一起了。"她猛地抬头看向林琰，"你早就知道？"
林琰沉默地系好衣襟。他当然知道，从完成封印那一刻就知道。萧绝的神识就像一颗毒种，随时可能爆发，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幻海星沙。"他转移话题，举起那块木板，"晚晴在指引我们去那里。"
两位商会长老闻言变色。其中白发那位上前一步："林公子，幻海星沙是七大禁地之首，自古有去无回。商会飞舟不能..."
"能。"楚清歌突然打断，"只要价格合适。"
舱内气氛骤然紧张。青璃的指甲再度伸长："趁火打劫？"
"是生意。"楚清歌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父亲刚用传讯符发来的条件。"她将信递给林琰，"商会可以继续提供支持，但需要你拿三种丹方来换——九阳清魔丹、冰魄凝神丹，以及..."
她停顿片刻，目光复杂地看向苏晚晴的舱房方向："日月同辉阵的阵图。"
林琰瞳孔骤缩。前两种丹药还好，但日月同辉阵是丹霄宫禁术，一旦外传...胸口突然传来尖锐疼痛，萧绝的神识似乎在嘲笑他的犹豫。
"我需要考虑。"他最终说道。
"日出前给我答复。"楚清歌转身离去，两位长老紧随其后。走到门口她又回头："对了，父亲还说...如果你答应，他可以把楚家珍藏的那枚'星陨石'送给你。"
林琰手指猛地攥紧。星陨石是修复冰魄神珠的关键材料之一！
待商会众人离开，青璃立刻布下隔音结界："你不能答应！日月同辉阵若被他们掌握..."
"我知道后果。"林琰走到舷窗前。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海平面尽头隐约可见一片奇异的光芒——那是幻海星沙特有的"星雾"，据说能照出人心最深处的渴望。
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苏晚晴穿着素白中衣站在门口，黑发如瀑垂落腰间，眼神清澈得不像刚经历过记忆混乱的人。
"我做噩梦了。"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这是苏醒后新添的习惯，"梦里有人在叫...星岚？"
林琰和青璃交换了个眼神。前者上前两步，温和地问："还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吗？"
苏晚晴摇头，突然注意到林琰手中的木板："这是什么？"她接过木板，指尖抚过那些刻痕，"好奇怪的纹路...像是..."她突然皱眉，"我头好痛..."
木板"啪"地掉在地上。苏晚晴踉跄后退，瞳孔边缘泛起银色。林琰急忙扶住她，却见她右手并指成剑，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正是"星河坠"的起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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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青璃一个手刀击在苏晚晴后颈。女子软倒在林琰怀中，瞳孔中的银光渐渐褪去。
"情况比想象的严重。"青璃检查着苏晚晴的脉搏，"星岚的记忆在强行苏醒，但现世的躯体承受不住。"她严肃地看向林琰，"如果找不到调和的办法，她要么彻底变回星岚，要么...神魂俱灭。"
林琰将苏晚晴抱回床榻。女子即使在昏迷中也不安稳，手指时不时抽搐，仿佛在虚空中刻画什么。他轻轻握住那只手，感受到经脉中两种力量的激烈冲突——属于苏晚晴的灵力纯净坚韧，而星岚的剑元则浩瀚如海。
"我去甲板透口气。"他哑声道。
晨光中的飞舟甲板空无一人。林琰走到船舷边，发现那里密密麻麻刻满了神界文字——都是苏晚晴梦游时刻下的。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有一行特别深：
"幻海之心，星沙之底，藏我半魂。"
海浪突然变得汹涌。飞舟前方，那片星雾越来越近，隐约可见雾中闪烁着七彩光芒。林琰的冰魄神珠自发浮出眉心，与远处的光芒产生共鸣。神珠内部，那些吸收自青铜巨门的神纹正在重组，形成一幅微缩海图。
"原来如此..."林琰恍然大悟。幻海星沙下面沉睡着星岚剑仙的部分神魂！难怪苏晚晴的记忆会混乱——她本就是残缺的转世。
"考虑得如何？"楚清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商会大小姐换上了正式的绯红长裙，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响，"看到那片星雾了吗？再往前就是禁地区域，没有商会导航，你们寸步难行。"
林琰转身，发现她身后站着十二名商会护卫，个个气息浑厚。这不是商量，是最后通牒。
"日月同辉阵不可能外传。"他直视楚清歌的眼睛，"但可以用别的交换——我帮你父亲炼制'渡劫丹'。"
护卫们一阵骚动。渡劫丹是传说中的九品灵丹，能增加三成渡劫成功率。楚清歌瞳孔微缩："你确定？材料..."
"你们准备，我炼制。"林琰语气坚决，"成丹分你们一半。"
楚清歌咬住下唇。这个条件远比索要阵图划算，但..."我要先请示父亲。"她转身走向通讯室，绯红裙摆在海风中翻飞如蝶。
青璃不知何时出现在桅杆上："你疯了？渡劫丹要消耗本源精血的！"
"总比泄露禁术强。"林琰按住胸口。萧绝的神识正在蠢蠢欲动，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幻海十分期待。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青璃："你说星岚当年救过妖族？具体是怎么回事？"
青璃的羽衣在晨光中泛着微光："三百年前，萧绝追杀星岚剑仙到妖界边缘。为保护追随她的妖族部众，星岚大人自碎元神，将毕生修为化作'星陨结界'。"她指向远处星雾，"那些星光，就是结界碎片坠入凡尘形成的。"
林琰如遭雷击。星陨石...星陨结界...难道楚家珍藏的那枚石头就是...
"林琰！"楚清歌的惊呼打断他的思绪。大小姐脸色惨白地冲上甲板，"刚收到消息，叶家联合焚炎谷余党突袭了我们在中州的三个分号！父亲命令飞舟立即返航！"
"不行！"林琰和青璃异口同声。
楚清歌攥紧传讯玉简："由不得你们！商会损失..."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整艘飞舟剧烈摇晃，前方星雾突然沸腾。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海面升起一道直径千丈的水柱，水柱顶端托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星形石头——与楚家珍藏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大了千百倍！
"星陨石...不，是星陨核心！"青璃惊呼。
更惊人的是苏晚晴。本该昏迷的她不知何时站在了船舷边，银白剑气环绕全身。当她的目光触及那块巨石时，整片幻海突然亮起无数光点，宛如星河倒映。
"我想起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三百年前的沧桑，"幻海星沙，本就是我的...剑冢。"
这句话说完，她再次昏倒。而那块悬浮的星形巨石中央，缓缓浮现出一柄通体晶莹的长剑虚影——剑身刻着两个神界文字：
"星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