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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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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驾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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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靠在甄嬛肩头无声落泪的画面,像一帧凝固的悲怆图景,压得整个同福客栈鸦雀无声。

那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未散的甜腻异香,萦绕不散,诉说着一个被权力碾碎、被爱情欺骗的绝望灵魂。

甄嬛扶着她的手臂依旧稳定,脸上却是一片深沉的、近乎悲悯的疲惫。

深宫的血与泪,无论曾经多么刻骨的仇恨,在这异乡的客栈里,似乎都被抽干了戾气,只剩下苍白的底色。

“毒素已清除。神经受体恢复基准水平。”傻妞收回了指尖的微光,电子音打破了沉寂,“目标个体生理指标趋于平稳,但精神创伤评估:重度。需静养。”

甄嬛微微颔首,扶着年世兰,让她在祝无双迅速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年世兰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下眼睑上,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仿佛寒风中的落叶。

刚才那疯狂的恨意和刻骨的痛苦都已耗尽,只余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麻木。

邢捕头缩在角落,眼珠子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黏在远处桌子上那个小小的油纸包上——里面是祝无双重新包好的“醉梦散”。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那张写满“怕事”的脸上,贪婪和侥幸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宫廷秘药!价值连城!要是……要是能弄到手……后半辈子还当什么破捕头?亲娘啊!富贵险中求!他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甄嬛和华妃身上,脚步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朝着那桌子挪去。

“娘娘……”佟湘玉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后怕和不知所措,“这位……华妃娘娘……还有那安陵容……咱们……咱们接下来该咋办嘛?”她感觉自己的客栈像个漏勺,什么牛鬼蛇神都往里钻。

甄嬛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缓缓扫过客栈的每一个角落,掠过每一张或惊惶、或好奇、或警惕的脸。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二楼一处不起眼的、堆放着杂物的阴影里。那里,只有一只半旧的、落满灰尘的藤编箱笼。

“安陵容,”甄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堂里,“戏,该收场了。你的‘醉梦散’没能害死本宫,也没能借年世兰的手除掉本宫。此刻躲在那阴暗角落里,听着本宫的声音,看着年世兰这副模样,你心中……可还痛快?”

死一般的寂静。连年世兰细微的啜泣声都停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甄嬛所望的那个角落。那里,只有杂物和灰尘。

“出来吧。”甄嬛的语气平淡无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宫知道你就在那儿。这‘醉梦散’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即便你藏得再深,也瞒不过本宫,更瞒不过……”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铁蛋和傻妞,“……这能洞察秋毫的器物。”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那堆杂物后面,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客栈粗使丫鬟灰布衣裙、身形瘦小、一直低着头仿佛隐形人的身影,慢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挪了出来。

她始终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肩膀微微瑟缩着,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当她终于缓缓抬起头时,露出的是一张清秀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眉眼低顺,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怯懦和自卑,正是安陵容!

只是此刻,她眼中那惯常的算计和阴郁被一种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所取代,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瘫软在地。

“你……你怎么……”安陵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被寒风撕扯的破布,“你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目光惊恐地在甄嬛、铁蛋、傻妞和阿楚手中的手机之间游移,仿佛看到了超出她理解范畴的妖魔。

【卧槽!真是安小鸟!这伪装绝了!】

【娘娘牛逼!这洞察力!】

【铁蛋傻妞开挂实锤!扫描锁定!】

【安陵容吓尿了!表情管理彻底崩坏!】

【她穿丫鬟衣服好违和!但莫名适合她阴暗的气质……】

【娘娘快制裁她!给眉庄报仇!】

【华妃姐姐快醒醒!看仇人!】

“本宫知道,是因为你从来就学不会真正的‘藏’。”甄嬛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快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悲凉的洞悉,“你藏在卑微里,藏在顺从里,藏在那些精心调制的香料背后,可你藏不住骨子里的妒恨,藏不住那双总在窥探、总在算计的眼睛。深宫二十年,本宫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如同水沟里的蛆虫,只敢在阴暗处蠕动,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妄图啃噬不属于你的东西。”

安陵容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甄嬛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她最不堪、最隐秘的伤口。

“本宫问你,”甄嬛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害死眉庄,你可曾有过一丝后悔?用那‘舒痕胶’暗算本宫腹中孩儿时,你可曾有过半分犹豫?在这异乡之地,故技重施,用这‘醉梦散’妄图毒害本宫,甚至不惜牵连无辜,害得周家小妾癫狂,害得年世兰心智尽失……安陵容,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最后一句诘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安陵容耳边。她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扑通”一声软倒在地。巨大的恐惧和积压多年的委屈、不甘、怨毒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脆弱的防线。

“后悔?犹豫?”安陵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混合着绝望和疯狂的光芒,声音尖利得刺耳,“我为什么要后悔?!甄嬛!是你!都是你!是你把我拉进这吃人的地狱!是你在选秀时假惺惺地帮我,让我以为找到了依靠!是你让我看到了不属于我的繁华,却又让我时时刻刻活在你们这些天之骄女的阴影之下!沈眉庄?她不过是个假清高!她看我的眼神,和那些踩低捧高的奴才有什么区别?!她凭什么能得到温实初那样的人倾心相待?凭什么?!”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泪水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早已不复半分宫妃的仪态,只剩下一个被妒火彻底烧毁的疯妇。

“还有你!”她猛地指向靠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年世兰,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年世兰!你这个蠢货!仗着家世和一张脸,在后宫横行霸道!你踩过多少人?你罚我跪在雪地里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你们……你们一个个高高在上,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我呢?我安陵容,一个县丞之女,在你们眼里连脚下的泥都不如!我不争!不抢!不用这些手段,我拿什么活下去?!我拿什么去争那一星半点的‘恩宠’?!你们告诉我啊!”

她嘶喊着,双手用力捶打着冰冷的地面,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公和愤懑都砸碎。

“我只是想……只是想活得有个人样……只是想……不再被人随意践踏……”最后的话语,变成了破碎的呜咽,她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一条离水的鱼。

整个客栈,只剩下她绝望的呜咽和粗重的喘息声。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对安陵容恨之入骨的郭芙蓉,看着她此刻彻底崩溃的惨状,紧握的拳头也不自觉地松开了几分。吕秀才推了推眼镜,重重叹了口气。佟湘玉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甄嬛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地上那个曾经依赖她、最终却恨她入骨、手上沾满她至亲鲜血的女子。安陵容的控诉,像无数根细针,刺在她心上。深宫,确实是个吃人的地方。它将人性中最阴暗的**无限放大,将原本可能只是小小的嫉妒和不甘,扭曲成噬人的毒蛇。她甄嬛,又何尝不是踩着尸骨爬上来的?

“安陵容,”甄嬛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你说得对。深宫,是地狱。我们都身不由己。但,这不是你害人的理由。更不是你将无辜之人拖入深渊的借口。你恨本宫,恨眉庄,恨年世兰……可周家那小妾何辜?那些被你用香料害死的、未曾谋面的妃嫔和皇嗣,又何辜?”

甄嬛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你的路,是你自己选的。每一步,都浸满了别人的血泪。如今,天意将你送到这远离紫禁城的地方,本宫原以为,你会有一丝新生之念,放下过往,重新活过。”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极其轻微的、几不可察的叹息,“可惜,你终究……还是那个只敢在阴沟里放毒,永远见不得光的安陵容。”

安陵容的身体猛地一僵,呜咽声戛然而止。甄嬛的话,像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她。她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客栈陈旧的房梁,仿佛灵魂已经出窍。所有的怨恨、疯狂、辩驳,都随着这最后的判决,烟消云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和死寂。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缩在角落、一直觊觎着桌上“醉梦散”的邢捕头,眼见众人注意力都被安陵容吸引,认为千载难逢的机会到了!他眼中贪婪的光芒大盛,猛地一个饿虎扑食,朝着桌子上的油纸包抓去!

“我的!宝贝是我的!”他口中发出兴奋而扭曲的低吼,手指眼看就要碰到那致命的毒药!

“亲娘啊!老邢你作死啊!”白展堂离得最近,脸色大变,葵花点穴手瞬间就要点出!

然而,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是铁蛋!

在邢捕头身体刚有前倾意图的刹那,铁蛋的预判系统早已启动。他如同鬼魅般平移一步,精准地挡在了邢捕头与桌子之间。邢捕头收势不及,一头撞在铁蛋坚硬如铁的胸膛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眼冒金星。

与此同时,铁蛋的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在邢捕头的手即将触碰到油纸包的前一瞬,稳稳地、如同铁钳般捏住了他的手腕!

“啊——!”邢捕头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捏碎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从贪婪的狂热中清醒过来,脸上只剩下惊恐和扭曲的痛苦。

“目标:邢育森。行为:企图窃取高危毒素。执行强制控制。”铁蛋的声音冰冷无波,宣告着结果。

“放开!放开老子!亲娘啊!疼死我了!”邢捕头杀猪般地嚎叫着,拼命挣扎,另一只手想去掰铁蛋的手指,却如同蚍蜉撼树。

“老邢!你疯了吗?!”佟湘玉又急又气,跺着脚骂道,“那东西要命的!你也想变成周家小妾那样?!”

燕小六也吓傻了,握着唢呐不知所措:“师父!师父您这是干啥呀!”

就在这混乱之际,瘫在地上的安陵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似乎也熄灭了。她看着邢捕头那为了贪欲而扭曲疯狂的脸,看着铁蛋那非人的强大力量,看着甄嬛那洞悉一切、如同审判者般的眼神,看着这光怪陆离、完全超乎她理解的客栈……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抽离感席卷了她。

她不想再斗了。不想再恨了。不想再活在这无间地狱里了。

“呵……”一声极轻极轻的、如同叹息般的笑声,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那笑声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和解脱。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安陵容的身体轮廓边缘,开始散发出一种柔和却无法忽视的、纯净的白色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盛,迅速将她整个身体包裹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光茧!

“这是……”阿楚失声惊呼,手机镜头死死对准那团白光。

晏辰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能量反应!高维空间波动!和之前穿越时的特征相似!”

甄嬛看着那团包裹着安陵容的光芒,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复杂。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嘴唇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光茧中的安陵容,身影在白光中变得模糊、透明。在彻底消失前的一刹那,她似乎艰难地、极其轻微地侧过头,目光穿透耀眼的白光,深深地、最后地看了甄嬛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了恨,没有了怨毒,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释然的歉意?又或者是……告别?

光芒骤然大亮,刺得人睁不开眼!随即,如同它突兀地出现一样,又突兀地消散在空气中。

原地,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地灰尘,证明安陵容曾经存在过。连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

【安陵容……没了?】

【被光接走了?回她的世界了?】

【最后那个眼神……我居然有点难过?】

【她解脱了吧……深宫对她来说太苦了……】

【娘娘的表情……好复杂……】

【邢捕头这个蠢货!差点害死自己!】

众人还沉浸在安陵容被白光带走的震惊中,被铁蛋死死捏着手腕、疼得龇牙咧嘴的邢捕头,却像是被那白光刺激到了,也可能是“醉梦散”的微尘终究对他产生了影响,他突然发出一阵更加癫狂的大笑,眼神变得混乱而亢奋:

“光!宝贝!我的宝贝发光了!快给我!给我啊!有了它,我就是七侠镇首富!知府都得给我提鞋!哈哈哈!”他完全不顾手腕的剧痛,另一只手疯狂地抓挠着铁蛋的手臂,口水四溅,状若疯癫。

“毒素微量吸入引发谵妄。”铁蛋冷静判断,“目标已丧失理智。建议深度镇静。”

“放开他吧,铁蛋。”甄嬛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也该走了。”

铁蛋依言松手。邢捕头一得自由,立刻像疯狗一样扑向刚才安陵容消失的地方,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抓着,嘴里喊着:“宝贝!我的宝贝别跑!”他抓挠着空气,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绝世珍宝。

就在他癫狂抓挠的时候,他身体周围,也突兀地、如同呼应般亮起了同样柔和却无法忽视的纯净白光!光芒迅速将他包裹!

“啊?这……这是什么?好暖和……”邢捕头癫狂的动作瞬间停滞,脸上露出一种茫然而舒适的表情,仿佛回到了母体。在白光彻底将他吞没的前一瞬,他那被贪婪和疯狂占据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属于邢育森本人的清醒和困惑。

光芒一闪而逝。邢捕头也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他刚才挣扎时掉落的一顶破旧捕快帽。

整个同福客栈,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一天之内,三位来自大清后宫的“贵人”,一个下毒未遂被审判后消失,一个被毒害后崩溃消失,一个贪念作祟癫狂消失……这经历,比说书先生的故事还要离奇百倍!

佟湘玉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拍着胸口,有气无力:“额滴神呀……可算……可算都送走了……额这客栈,今天真是……真是开了光了……”她感觉像打了一场大仗,浑身脱力。

白展堂也松了口气,抹了把虚汗:“亲娘咧,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这小心脏可受不了!”

郭芙蓉看着安陵容和邢捕头消失的地方,又看看依旧靠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但已不再疯狂的年世兰,最后看向神色沉静、仿佛看尽沧桑的甄嬛,挠了挠头,小声嘀咕:“这都……什么事儿啊……”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和一丝明悟。看来,这些穿越者,当他们在这个世界强烈的执念、悔恨或者混乱达到某种顶点时,就会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接引回去?安陵容是绝望的终结,邢捕头是贪欲的癫狂,那年世兰……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到年世兰身上。她依旧靠在椅子里,闭着眼,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泪水已经干了,留下淡淡的痕迹。刚才安陵容的消失和控诉,邢捕头的癫狂,似乎都没有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激起半点涟漪。她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琉璃美人,美丽而易碎。

甄嬛走到年世兰面前,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她缓缓地、极其罕见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年世兰平齐。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年世兰,”甄嬛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不是在呼唤一个名字,而是在叩击一扇尘封的心门,“这里没有紫禁城,没有皇上,没有欢宜香,也没有……那些害你、利用你的人。”她顿了顿,看着年世兰那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的睫毛,继续道,“你听到了吗?安陵容走了。那个用香害你、害了无数人的安陵容,她回去了。带着她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回去了。”

年世兰的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些,但依旧没有睁眼。

“年世兰,”甄嬛的声音更轻,却更清晰,如同涓涓细流,试图冲刷那凝固的绝望,“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扳倒年家,恨我最终站在了那个位置。可你有没有想过,害死你哥哥年羹尧的,真的是我吗?是皇权!是帝王心术!是鸟尽弓藏!年羹尧功高震主,不知收敛,就算没有我甄嬛,他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她的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剖开血淋淋的真相。

“至于孩子……”甄嬛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痛楚和同病相怜的悲悯,“欢宜香……那才是真正剜掉你心头肉的利刃!是那个你深爱了一辈子、也毁了你一辈子的男人,亲手赐下的!他用那掺了麝香的香,断绝了你做母亲的所有希望!年世兰,你恨错了人!你最该恨的,是那紫禁城里至高无上、却薄情寡义的龙椅上的人!是他,负了你,也负了这后宫无数个像你一样痴心错付的女子!”

最后的话语,如同惊雷,轰然炸响在年世兰死寂的心湖深处!她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曾经明艳张扬、盛满骄纵和痴情的凤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空洞而涣散,却因为甄嬛这血淋淋的控诉,剧烈地颤抖起来!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挣扎、碎裂!

“不……不是的……你胡说!你骗我!”年世兰猛地坐直身体,声音嘶哑而尖利,带着垂死挣扎般的抗拒,“皇上……皇上他是爱我的!他只是……只是被你们这些贱人蒙蔽了!欢宜香……那是他独宠我的证明!是恩宠!是恩宠!”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散那可怕的真相。

“恩宠?”甄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年世兰,你醒醒吧!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这满身的伤!看看你那颗被掏空的心!那就是他赐予你的‘恩宠’!用虚情假意和一把掺了剧毒的香料,锁了你一辈子,毁了你一辈子!让你为他痴,为他狂,为他手上沾满其他女人的血泪,最终却连一个自己的孩子都得不到!这就是你倾尽一生去爱的男人!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恩宠’!”

“啊——!!!”年世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尖叫!她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像是承受着世间最酷烈的刑罚!甄嬛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最深的伤口上,将她用一生痴狂筑起的、自欺欺人的堡垒彻底焚毁!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皇上……世兰好苦啊……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啊——!!!”她终于喊出了那句在冷宫撞墙自尽前、凝聚了毕生怨恨与绝望的悲鸣!那声音穿云裂石,带着泣血的控诉,回荡在客栈的每一个角落,让闻者无不心胆俱寒!

就在她这声凝聚了毕生痛苦与怨恨的嘶喊达到顶峰的瞬间!

柔和纯净的白色光芒,再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如同一个温暖的怀抱,瞬间将蜷缩在椅子上、崩溃尖叫的年世兰温柔地包裹起来!

光芒是如此的温暖、圣洁,与她此刻的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年世兰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在那耀眼的白光中,她布满泪痕的脸上,那极致的痛苦和疯狂仿佛被瞬间抚平、融化。她茫然地抬起头,望向白光的深处,那双空洞的凤眸里,第一次映照出一点微弱的光亮,像迷失在黑暗中的旅人看到了遥远的星辰。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彻底的、精疲力尽的茫然和……一丝解脱的宁静?

光芒温柔地流转,年世兰的身影在其中迅速变得透明、模糊。在彻底消散的前一刹那,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耀眼的白光,落在了甄嬛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未散的痛楚,有深刻的恨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跨越了生死和时空的……释然?又或者,仅仅是一种彻底的、无言的空茫?

白光无声地收敛,如同它无声地降临。

椅子上,空空如也。只留下几点未干的泪痕,证明那位曾经骄纵跋扈、痴情一生的年贵妃,曾在此停留。

【华妃……也走了……】

【她最后喊出来了!那句经典台词!】

【娘娘的话太狠了……但也太真实了……】

【白光好温柔……像是接她去没有痛苦的地方了?】

【年世兰解脱了……对她来说或许是好事……】

【深宫三姐妹……全剧终?】

【只剩娘娘了……】

偌大的同福客栈,此刻静得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一天之内,三位来自不同时空、带着各自满身伤痕与执念的宫妃,如同登台谢幕般,在这小小的客栈里,以各自的方式,完成了她们最后的演出,然后被那神秘的白光一一接走。留下的,只有一地狼藉的思绪和无言的震撼。

佟湘玉瘫在椅子上,连拍胸口的力气都没了,只喃喃着:“额滴神……额滴神……”仿佛除了这句,再找不出别的词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白展堂靠在柜台上,眼神发直,显然还没从这一连串的冲击中缓过神。郭芙蓉搂着吕秀才的胳膊,吕秀才则紧紧抱着两个女儿,一家四口都显得心有余悸。祝无双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动作轻柔。李大嘴在厨房门口探着头,大气不敢出。

阿楚和晏辰走到甄嬛身边。甄嬛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众人,面朝着年世兰消失的那张空椅子,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她站了很久,久到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开始笼罩客栈。

终于,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沉静无波的神情,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审判、那血淋淋的控诉、那宿敌在眼前崩溃消失的一幕幕,都只是过眼云烟。只有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沧桑,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让诸位受惊了。”甄嬛的声音平静如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雍容,却又比刚来时少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多了几分真实的倦怠,“此间事,已了。那些……故人,都已归去。”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阿楚和晏辰身上,尤其是他们身后沉默的铁蛋和傻妞,“今日,多谢诸位。尤其是……这两位奇人异士,救人性命,消弭祸端。”

铁蛋微微颔首:“职责所在。”傻妞也轻轻点头。

阿楚连忙摆手:“娘娘太客气了!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您没事就好!”她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比如那白光是什么?为什么她们会穿越到这里?但看着甄嬛那平静却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的神情,她识趣地把问题咽了回去。

甄嬛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佟湘玉身上。“佟掌柜,”她缓步走过去,从自己那华贵的宫装袖中,取出一枚通体莹润、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佩。玉佩雕工精湛,祥云瑞兽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宫闱珍品,价值连城。“此物,权作今日叨扰、及损毁茶盏之资。望掌柜不弃。”

佟湘玉看着递到眼前的玉佩,眼睛都直了,呼吸都急促起来!她经营客栈多年,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玉佩的不凡!这……这能抵她客栈多少年的收入啊!她颤抖着手,想接又不敢接:“娘……娘娘!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啊!一个茶盏而已,不值钱!不值钱!”

“收下吧。”甄嬛不由分说,将玉佩轻轻放在佟湘玉面前的柜台上,“同福客栈……是个好地方。”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喧闹过后显得格外宁静的大堂,掠过那些平凡却鲜活的面孔——咋咋呼呼的郭芙蓉,之乎者也的吕秀才,精灵古怪的青柠青橙,油滑却讲义气的白展堂,憨厚勤快的李大嘴,温柔能干的祝无双,还有那两个来自异世、拥有神奇力量的“家人”阿楚和晏辰……

她的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一种……近乎留恋的暖意?虽然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这里没有森严的等级,没有无休止的算计,没有冰冷的宫墙。这里有烟火气,有吵闹,有欢笑,有最朴素的善意和最直白的喜怒哀乐。这一切,对她而言,是那么的陌生,却又……那么的温暖。

“本宫……乏了。”甄嬛收回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倦意,“想在这客栈,再歇息一晚。明日……”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转身,朝着楼梯走去,背影依旧挺直,却仿佛卸下了一些无形的重担。

佟湘玉捧着那枚温润的玉佩,激动得手都在抖:“哎!哎!娘娘您好好歇着!上房给您留着!无双!快!给娘娘准备热水!最好的!”

甄嬛的脚步在楼梯上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身影便消失在楼梯转角。

大堂里,众人看着掌柜手里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佩,又看看楼梯口,再想想今天这离奇又惊心动魄的一天,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阿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这才想起一直开着的直播。她拿起手机,屏幕已经被海量的弹幕淹没:

【娘娘最后看客栈那眼神……我哭了!】

【她是不是有点喜欢这里了?】

【玉佩!羊脂玉!掌柜的发财了!】

【华妃安小鸟都走了,娘娘一个人好孤单……】

【同福客栈收留失意娘娘!】

【阿楚晏辰!快问问娘娘要不要留下来!】

【铁蛋傻妞守护娘娘!】

【今天的直播太值了!宫斗现场版!】

阿楚看着弹幕,又看了看楼上,凑到晏辰耳边,小声说:“你说……娘娘明天会走吗?”

晏辰握住她的手,看着甄嬛消失的楼梯口,若有所思:“不知道。但这里,或许是她唯一能真正‘歇息’的地方了。”他笑了笑,捏了捏阿楚的手心,“累了吧?我们也该休息了。铁蛋,傻妞,收队。”

铁蛋和傻妞同时颔首。傻妞走到阿楚身边,轻声问:“需要热可可吗?”

阿楚刚想点头,忽然——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空间震颤感,如同水波般瞬间掠过整个同福客栈!这感觉稍纵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阿楚、晏辰、铁蛋、傻妞,四人同时脸色一变!猛地抬头看向客栈的天花板,又迅速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铁蛋的电子眼瞬间高速闪烁,低沉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检测到高维空间坐标锚定波动!能量特征……与接引安陵容、年世兰、邢育森的白光同源!但……指向性更强!目标锁定——客栈内部!”

傻妞也立刻进入警戒状态,眼中蓝光隐现:“空间稳定性受到干扰!有新的高维介入体正在定位!预计抵达时间……未知!能量读数……高于之前所有目标!”

新的穿越者?!而且能量更强?!目标锁定客栈内部?!

阿楚和晏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佟湘玉、白展堂等人似乎并未察觉到那瞬间的空间波动,还在为玉佩和今日的惊险啧啧称奇。

阿楚下意识地将手机镜头对准了客栈空荡荡的大堂中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年世兰消失时的微光。直播间弹幕还在欢快地滚动着:

【明天让娘娘尝尝大嘴的红烧狮子头!】

【想看秀才和娘娘对诗!】

【铁蛋给娘娘放点舒缓音乐吧!】

【同福客栈大家庭 1!】

【娘娘晚安!好好休息!】

阿楚看着屏幕上温馨的弹幕,又感受着身边晏辰瞬间绷紧的身体,以及铁蛋傻妞如临大敌的警戒状态,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对着镜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家人们……今天的直播……真是‘惊喜’不断啊!娘娘休息了,我们也该下播了。大家晚安!明天……明天再见!”

她飞快地按下了结束直播的按钮。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紧紧抓住了晏辰的手,手心一片冰凉。

新的未知,已然降临。而这小小的同福客栈,注定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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