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时同福客栈的灯笼刚点上,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卷进几片雪沫子。
柜台后打算盘的佟湘玉抬头招呼“客官打尖还是……”话卡在喉咙里——门口站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裹着洗得泛旧的靛蓝棉袄,肩膀堆着层薄雪,背驼得像扛了座山,手指关节粗大得如同老树根。
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抖了抖:“劳驾……讨碗热水成不?”
【这个老哥瞅着像刚挖完煤窑出来】
【衣服补丁摞补丁但洗得挺干净啊】
铁蛋正调试屋檐下的全息投影仪,“啪”地把《难忘今宵》切成了二胡版《二泉映月》。
周秉昆被音效惊得猛抬头,恰对上八仙桌旁白展堂甩过来的花生壳:“哟!这身板抗揍!”
他踉跄半步,棉靴在青砖上蹭出湿痕。
“老白你收着点儿!”郭芙蓉端着茶盘从后厨出来,瞥见汉子冻裂的手背“哎呦”一声,热气腾腾的大海碗塞过去,“大兄弟先焐手!秀才快给人搬火盆!”
吕秀才扶眼镜腿的功夫,阿楚已经把直播手机怼到周秉昆面前,晏辰的热感应扫描框在他身上滴滴转:“体温35.1℃,轻度冻伤,左膝陈旧性关节炎……家人们注意看这位大哥的棉袄肩线,磨损角度显示长期挑担负重。”
【文物级别的肩部力学痕迹】
【扫描仪说左膝盖比右膝盖温度低三度?】
周秉昆捧着碗的手指关节发青,蒸汽熏得他眯起眼:“我找错地方了?墙上挂着’同福’匾额,可屋里头……”话还没说完被邢捕头拍肩震飞半碗水,“本捕看你有冤情?”
“没有冤情!”他急得抹了把溅到胡子上的水珠,“我在找回家的路,醒过来就在雪地里,走着走着瞅见灯笼……”
佟湘玉突然从柜台后冲出来,指尖点着他额角的疤:“额滴神!你是酱菜厂老周家的小儿子不是?电视里你被车撞时候留的疤!”
全屋瞬间死寂。
吕青橙的糖葫芦吧嗒掉进火盆,莫小贝的江湖月报被火舌卷了边。
【次元壁炸成烟花了家人们!】
【《人世间》剧组盒饭发到武侠片场了?】
周秉昆的陶碗“咣当”摔得粉碎:“电视……撞车?我今早还在光字片修房顶……”
突然抱住头蜷成虾米,“头痛……卡车灯……楠楠在哭……”
“创伤后应激障碍触发!”傻妞指尖弹出全息影像,1976年的光字片平房在客栈大堂拔地而起。
李大嘴抄着锅铲撞上虚拟晾衣绳,郑娟补衣服的幻影穿透他油渍麻花的围裙。
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戳进幻影又抽回来:“这可比楚留香还邪门!”
【跪求娟姐现身暴打骆士宾】
【郑娟给周蓉熬鸡汤画面请循环播放】
佟湘玉突然拍案:“你儿子是不是叫周楠?眼睛随妈鼻梁随你?”
周秉昆猛然抬头,眼里血丝蛛网般炸开:“楠楠他……”
“时空错位者是周楠哦。”吕青柠举着放大镜从幻影里钻出来,“傻妞姐姐的数据库显示,现在周楠的生命体征在……”
放大镜哐当砸向东南角的酸菜缸。
十缸酸菜被掀翻时,燕小六的唢呐吓跑最后一只老鼠。
缸底压着个黄花梨木盒,周秉昆指甲抠进缝隙生生掰开——满满一盒旧照片散落如雪片,扎羊角辫的周蓉在贵州山崖上大笑,周父的奖状边角还粘着水泥灰,最底下是郑娟抱着婴儿坐在周家门口的阳光里,照片背面钢笔字洇着泪痕:家在,路就不远。
【破大防了这盒子里是五十年的光阴】
【周志刚的劳模奖状日期是1971年啊喂】
周秉昆攥着照片跪坐在酸菜卤水里,晏辰的神经修复仪贴住他太阳穴:“平行时空理论解释太复杂,您就当我们是……专业帮人找家的。”
阿楚踹开挡路的腌萝卜,“顺便直播赚点火箭,家人们礼物刷一波!”
邢捕头突然指着木盒夹层:“这油纸包是啥?”
油纸剥开掉出张泛黄契约,骆士宾的签名压着血红指印——“楠楠领养协议”五个字让周秉昆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亲娘咧!”邢捕头攥着契约抖如筛糠,“这影响仕途啊!”
全息投影突然雪花闪动。
穿貂皮大衣的骆士宾从1989年的歌舞厅幻影里踏出来,金表晃得莫小贝直捂眼:“秉昆啊,把孩子给我,深圳的别墅……”
“排山倒海!”郭芙蓉的掌风劈开幻影,吕秀才眼镜片反着寒光:“子曾经曰过,夺人骨肉者当诛!”
【骆士宾这身貂够换同福客栈了吧】
【小郭姐姐打出了百万直拍!】
真实的拳风却来自周秉昆。
这个扛了半辈子麻袋的男人像炮弹撞过去,骆士宾的幻影被撞上房梁,木屑纷飞中响起骨头碎裂声。
“我儿不是商品!”嘶吼震得灯笼乱晃,周秉昆指缝渗着血抓起条凳,“当年那拳没打完!”
“放着我来!”祝无双的扫堂腿绊住条凳,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定住周秉昆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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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湘玉的算盘珠子砸中骆士宾后脑勺:“当额这客栈是黑市呢?”
“哗擦!”白敬琪的左轮枪走火打灭三盏灯。
黑暗里只剩全息投影幽幽亮着——郑娟在破屋前剥冻白菜,塑料布补丁的窗户透出暖黄灯光。
“娟儿……”周秉昆的拳头突然松开,冻白菜的影像落在他掌心,“那年你说白菜芯是甜的。”
铁蛋突然用机械臂敲响铜盆:“走过路过别错过!骆士宾忏悔大甩卖!”
傻妞配合默契地投放影像——九十年代的骆士宾瘫在病床上,监测仪心跳线越来越平直。
“你死前说……”傻妞调整声线变成沙哑男声,“后悔没把楠楠……当人看……”
骆士宾的幻影在铜盆声里寸寸龟裂,最后爆成一地金粉。
郭芙蓉吹了吹掌心:“早说了排山倒海专治人渣。”
佟湘玉掏帕子递给喘粗气的周秉昆:“大兄弟你看,恶人自有天收。”
指头突然戳向投影里剥白菜的郑娟,“要紧的是回家哄媳妇儿!傻妞快查查怎么送客!”
“送不了哦。”晏辰的时空定位仪迸出火星,“他的时空坐标糊成一团毛线了。”
阿楚踹了脚冒烟的机器:“叫你贪便宜买义乌货!”
转头把手机塞给周秉昆,“先跟嫂子报平安!家人们礼物刷起来给嫂子买貂!”
【娟姐值得十件白貂!】
【周蓉正在北大学着高数突然弟媳来电话?】
周秉昆戳屏幕的手抖得像抽筋:“娟儿?我是秉昆……我在同福客栈……没犯事!”
突然举着手机冲向酸菜缸,“这儿有楠楠小时候照片!还有爹的……”
电话那端沉默三秒,郑娟的哭声像细针扎进鼓膜:“秉昆你别动!站着等我!”
直播镜头扫过满目狼藉——裂成渣的酸菜缸,碎陶片泡在卤水里,房梁上垂着半截骆士宾的貂毛领子。
【嫂子要来干仗现场了?】
【呼叫傻妞准备新棉袄!娟姐肯定穿着补丁衣服】
全息投影忽明忽暗拼接着画面:绿皮火车碾过雪原,扛编织袋的民工挤在车门处,郑娟的蓝头巾在人群里时隐时现。
吕秀才的钢笔在算纸上疾走:“根据1985年铁路时速与吉春到七侠镇的……”
“别算了!”佟湘玉把抹布甩到梁上挂着的貂毛领,“赶紧包饺子!娟儿进门总得吃口热乎的!”
李大嘴的菜刀在案板剁出残影:“猪肉酸菜馅管够!”
风雪夜闯进个围蓝头巾的女人时,蒸笼白雾正漫过屋顶。
郑娟胶鞋底粘的泥块砸在地砖上,怀里油纸包滴着化开的糖汁,眼神钉子似的扎向周秉昆额角的疤。
“疼不?”两个字问得周秉昆鼻头发酸,她突然揪住他耳朵往蒸屉旁拽,“有热水不知道先洗冻疮!”
【救命!娟姐掏出了祖传冻疮膏!】
【周秉昆耳根红得能烙饼了】
阿楚的直播镜头追过去,郑娟正拧开铝皮盒,焦糖色的药膏抹在周秉昆皲裂的手背上。
邢捕头叼着饺子感慨:“亲娘啊,这可比尚方宝剑好使!”
李大嘴的醋碟子递过来:“嫂子尝尝俺特制腊八蒜!”
“秉昆说这儿的人都侠义。”郑娟把带来的粘豆包分给郭芙蓉,“车过山海关时雪太大,乘务员喊着七侠镇到了,心说这地名……”
她突然盯住佟湘玉抹眼泪的绸帕,“大姐这帕子花样,和我娘留的那条……”
“哎呀妈!八成是额二姨婆的同款!”佟湘玉的芝麻馅饺子塞进郑娟嘴里,“这趟就当走亲戚!”
周秉昆突然指着火盆:“青柠!帮叔拿铁钳!”
烧透的照片灰堆里,冯化成诗集残页闪着火星。
吕青柠举着放大镜念:“你是我悬崖上的雪莲……”
莫小贝喷出饺子馅:“噗!酸掉牙了!”
全息投影晃出年轻时的周蓉和冯化成在贵州山崖争执,诗人推搡的镜头放得老大。
【大型塌房现场!】
【周蓉眼神杀已上线!】
坐在角落的周蓉捏碎筷子,红烧肉汁渗进砖缝。
她朝诗集灰烬啐了一口:“粪土!”
郭芙蓉的胳膊肘猛撞她肋下:“姐妹!排山倒海憋住!孩子看着呢!”
吕青橙的惊涛骇浪掌拍起炭灰,冯化成的幻影在灰烟里直咳嗽。
郑娟突然按住周蓉攥紧的拳头:“大姐夫上周来家里,说想把诗集捐给图书馆。”
递给周蓉的照片上,白发冯化成在养老院给孩子们念童话书。
周蓉指尖掠过照片里的皱纹,转头抽走了吕秀才的鼻烟壶猛吸:“咳!这玩意真冲!”
晏辰的热成像仪扫描着她泛红的眼眶:“成年人的放下大概像吸鼻烟,又呛又爽快吧?”
阿楚把手机塞给周蓉:“给家人们唱首贵州民歌?”
周蓉对着镜头扯出个笑,拍桌唱起摇滚版《映山红》,白敬琪的唢呐吹出架子鼓节奏。
铁蛋的机械臂撒着花瓣,傻妞的投影在墙头添满红艳艳的映山红。
【知识分子疯起来要命!】
【冯化成连夜注销了微博】
满院闹腾时郑娟默默绕到破缸后,油纸包里的麦芽糖塞给李大嘴:“借您灶熬个糖画行不?”
融化的糖浆在石板流成光字片的胡同,老榆树下的周家小院糖丝拉出镂花窗棂。
最后一滴糖坠成周楠的笑脸时,周秉昆突然用火钳夹起滚烫的糖:“留个念想!”
糖画被摁进雪堆淬火,蒸汽模糊了院门缝隙里的一线光——光字片拆迁办的大门正缓缓关闭。
晏辰的时空裂缝监测器爆出强光:“能量峰值!周家坐标校准成功!”
郑娟把没包完的酸菜馅拍进面饼,沾糖的指尖点上铁蛋的金属壳:“劳您照看秉昆的膝盖,变天就疼的毛病……”
话被周秉昆拽进怀里:“有你在怕啥变天。”
羊皮袄裹住两个人的身影微微发颤。
佟湘玉突然把算盘掷向裂缝:“账记额头上!”
阿楚的镜头追着两道蓝影子坠入炫光,最后的画面是郑娟回头挥动融化的麦芽糖,甜丝牵成长长的线。
风雪灌进空荡荡的院子,火盆里将熄的炭火蹦出几点红星。
手机屏还亮着麦芽糖拉出的光字片街牌号,弹幕滚过最后几行字:
【拆掉的平房在糖画里闪着光】
【周蓉的摇滚版山歌还在房梁绕】
【骆士宾的貂毛领子好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