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云像被揉皱了的金箔纸,零碎地贴着天边。
同福客栈大堂里,热闹得赛过菜市场刚开门。
阿楚举着手机支架,镜头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宝宝们!家人们!看谁来了——吕大侦探在线营业!”
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小巧的玳瑁边眼镜,一丝不苟地指着佟湘玉面前桌上一个压扁的茶杯:“凶手,必曾与桌面有激烈的物理接触!”她小大人似的微微点头。
佟湘玉嘴角抽了抽:“青柠丫头,那杯子是额早上没拿稳自己磕的!”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又心疼地摸那杯子,“稀饭锅里煮秤砣——实心眼的玩意儿,跟桌子犯冲啊!”
【掌柜的这句歇后语我记小本本上了】
【心疼杯子一秒,掌柜的心在滴血】
【青柠宝宝眼镜一推,智商起码两百八】
旁边傻妞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红糖锅盔,操着清脆的川普笑:“青柠小姐火眼金睛哈!来来来,补充点能量脑壳更灵光噻!”她眼睛弯成了月牙,脸蛋在蒸锅的热气里显得红扑扑的。
白敬琪正靠着柱子摆弄他爹那顶半旧的皮帽,使劲往下按,想凹个酷哥造型,结果用力过猛卡在额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扑闪。
吕青橙毫不客气地指着他的帽子顶,嘎嘎大笑:“哥!你这‘哗擦’个啥玩意儿?斗笠成精还是锅盖掉头上了?”她模仿着白敬琪的口头禅。
【敬琪耍帅失败现场 1】
【青橙的‘惊涛骇浪’掌还没出先笑倒一片】
【傻妞的红糖锅盔!隔着屏幕我馋哭了!】
铁蛋靠在墙边,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操着豪爽的东北腔,朝阿楚那边努努嘴:“媳妇儿,瞅瞅咱老板两口子,眼神拉丝能炖一锅排骨汤啰。”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镜头里,阿楚正坏笑着凑到晏辰耳边嘀咕了什么。
晏辰那张风流倜傥的俊脸腾地漫上一点绯红,他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然而嘴角却压不住笑意,伸手宠溺地捏了捏阿楚的脸颊。
阿楚立刻夸张地捂住脸,嘟起嘴:“喂喂喂,‘骚话王’,注意影响啊!本御姐的脸蛋可是国家级战略资源!”她故意拖着长音,惹得旁边郭芙蓉直乐。
【骚话王名不虚传!(狗头)】
【阿楚:国家级战略资源(傲娇脸)】
【空气里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柠檬)】
正说着,柜台后面那摞装稻米的空麻袋,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擂了一拳,“轰隆”一声闷响,毫无预兆地、惊天动地地塌了下来。
灰尘瞬间如同被激怒的黄蜂群,嗡地一下腾起老高。
“亲娘咧——!我的大米袋子!这还咋做买卖!影响仕途,啊呸,影响生意啊这!” 邢捕头一个哆嗦,差点把刚偷偷捏在手里的几粒花生米甩飞,心疼得直拍大腿。他刚才还琢磨着晚上来点酒就花生米的美事呢。
燕小六反应贼快,“嗷”一嗓子就蹿了起来,手唰地就摸向腰间:“保护……”刀字还没出口,只看见漫天灰尘里晃晃悠悠爬出个人。
“啊呀妈呀!哪个不长眼的吓唬小爷我!” 白敬琪被灰呛得直打喷嚏,帽子都歪到了一边,酷哥形象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烟尘弥漫中,一个人影如同刚钻出地洞的土拨鼠,灰头土脸地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约莫三十出头,一身锦缎质地的深蓝色文士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此刻灰头土脸,束发的绸带歪斜着挂下来半截,昂贵的丝绸料子上糊满了稻壳和灰土。
一张白净的书生脸糊满了灰尘,只有眼睛因为呛咳泛出红血丝,眼神涣散,整个人活脱脱像是刚从战场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带着一种失魂落魄的狼狈和惶恐,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一片静默。连直播弹幕都空屏了一瞬。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一手按着胸口,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那坍塌的米袋山和灰尘源头的书生,“这是……何方英雄,不走大门,非要跟米的麻袋抢地盘?”
铁蛋和傻妞几乎是同时行动,如同两道黑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滑到了那个狼狈书生身侧,形成夹击之势。
铁蛋双臂环抱,宽阔的胸膛微微前倾,带着审视的威压。
傻妞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清澈的眼神精准地扫描着对方的状态。
铁蛋沉声开口,醇厚的东北腔调带着点恳切的探究:“兄dei,挺赶时间呐?有电梯都不坐,非搁这儿硬着陆?损毁公共财产……咳,米袋,赔偿清单稍后奉上哈。”他伸出手拍了拍书生肩上厚厚的灰。
龙傲天操着浓重的广府口音急急地从后厨冲出来:“边个系度拆屋啊?仲劲过山摇地动噉!”他一眼看见灰扑扑的一团人,又气又奇:“哗!这位仁兄好威猛的身姿!”
那书生咳得惊天动地,好不容易止住些,抬眼一看到龙傲天,眼神更加惊恐,仿佛见了鬼,身子下意识往后缩。
正在这时,祝无双手里还攥着条抹布,眼睛像扫描仪似的上下扫视那书生的脸,突然“咦”了一声,有点不确定地开口:“阿龙?这位公子面生得紧,是客人?”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
傻妞清脆的四川口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极高的辨识度:“报告老板娘老板,生物特征锁定完毕!李成儒,原名陈辉,字元度,籍贯顺天府,景泰三年进士,翰林院编修,正史记载……嗯?”她的目光快速掠过书生,顿了一下,压低了点声音,确保只有近前的人能听清,“史料更新延迟状态,标记为‘潜在心理创伤应激状态’,威胁等级:忽略不计。”
“啥玩意儿编修?”李大嘴在围裙上蹭着手,一脸懵,“编篓子的?”他憨憨地挠头。
弹幕骤然刷爆:
【翰林院!活的历史书!】
【穿越姿势太惨烈了吧笑死】
【麻袋:我得罪了谁?我的米啊!(哭腔)】
【傻妞这扫描功能666!史料秒出!】
“元度?编修?”郭芙蓉扶着刚因为震动歪了的凳子,圆睁杏眼,“哎呀!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写了好几部书,老把自己写休妻十次八次,写惨了又怕真惨那个……”她话没说完,就被吕秀才一把捂住了嘴。
吕秀才推了推他那架代表学识的铜框眼镜,另一只手还捂在郭芙蓉嘴上,语速飞快:“芙妹!慎言!慎言!子曾经曰过,观其行,听其言,察其心,方可知人……哎呀!”他痛呼一声,郭芙蓉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他布鞋面上,挣脱开来。
郭芙蓉叉腰瞪眼:“秀才!老娘又没说错!我看过他那本《婚镜录》,整本书哭丧个脸,跟全天下女人都欠他八百吊钱似的!还老写自己休妻,写一次就哆嗦好几天,生怕灵验了!啧!”
“噗——”白展堂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全喷了,赶紧拿袖子擦嘴,“郭儿!这料爆得有点猛啊!”他贼笑地看向那个刚被铁蛋和傻妞从灰堆里“提溜”出来,坐在板凳上直抖的书生。
阿楚赶紧把直播镜头转向自己,带着八卦的兴奋:“家人们!大型现场吃瓜!知名编剧……哦不,翰林编修陈辉!代表作《婚镜录》、《姻缘簿》,据传有‘写作休妻十次,现实恐婚成狗’的神奇体质!宝宝们!你们说,他这造型是又写完休妻桥段了吗?”她促狭地朝晏辰眨眨眼。
晏辰,这位风度翩翩的“骚话王”,立刻接收到爱妻的讯号。
他理了理月白色长袍上的褶皱,迈着潇洒的步子踱到陈辉面前,脸上是足以迷惑众生的温和笑容。
他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姿态优雅地递给兀自发抖的书生擦脸。
晏辰的声音,如同浸了蜜的春风:“陈兄有礼了,此等风尘仆仆,是否又惧那笔下的姻缘,化作了画外的惊雷?”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促狭和探究,“难不成……今日又是第七百八十三次‘休妻日’?嫂夫人可还安好?”
这话如同一记无形的催命符。
“哇——!”
陈辉再也绷不住了,晏辰那句精准戳心窝子的话像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他强撑的情绪堤坝。
他一把推开那方丝帕,像个蒙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猛地扑倒在面前的八仙桌上,嚎啕大哭起来,涕泪横流,哭得毫无形象、撕心裂肺,全身都在剧烈地抽搐。
“阿梅……阿梅她……她嫌我写得不够惨!她说我没经历过,根本不懂什么叫蚀骨的绝望……她逼我写……她要休夫啊!哇……”
“哈?休夫?”郭芙蓉惊得倒退半步,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扭头看向秀才,“秀才,听见没?原来他们互休啊!高手过招!互相伤害!”
“子曾经曰过,休……休夫?”吕秀才也石化了,镜片后的眼睛直勾勾的,世界观仿佛受到了剧烈冲击。
满堂宾客加上直播观众,集体失声。空气凝固得如同塞满了棉花。
【卧槽?反向休书?!】
【《婚镜录》作者疑似被夫人反向制裁中…】
【阿梅姐!我辈楷模!霸气!】
【陈编哭得……也太惨了吧!感觉房顶都要掀了】
一片混乱的静默里,陈辉的嚎哭是唯一的背景音。
白展堂眼疾手快,趁着众人愣神的工夫,身形一晃,带着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瞬间掠过桌子,精准无比地一指点在陈辉背后!
“葵花点穴手!”
中气十足的低喝过后,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辉骤然噤声,大张着嘴,眼睛圆瞪,泪水和鼻涕悬停在半空,整个身体还保持着那个极其扭曲夸张的痛哭姿势,纹丝不动。那模样,滑稽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一丝凝固的悲怆。
【白爷威武!世界清静了!】
【哈哈哈哈哈这表情!表情包预订!】
【点穴手是解决一切噪音污染的终极手段(赞)】
【凝固的悲伤也是悲伤……还有点想笑怎么回事】
“作孽啊!”佟湘玉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拍着胸口,“展堂,你这手点得是时候!再哭下去,额这房顶真要让他嚎塌了!”她瞪了一眼姿势奇葩的陈辉,“这哪是编修老爷,分明是个要不着糖的大马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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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六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乖乖……七舅姥爷都没他嚎得响……”
李大嘴凑近了点,看着陈辉那凝固的鼻涕,有点嫌弃地撇撇嘴:“得,眼泪口水都冻上了……一会儿咋弄下来?”他搓着粗壮的指头。
“憋整这些个哭唧尿嚎的了!”铁蛋皱着浓眉,东北腔带着一股不耐烦的正气,“老爷们儿!不就是屋里头那点事儿嘛?上房揭瓦还是锅台蹦迪?至于整这出山崩地裂的造型?哭要能解决问题,俺家傻妞炒菜都不用盐!尽看她掉眼泪就够咸了!”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傻妞立刻瞪了他一眼,操着川腔嗔怪:“铁瓜皮!乱讲啥子嘛!我炒菜手艺好得很!八角和朝天椒的份量拿捏得才叫准咯!”她鼓了鼓腮帮子,眼神却下意识瞟了一眼阿楚和晏辰的方向。
“阿蛋说得对!”阿楚立刻捕捉到那微妙的眼神,戏精附体,瞬间摆出西子捧心的姿态,眼神脉脉含情地盯着晏辰,“有些男人啊,就是把眼泪当饭吃了,不知道真汉子都懂得——用爱发电!”她故意把“电”字拉得老长。
她的好搭档晏辰无缝接上,这位“骚话王”轻轻一扬下巴,唇角勾起风流倜傥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傲娇,朝着阿楚的方向,仿佛在对空气朗诵:“呵,浮世沧桑算什么?她若委屈得掉一滴泪,便是捅破了九重天,我也要扛着我的梯子去给她修补那云霞万顷。她若皱一下眉,我便搜尽天下的趣事奇闻,只盼换她眉头舒展,笑靥如三月暖阳。”
这番既傲娇又深情款款的表白,配上他那副故意“我不看我媳妇但我心里眼里只有媳妇”的别扭表情,效果拔群。
【噗!晏辰这情话土得掉渣又甜掉牙!】
【扛着梯子补天???骚话王功力又精进了!】
【阿楚:我老公是个戏精(捂脸)】
【学习!撩妹圣经!记笔记!】
“哗擦!”白敬琪夸张地抖了一下,做了个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动作,“晏大哥你这……听得我耳朵根子麻酥酥的!也太……”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一直沉默的莫小贝看着晏辰的表演,又看看桌上那个凝固的“悲伤标本”,忽然开口,平静的声音带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沧桑感:“晏辰哥哥说得在理。这世上,能伤人的往往不是刀枪棍棒,而是你以为不会伤你的人说出口的狠话。就像那年……”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过往,眼神黯了黯,轻轻摇头,没再说下去,只是望向陈辉的眼神多了几分理解。
人群里猛地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说得好——!!”
吕青橙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不知何时已悄悄绕到陈辉那张凝固的八仙桌旁。
莫小贝那句未竟的感慨像是突然给她充了电。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两条小胳膊在空中划出标准的圆弧,丹田之气骤然提起,清脆响亮的童音猛地炸响:
“惊!涛!骇!浪!掌——!”
呼!
一股凝练但气势十足的掌风,没有丝毫前兆,带着九岁小丫头的全部热情(以及对凝固状态的极度不适应),直直朝着陈辉的后背那被点穴的位置排空而去!
目标很明确——解除“禁言”,继续“讨论”!
“嗷——!!”
白展堂的点穴功夫精妙无比,却也并非真正把人体变成石头。
陈辉只是被强行锁定了姿势和声音。
吕青橙这带着内力的一掌,虽然远不足以造成真正伤害,却也恰好猛烈地冲击在他腰背的几处筋肉骨节之上!这感觉,无异于一个正沉浸在悲痛中被点了穴的人,又被狠狠打了一针强效清醒剂!
剧痛伴随着酸麻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脊椎!
陈辉那张凝固的、滑稽的哭脸上,眼珠子在瞬间因为剧痛和冲击力猛地凸了出来!
大张着的嘴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凄厉的、几乎破了声的怪叫。
紧接着,点穴手造成的僵硬被强行冲开一部分,上半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了一下,再也维持不住那个扭曲的姿势,猛地向下俯冲!
啪叽!
他那满是尘土的脑袋不偏不倚,狠狠砸进了旁边郭芙蓉正俯身查看的一盆刚揉好、准备做手擀面的湿面团里!
满满一大盆雪白绵软的面粉,瞬间接纳了他那张涕泪横糊的脸。
时间,再次定格。
只有那盆白茫茫的面粉在摇晃了几下后,归于平静。
面粉表层,依稀可见一个脸型的深深凹坑,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噗——!!!!!!】
【九阴白骨爪vs白面鬼脸?】
【青橙你确定你不是敌方派来灭口的??】
【陈编:我的脸……面粉吸水性好……窒息中……】
整个大堂足足安静了五秒。
郭芙蓉第一个反应过来,看着自己那一盆珍贵的面团被“玷污”,嗷一嗓子就跳了起来:“我的面!我的……吕!青!橙!!!”她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声音扭曲。
吕青柠飞快地再次推了推眼镜,小脸严肃地看着妹妹,精准判断:“青橙,根据现场粉末飞散角度和面部压痕深度,你的惊涛骇浪掌后坐力溢出百分之三十八点二,造成了非必要攻击物损。扣零花钱概率,百分之百。”
吕青橙站在原地,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自己还冒着白气的掌心,又看看深埋在面粉盆里的那颗头,小嘴慢慢瘪了起来,有点懵,又有点怕。
“哗擦!青橙你这招猛啊!”白敬琪倒是兴奋地一拍大腿,指着面粉盆,“瞧给陈叔拍的!直接成面粉馅饼了!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
“咳……咳咳咳……”面粉盆里终于有了动静。
陈辉艰难地挣扎着,双手撑住盆沿,使劲把自己那颗糊满湿哒哒白面的脑袋拔了出来。
他现在不仅灰头土脸,而且彻底成了一个大号面粉人。
黏糊的面粉糊住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只勉强能看清一点五官轮廓,还在不停地往下掉渣。
他张嘴想说话,却先喷出一口白乎乎的面粉渣子。
【完了完了彻底完犊子了】
【这造型可以直接去演无常鬼了】
【陈编:我只想找个地缝……哦不,面盆也行】
“哈哈哈……” 佟湘玉看着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再看看陈辉那滑稽狼狈到极点的大白脸,再联想到他刚才嚎啕的“休夫”,又气又乐又荒谬,捂着脸也忍不住笑弯了腰,“额滴个神啊!这哪里是编修……分明是个跑单帮唱堂会的花脸喽啰!哈哈……”
“放着我来!放着我来!”祝无双一看这情景,职业素养立刻爆发。
她快步上前,麻利地把桌上温着的茶壶拎过来,又抽出一条干净毛巾浸湿了水,走到陈辉面前。
“陈先生,莫动莫动,先擦擦……”她语气还是那么温婉柔和,只是看着陈辉那张被湿面粉糊得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脸,也差点没绷住笑。
温热的湿毛巾轻柔地覆上陈辉的脸,搓下厚厚一层湿面糊。
随着脸上那层厚厚的白色铠甲渐渐剥离,露出底下那张原本清秀、此刻只剩下巨大窘迫和茫然的脸,还有那双被面粉渣子刺激得通红、泪汪汪的眼睛。
燕小六瞧着他这模样,心里那点因为唢呐被打扰的不爽也没了,叹了口气,小六子特有的直愣愣口气说道:“哎呀呀,我说陈编修,大老爷们儿的!天塌下来有房梁顶住!你瞅瞅我家七舅姥爷他三外甥女,那是……算了不提了!总归啊,这情情爱爱的,它就是……”他挠了挠头,想找个好点的比喻,“它就是灶膛里的火,太旺了糊锅,太小了饭都熟不了!你得自己个儿掌握那个火候!”
龙傲天在一旁也皱着眉,听着小六磕磕巴巴的安慰,忍不住用粤语咕哝一句:“早知今日撞邪乎,何必当初扮凄苦写休书嚟添堵?搞到鸡毛鸭血咁!”
铁蛋的大嗓门再次响起,像给这锅乱炖添了一勺东北大酱:“兄dei!瞅瞅你这可怜见儿的!媳妇儿不听话闹脾气是吧?俺教你一招!”他拍着胸脯,“你得拿出爷们儿气魄!啥也别说了!回家去,啥也别说!哐哐哐先把院子里柴禾全劈了!劈得溜光水滑!锅给她从里到外蹭得锃光瓦亮!衣服洗得香喷喷!饭做到她撑躺下!堵上嘴干两天活儿!累得她抬不起胳膊,你看她还有没有力气跟你喊休夫!”
【???铁蛋式爱情教学开课了!】
【好家伙!硬核宠妻(物理)!】
【陈编:我选择直接累死】
傻妞听着铁蛋这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脆生生的川普响起:“铁瓜皮!你那叫笨办法!啥子都不懂!要沟通,要谈心噻!”她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走到陈辉边上,表情认真。“陈先生,我虽然是个做菜的机器人,但我们老板老板娘告诉我,感情就像炒回锅肉。”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五花肉想炒得香糯不腻,要先煮熟去油膘,再切薄片小火煸炒。油少了焦锅,油多了油腻。甜了加辣,咸了回炉。重要的是两口锅——一个炒,一个吃——要配合默契,心意相通,才能炒出人人都说好的味道嘞!”
【哈哈哈铁蛋傻妞互相拆台】
【傻妞:婚姻哲学家(机器人版)】
【回锅肉理论精辟啊!】
阿楚看着眼前这场面,眼睛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低声对旁边的晏辰道:“老公,流量密码啊!家人们嗷嗷待哺!快!上才艺!给他们做个现场演示!什么叫‘化狗血为甜糖’!”
晏辰会意地点点头。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襟,迈着从容优雅的步子来到陈辉和傻妞旁边。
他伸出手,以一个极其标准的邀请舞姿,对着阿楚弯下了腰,声音清朗悦耳,带着抑扬顿挫的磁性:
“吾爱,此刻虽无霓裳羽衣舞月宫,无金樽清酒斗十千,然则此间烟火气,众生百态情,岂非人间至味?请让我用这双曾跨越过时间缝隙的手,在这红尘客栈的尘埃里,为你引一曲生活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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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闻言,红唇立刻勾起一个张扬又甜美的弧度,眼神明亮如星辰。
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进晏辰掌心,声音带着小小的兴奋:“Come on, baby!Let’s rock this ancient house!”
音乐骤然响起!
是铁蛋不知何时按下了手腕上某个开关,一曲充满节奏感的、欢快的《好日子》电子混音版瞬间响彻了整个同福客栈!
鼓点、唢呐模拟音、电子节奏完美融合,带着一股魔性的喜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晏辰和阿楚这对神仙般的夫妻,就像两颗投入湖面的璀璨石子,激荡开一圈圈令人目眩神迷的涟漪。
灯光(虽然没有高级灯光系统,但夕阳金红的光芒透过窗棂投射进来)仿佛自动聚焦在他们身上。
他们没有跳传统的宫廷舞,而是即兴融合——晏辰优雅的旋转和探戈般的后退步伐,带着十足的绅士范儿;阿楚则穿插着热情奔放的恰恰基本步,偶尔还加入一点古典水袖舞的拂袖动作!
华丽的袍袖随着他们的旋转翻飞,动作流畅而富有韵律,力量与柔美并存,古典的韵味与现代舞的动感完美交融。
他们的眼神交织着爱意、默契和一丝促狭的玩闹,舞步精准地踩着音乐的每一个鼓点,在有限的大堂空间里穿梭、旋转、贴合、分离又靠近,舞步行云流水,眼神电光火石。
最绝的是,当晏辰一个有力的旋转引带将阿楚微微拉近时,他贴着她的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阿楚立刻笑靥如花,紧接着在下一个律动中,她突然对着晏辰做了个略带夸张的、娇憨的鬼脸!
晏辰则配合地回了一个故作“受到心灵暴击”的捧心动作,接着更用力地将她带入怀中,两人发出一阵忍俊不禁的低笑。
这哪里是在跳舞?这是在用肢体谱写的情书!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每一个默契的动作变化,都在无声地诠释着什么叫懂你。
【!!!!原地结婚(啊呸他们早结了)但再结一次我同意!】
【我的钛合金狗眼……被闪瞎了……】
【救命!这狗粮撒得比傻妞的回锅肉还香!】
【这舞步!这眼神!这性张力!!AWSL】
【阿楚那个鬼脸甜死我了呜呜呜】
“哗擦!帅……帅呆了哥!” 白敬琪看傻了眼,手里的帽子都忘了正回来。
吕青橙也忘了刚才可能要被扣零花钱的恐惧,张着小嘴,看得双眼放光。
郭芙蓉也忘了她的面团,看着两人那默契甜蜜的互动,再看看自己身边推眼镜的吕秀才,眼神有点飘忽:“秀才……”
吕秀才立刻挺直腰杆,清清嗓子:“芙妹!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晏辰兄此举……”
郭芙蓉打断他,语气放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向往:“那啥……回去你也给我买个电喇叭放曲子呗?咱也……踩踩点?”
吕秀才一愣,随即狂喜:“芙妹此言当真?然则……子曾经曰过,闻弦歌而知雅意……哎呀呀!遵命!回去就寻铁蛋兄购置此‘电喇叭’神器!”
佟湘玉看着这对闹腾的“舞仙”夫妻,又看看对面那个被爱情和生活双重暴击、刚刚摆脱面粉包裹还在抹泪的陈辉,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语气深沉:
“额滴个神啊……感情这个东西嘛,外人瞅着,那就是灶王爷的脸,一忽儿黑一忽儿红,冷暖只有灶膛里的炭知道!看着好的未必真好,”她指了指舞动中的阿楚晏辰,“看着糟的呢,”她又指了指垂头丧气的陈辉,“也未必就真糟到沟里爬不出来!关键呐……是看你能不能找准自己那口锅的火候!”她顿了顿,总结道,“稀饭煮糊了还能倒掉重煮,人呢?总得往前看!总不能一棵树上把自己当腊肉挂死咯!”
这番充满烟火气的比喻,像是一滴滚烫的热油落入了陈辉沉寂的心湖。
他呆呆地看着那对旋转舞动、眉目传情的夫妻,再看看佟湘玉那张写满生活智慧的、带着真诚的脸。
阿楚晏辰那充满爱意的舞步,傻妞“炒菜理论”的质朴,铁蛋“干活解决法”的硬朗,莫小贝那句未尽的、感同身受的叹息,郭芙蓉维护秀才时的坚定……所有人的话语和姿态,在他混乱一片的大脑里翻腾、碰撞、融合。
不再是单纯的可笑或者同情,更像是一束穿越厚重乌云,终于投射下来的阳光。
也许……真是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写书是写书,日子是日子?阿梅想要的根本不是故事里的绝望,而是自己面对问题时的勇气?
他忽然觉得脸上有点湿,伸手一摸,那不再是糊满面粉的狼狈,而是滚烫的、真实的眼泪。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不知是刚才吕青橙那一掌的余波未消,还是陈辉撞翻米袋加砸桌子板凳引起的连锁反应,角落里放置直播设备(一个连接着多个透明能量管线的、悬浮在半空的小型金属圆盘和全息投影仪)的小木架,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嘎吱”!
紧接着,那架子连同上面连接得密密麻麻的数据线缆,朝着摆放着几套精美瓷茶具的展示角斜斜地倒了下去!
“不好!”
晏辰眼角余光瞥到,惊呼出声,立刻松开阿楚,脚尖用力一点地面,整个人如同大鹏展翅般旋身腾空扑去,试图稳住那架子!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然而,就在他修长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倒下的木架边缘的前一秒——
滋啦——啪!
一道幽蓝细长的、如同闪电般的能量电弧毫无预兆地从那直播圆盘与某根纤细的光缆连接处爆开!
这道细微的电弧如同一条扭动的蓝色小蛇,极其精准地,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晏辰恰好伸出的右手小指!
“嗯?!”晏辰只觉得右手小指指尖骤然一麻!
几乎是同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晏辰身前不足半米处,刚刚被傻妞仔细擦拭干净脸、还傻站在那里的陈辉身体周围,空气猛地出现了一阵剧烈而短暂的抖动!
那景象极其细微、迅疾,如同热浪扭曲了视线,范围只笼罩他一个人,持续了不到半秒!
伴随着一阵极其微弱、仿佛信号接收不良的“滋啦”杂音。
紧接着,他的身影就如同被按下了快退键的视频帧,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猛烈地晃动、虚化了一下,然后又瞬间凝实!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若非那道电弧的光芒还残留在众人视网膜上,若非陈辉本人猛地捂住胸口、惊骇欲绝地“呃!”了一声,踉跄着倒退半步,所有人几乎要以为刚才那零点几秒的诡异景象只是集体眼花了!
晏辰的手已经稳稳扶住了木架,避免了茶具被砸碎的惨剧。
他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小指指尖,那里残留着一丁点微微的焦糊气味。
他又猛地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陈辉。
阿楚冲过来,紧张地抓住晏辰的手:“老公!怎么回事?”
铁蛋和傻妞的系统警报也在一瞬间被触发!
两人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瞳孔深处有细微的数据流飞速划过,瞬间完成了对陈辉身体的扫描和对那处异常能量逸散点的回溯分析。
傻妞语速飞快地报告,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温软,带着数据特有的冰冷:“检测到未知高强度量子能级干扰脉冲!时空震荡幅度:普朗克尺度级(极微),影响范围:单一个体锚定坐标强制重置!持续时间:0.32秒!诱因推测:空间冗余结构因局部能量剧变引发共振效应!数据异常!”她指向那根爆出电弧的光缆。
铁蛋脸色凝重,粗声补充,东北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老板娘老板,大事不好!刚才那玩意儿,有点像……超时空拖曳效应?就咱掉下来前穿风暴眼那感觉的……青春版?不对,应该是迷你弱化版!这疙瘩的空间基础……估计比咱想得还脆皮!”
陈辉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心脏还在剧烈狂跳。
就在刚才那不足半秒的剧烈颠簸和虚化感中,他仿佛被强行拽离又瞬间按回原地,眼前甚至闪过了一连串无法理解的、破碎凌乱的光怪陆离画面——是他伏案疾书时痛苦抓头的身影,是阿梅摔门而去时愤怒通红的侧脸,是……一个看不清面容、手持巨大木槌的狰狞“鬼差”在对他咆哮?!
他剧烈地喘息着,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后怕:“鬼……鬼……有鬼差要拿我!说我阳寿未尽就乱写婚丧嫁娶冲撞阴司……要拿我下去问罪……!”
【卧槽?????】
【时空……裂了??刚才那光??】
【鬼差??冥府???信息量爆炸!】
【晏老板手指头没事吧?那电光……】
“呸呸呸!子不语怪力乱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鬼差!”郭芙蓉一听这个,立刻跳脚,撸起了袖子,眉宇间侠气勃发,“陈辉你别自己吓自己!有老娘在这儿站着!什么魑魅魍魉敢来同福客栈撒野?排——山——”她作势就要发动掌力,被旁边的吕秀才死死抱住。
吕秀才也惊魂未定,但还是努力维持着斯文:“芙妹!芙妹息怒!陈兄定是被那电光幻觉所惊!此地乃堂堂大明疆土,岂容阴差作祟?必有蹊跷!子曾经曰过……”
“都别嚷嚷咧!”佟湘玉一声断喝,镇住了场面。
她惊疑不定地看看扶着架子的晏辰,又看看被陈辉描述吓到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那根还在冒着细微青烟的光缆上,胖胖的手指用力拍了一下柜台:“亲娘咧!吓死额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白展堂!赶紧去取三吊铜钱……不不不!取五吊!去隔壁王瞎子那儿请道平安符来!管不管用的先压压惊!燕小六!去找桶井水来泼泼地!去去晦气!李大嘴!速速去煮碗安神的参汤!”
她指挥若定,客栈立刻重新运转起来。
佟湘玉走到惊魂未定的陈辉面前,胖脸上努力挤出和蔼的笑容,从腰间的小荷包里哆哆嗦嗦掏出一小块随身携带、据说能定惊安魂的桃木小腰牌(她自己平时嫌硌得慌很少戴),不由分说塞进陈辉手里。
“拿着!辟邪的!”她语气恳切,然后凑近了点,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道,“大兄弟!听额一句!天大地大不如命大!啥鬼差阎罗?那都是被你自己那点心思招来的!回去!好好过日子!把你书稿那些吓唬自己的玩意儿都撕了烧了!跟你媳妇儿有啥说不开的话?面对面说!怕啥?咱连阴曹地府的门脸儿都看见了也没把你带走,你还怕啥人间这点沟沟坎坎?”
这番话如同寒冬里的一杯热姜茶,灌进了陈辉的五脏六腑。
手里那粗糙而温热的桃木小腰牌似乎也带着某种踏实的力量。
他看着佟湘玉那双带着关切、真诚和恳切的脸,看着她鬓角渗出的、被吓出来的细密汗珠,再想想刚才那匪夷所思、差点被“带走”的经历……
忽然间,积压在心头的惶恐、对阿梅的揣测、对写作的魔障、对现实的逃避……仿佛真的被佟湘玉这杯“热姜茶”给冲散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糊过灰、砸过面、沾了眼泪鼻涕又被擦干净的衣襟,再看看阿楚晏辰紧握在一起的手,看着傻妞在一旁忙着收拾那堆光缆的认真样子。
一个极其清晰、前所未有的念头如同拨云见日般涌现:
什么休书不休书?
什么剧情惨不惨?
差点被“鬼差”揪走!差点连个正经话都没给阿梅留就变成孤魂野鬼!
这代价,太重了!重到他不敢想!
跟这比起来,阿梅让他改稿子的“凶”算什么?那些自己臆想出来的“绝望”算什么?
他现在只想活着,只想马上回去见到她!
这个念头一起,一股强大到近乎劫后重生的冲动猛烈地冲垮了他所有的犹豫和怯懦!
陈辉猛地抬起头,那张刚刚经历了面粉轰炸和情绪过山车的脸上,洗去了所有的惶恐不安和畏缩!
那双还微微发红的眼睛里,射出一种豁然开朗、带着强烈渴望和行动力的光芒!
他甚至顾不上礼仪,一把抓住佟湘玉递给他桃木牌的胖手,用力地摇了摇!
“掌柜的!您说的是!大恩不言谢!我……我现在懂了!彻底懂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但充满了力量,“什么鬼差阴差!都是心魔!阿梅骂得对!不挨现实毒打不知柴米贵!回去就烧稿子!当面跟她认怂去!”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决绝的痛快,仿佛要把胸中积郁的浊气一吐而光!
“这就对喽!”佟湘玉被他摇得差点站不稳,脸上却笑开了花,“这才是响鼓不用重锤!额就说嘛!大老爷们儿哪能被这点风吹草动吓趴下?活蹦乱跳的才叫过日子!”
【佟掌柜牛逼!(破音)】
【陈编悟了!从恐婚到求生欲拉满只差一次“鬼差”体验卡!】
【撕稿子!当面认怂!硬核和解!】
【阿梅:老公中邪了?但改稿速度我很满意】
夕阳的金辉彻底沉入西边的山峦,只在天际留下几抹浓厚的、赤朱丹彤的晚霞。
白日里的喧闹如同潮水般退去,同福客栈的门楣在薄纱般的暮色里静默矗立。
陈辉站在恢复如常的客栈大堂中央,郑重其事地对着佟湘玉、对着阿楚晏辰等人作了一个深揖。
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却饱经沧桑的锦缎袍子依旧皱巴巴的,脸上甚至还留着没擦干净的面粉印子,然而那双眼睛里的光,却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清澈透亮。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块佟湘玉硬塞给他的桃木小腰牌,温热的触感一直熨帖到心里。
“诸位恩公在上,受元度一拜!”他直起身,声音铿锵,“今日大起大落,元度此心……宛如重生!这就归家去,定不负这番奇缘点化!至于赔偿……”他语气略显局促,脸皮有点发烫,“今日损毁的米粮、案几、面团……”他看向佟湘玉。
佟湘玉笑呵呵地摆手:“得了得了!麻袋粮食桌椅不碍事!你人没事、心思通了比啥都强!就你那点损失,”她伸出五个手指头,“给五吊铜钱意思意思得了!就当添个香火钱!”她眼神示意了一下刚刚白展堂拿回来的、包在红纸里的几枚铜钱。
“是极是极!多谢掌柜的!”陈辉连忙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里摸出一小锭银子,觉得给少了,又摸出一块碎银子,一并塞给佟湘玉旁边的李大嘴,动作有点急切,“不成敬意!给伙计们买点宵夜!大恩容后再报!”
银子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远超出了五吊钱的价值。
佟湘玉也没推辞,李大嘴咧开大嘴,嘿嘿笑着揣进怀里,拍着胸脯:“放心陈老爷!有米有面还有您这份心意,晚上准保让大伙吃得油光满面!”
邢捕头在一旁使劲点头,眼睛瞄着李大嘴怀里鼓囊囊的位置,琢磨着晚上能不能混上两口油水足的。
陈辉拱手,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客栈大门走去,步履急促却稳健,像一艘终于校准了航向的小船,急于靠岸。
“陈先生!保重啊!”祝无双追到门口,扬声道。
“元度兄!”晏辰也笑着喊了一句,“记住我那句——梯子云霞可修补,眉头莫为烦忧蹙!”
阿楚靠在晏辰身侧,带着明媚的笑容挥了挥手,手里依旧举着开着直播的手机:“家人们!看到没?这就是爱的力量!哪怕掉过坑、糊过脸、吓破胆,心通了,路就通了!为他点个大大的赞,一键三连走起!”
【点过了!家人们早安排上!】
【陈编加油!回去跪搓衣板也值!】
【佟掌柜收尾太帅了!大气!】
【晏老板又念诗!梯子云霞是啥?】
暮色四合,同福客栈的灯火次第亮起,将门内的人影拉长,映在青石板上。
喧嚣与奇遇沉淀下来,融入了这方寸之地的暖意里。
晏辰指尖,被电弧燎过的地方,微微灼热感如同某种隐秘的烙印,提醒着方才那电光石火间的震荡。
天意自古最难量,
情丝百转自成章。
柴米油盐皆妙趣,
且看人间烟火长。
弹幕轻盈地飘过这温存的暮色:
【梯子补天霞,熨帖人间疤】
【生活就是回锅肉,煸炒甜辣自己煮】
【同福客栈,永远的快乐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