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那扇饱经风霜的木质大门完好无损,但二楼雅间那扇糊着高丽纸的窗户,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和木屑飞溅,轰然开了个大洞。
一个身影裹挟着灰尘和傍晚微凉的风,像颗炮弹般砸了进来,重重摔在擦得锃亮却也因此格外滑溜的榆木地板上,还狼狈地滚了两圈才停住,正停在佟湘玉刚小心翼翼放下的那坛“三十年女儿红”旁边。
整个大堂瞬间静止。
正在柜台后拨拉着算盘珠子,心疼今日进项不够买新胭脂的佟湘玉,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金灿灿的算盘“啪嗒”一声掉在柜台上,珠子乱蹦。
“额滴神呀!”她尖利的嗓音划破了寂静,“哪个天杀的!额新换的高丽纸!还有额滴地板!这得多少银子啊!”
白展堂反应最快,几乎是窗破的同一刹那,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挡在了楼梯口通往大堂的必经之路上,指尖内力暗涌,警惕地盯着那团灰扑扑的不速之客。
祝无双反应只比他慢半拍,身影轻盈一闪,已将佟湘玉和离得最近的莫小贝护在身后,手指微屈,随时准备隔空点穴。
吕秀才惊得眼镜滑到了鼻尖,手忙脚乱地去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此乃私闯民宅!《大明律》有云……”
郭芙蓉一把按住自家相公快要指出去的激动的手指,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往腰间摸去——虽然她的惊涛掌威力太大,在同福客栈里轻易不敢施展。
吕青柠鼻梁上戴着精巧的金丝眼镜,小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地上的闯入者和破碎的窗口。
吕青橙则兴奋地低呼一声,小拳头已经攥紧,跃跃欲试。
白敬琪更是“哗擦”一声,动作极其浮夸地摆了个自认帅气的起手式,可惜脚下打滑,差点把自己绊倒。
阿楚和晏辰正坐在角落一张方桌旁研究一个巴掌大的全息地形图投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抬起头。
阿楚下意识地往晏辰身边靠了靠,晏辰则不动声色地将手腕上一个看似普通金属护腕的东西调整了一下角度,隐隐对准了闯入者。
铁蛋和傻妞如同两尊门神,瞬间平移,悄无声息地护在阿楚晏辰两侧。
铁蛋那双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笑意的电子眼此刻闪烁着冷静的蓝光,快速扫描着地上的目标。
傻妞操着一口脆生生的川音,低声道:“老板,老板娘,莫慌,扫描显示生命体征紊乱,有外伤,威胁度…暂时中等偏下。”
地上那人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都牵扯得全身颤抖。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沾满尘土和几道新鲜血痕的脸,约莫三十上下,眉骨处有一道深刻的旧疤,眼神却像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凶狠中透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他穿着粗布短打,多处撕裂,露出底下古铜色的皮肤和虬结的肌肉。
最醒目的是他背上斜插着的一把厚背薄刃的朴刀,刀柄缠着脏污的布条。
“对…对不住…”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一边努力平复喘息,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将他团团围住的众人,“惊扰各位…实非得已。”
他又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在下林阿七,朝廷海捕文书上…悬赏五百两的恶贼。”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配上那刀疤和血迹,显得格外狰狞,“外头…狗腿子追得紧…借贵宝地…躲躲风头。等…等天黑,我自会离开…绝不连累诸位。”
大堂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五百两!悬赏恶贼!这几个字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佟湘玉的脸瞬间苍白,捂着心口,嘴唇哆嗦着,仿佛那五百两雪花银已经变成了压垮她客栈的巨石。
白展堂的指尖内力凝聚又散开,眉头紧锁。
郭芙蓉握紧了拳头,吕秀才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开始飞快地背诵《礼记》里关于见义勇为的章节给自己壮胆。
就在这时,铁蛋那独特的电子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板,老板娘,介个…信息识别结果出来咧!”他电子眼里的蓝光稳定地闪烁,语调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奇,“数据库深度比对,面部特征、骨骼轮廓、近期活动轨迹、闽南口音模式…九成九吻合!这老哥可不是啥子普通恶贼,他是闽浙沿海一带,专挑贪官污吏下手,劫富济贫、行踪诡秘,让官府恨得牙痒痒又抓不住的那位——‘夜枭’!嘿呀妈呀,活滴传说啊!”
“夜枭?!”好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祝无双的眼睛瞬间亮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郭芙蓉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
连一直缩在角落的李大嘴都忍不住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义贼。
一直悬浮在阿楚手腕上方、低调投射着直播画面的光屏,此刻如同烧开的沸水,无数条弹幕瞬间爆炸式地喷涌而出,密密麻麻几乎盖住了整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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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夜枭?!是那个劫了福州知府库银散给灾民的夜枭?!】
【反转!我就说嘛!这气质看着就不像坏人!】
【五百两通缉义侠?狗官眼瞎心也瞎!】
【家人们快看掌柜的表情!感觉她已经在算五百两和修窗户哪个更肉疼了!】
【夜枭大哥撑住!同福客栈安全区!】
【阿七哥看镜头!宝宝们挺你!】
【这剧情!比戏文还精彩!坐等后续!】
阿楚迅速瞥了一眼疯狂滚动的弹幕,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她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拍了拍灰尘,走到林阿七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晏辰紧随其后,手始终虚按在护腕上。
阿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既不高亢也不柔弱:
“林大哥是吧?地上凉,先起来说话。”她朝傻妞使了个眼色。
傻妞立刻会意,几步上前,动作麻利却又不失温和地伸手去扶林阿七:“哥老倌,莫硬撑咯,起来坐哈嘛。”
林阿七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本能地想抗拒这陌生的接触,但傻妞的力气远超他想象,稳稳地将他半搀半扶地弄到旁边一张条凳上坐下。
他喘着粗气,眼神复杂地扫过阿楚、晏辰,又落在铁蛋身上,充满了探究和惊疑。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会知道…”他嘶声问道,目光锐利如刀。
晏辰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拱手:“在下晏辰,这位是内子阿楚。我们嘛…算是远道而来的旅人,恰好有些探知消息的门路。林兄‘夜枭’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幸会。”他语气真诚,毫无作伪。
“幸会个锤子!”佟湘玉终于从五百两的惊吓和窗户被毁的心疼中缓过神,扭着腰肢冲了过来,指着那破了个大洞、呼呼灌风的窗户,又跺了跺脚下被林阿七滚脏的地板,痛心疾首,“额滴高丽纸!额滴地板!额滴…额滴小心脏啊!这位好汉,你行侠仗义额佩服,可额这客栈小本经营,经不起这么折腾啊!这损失…”她眼巴巴地看着林阿七,又瞟了一眼阿楚晏辰,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阿七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刚要开口,客栈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粗暴的砸门声,伴随着嚣张的吼叫:
“开门!快开门!缉拿要犯!窝藏者同罪!再不开门,格杀勿论!”
沉重的砸门声如同战鼓擂响,震得门板簌簌发抖,灰尘簌簌落下。
门外官差的吼叫嚣张跋扈,带着毋庸置疑的杀意:“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开门,便以通匪论处,放火烧了这破店!”
大堂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如同绷紧的弓弦。
佟湘玉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攥住白展堂的袖子,声音发颤:“烧…烧店?老白!这可咋办啊!”
白展堂神色凝重,指尖内力流转,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祝无双迅速将莫小贝和吕青柠护得更紧,手指已凝起气劲。
郭芙蓉柳眉倒竖,周身气息隐隐鼓荡。
吕秀才急得直搓手:“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子曰……”
林阿七猛地从条凳上站起,动作牵扯到内伤,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一缕血丝。
他眼神决绝,伸手就去拔背后的朴刀:“是我连累诸位!我这就杀出去,绝不拖累……”
“拖累个铲铲!”阿楚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镇定。
她飞快地和晏辰交换了一个眼神,晏辰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手指在手腕的护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
“铁蛋,傻妞!”阿楚语速极快,“守住前后门!非必要不伤人!”
“得令!”铁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一个箭步就冲向摇摇欲坠的大门,双臂一张,竟直接用身体抵住了门板,那门板被外面猛力撞击发出的“咚咚”闷响,撞在他身上却如同撞在铁铸的墩子上,纹丝不动。
傻妞则身影一晃,已如轻烟般飘向后厨通往后院的小门,双手叉腰,脆生生地喊:“格老子的,哪个敢从后头摸进来,老子请他吃‘麻婆铁拳’!”
“青橙!”阿楚目光转向那个早已按捺不住的小丫头。
吕青橙早就憋着一股劲了,小脸上满是兴奋,听到召唤,脆生生应道:“在呢!阿楚姐姐看我的!”
她小小的身体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楼梯,噔噔噔几步就蹿上了二楼,直奔那扇被林阿七撞破的窗户。
“青橙!当心!”郭芙蓉急得大喊。
吕青橙却已灵活地探身出去。
只见窗外狭窄的街道上,十几个手持钢刀、凶神恶煞的官差正围拢过来,有的在撞门,有的试图搭梯子爬窗,还有几个张弓搭箭对准了窗口。
“坏蛋!看招!惊——涛——骇——浪——!”吕青橙童稚的声音带着一股凛然气势,小小的双掌猛地向前平推!
嗡!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搅动、压缩!
一股沛然莫御的淡蓝色气浪,如同决堤的狂潮,以她小小的身体为中心,悍然爆发,咆哮着冲出窗口,席卷向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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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
狂暴的掌力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
碎石、尘土、断裂的兵器碎片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
靠得最近的几个官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像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对面店铺的墙壁上,软软滑落。
搭好的梯子瞬间粉碎,射出的箭矢被气浪卷得倒飞回去,钉在自家人的脚边。
整条街道以同福客栈的窗户为起点,硬生生被犁开了一道数丈长的恐怖沟壑,两侧店铺的门板窗棂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烟尘弥漫,遮天蔽日。
街道上一片安静,只剩下受伤官差痛苦的呻吟和远处传来的惊恐慌乱的叫喊。
大堂里,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破坏力惊呆了。
佟湘玉张大了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手指颤抖地指着窗外弥漫的烟尘,又指了指二楼叉着腰、小脸兴奋得通红的吕青橙,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额滴神呀——!!吕!青!橙!!!”她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你个小祖宗!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半条街啊!半条街都让你掀啦!这得赔多少钱?!把你爹娘卖了都赔不起!额滴银子啊——!!”
她猛地转向同样目瞪口呆的郭芙蓉和吕秀才,手指都快戳到他们鼻子上了,“这钱!从你们两口子月钱里扣!扣到下辈子!下下辈子!还有你!”她又指向窗口探出小脑袋的吕青橙,“你!接下来一年!不!十年!甭想吃糖葫芦!甭想买新裙子!给额刷盘子!刷到地老天荒!!”
郭芙蓉看着窗外那夸张的“战绩”,再看看暴跳如雷的掌柜,难得地有点心虚,悄悄扯了扯吕秀才的袖子。
吕秀才看着那恐怖的沟壑,喃喃道:“子…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掌之威,足以乱乾坤矣…然…然损坏公物,确…确需赔偿…”
林阿七彻底石化在原地,看看窗外一片狼藉的街道,又看看二楼那个粉雕玉琢、此刻却如同小煞星般的小姑娘,最后目光落在捶胸顿足、仿佛天塌下来的佟湘玉身上,脸上的凶狠和绝望彻底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茫然取代。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掌柜的已疯!】
【青橙女侠威武!!!这一掌值五百两!不!五千两!】
【掌柜的:我的钱啊!!!】
【秀才的表情:我是谁?我在哪?我闺女干了啥?】
【阿七哥:我是谁?我在哪?这世界怎么了?】
【破坏力MAX!承包全年笑点!】
【修街的钱?家人们众筹吗?(狗头保命)】
直播光屏上,弹幕彻底被“哈哈哈”和各种惊叹表情刷屏,气氛热烈得仿佛过年。
林阿七坐在条凳上,身体因为内伤和方才的震惊微微佝偻着,背上的朴刀显得沉重无比。
他看着佟湘玉为了半条街的损失痛不欲生,看着吕青橙被她娘揪着耳朵拎下楼还在小声嘟囔“我打的是坏蛋嘛”,看着同福客栈众人虽然神色各异,但看向他的目光里,戒备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同情,甚至…一丝莫名的信任?
这混乱而真实的烟火气,与他想象中被缉拿或遭遇冷眼的场景截然不同。
他脸上那道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抽动,最终化作一声沉重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停泊的港湾。
他抬起粗糙的大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将那些尘土和凝固的血迹擦得更花,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手,探向自己颈后发根处摸索了几下,手指用力一扯——刺啦!
伴随着轻微的撕裂声,一张薄如蝉翼、与肤色完美贴合的“脸皮”竟被他生生撕了下来!
露出了底下另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这张脸年轻了许多,大约二十五六岁,眉宇间少了那份被逼到绝境的凶狠戾气,却多了几分风霜磨砺出的坚韧和…深藏的悲恸。
他的真实容貌颇为端正,鼻梁高挺,嘴唇紧抿,只是左边眉骨处那道深刻的旧疤依旧存在,此刻更显狰狞。
他随手将那张精巧的人皮面具丢在地上,仿佛丢掉了一个沉重的伪装。
“掌柜的…各位…”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比刚才清晰平稳了许多,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楚和晏辰身上,带着一丝坦诚的释然,“林阿七…是我的化名。方才那张脸,是行走江湖的‘皮’。”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开口的勇气,“我本名…不重要了。官府悬赏五百两,通缉的罪名是‘劫掠官银、杀伤人命’的江洋大盗,没错。”
他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夹杂着刻骨的恨意:“可他们没说的是!我劫的,是漳州知府陈扒皮克扣了三年、本该用于修筑海堤以防备倭寇的救命银子!那狗官!为了一己私欲,中饱私囊,任由海堤年久失修!三年前那场大潮…”
他的声音猛地哽住,眼眶瞬间泛红,双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我爹娘,还有我那未过门的妻子阿秀…整个渔村…几百口人啊!全…全没了!被卷进了海里!尸骨无存!”
大堂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佟湘玉忘了心疼她的银子,捂着嘴,满眼都是震惊和同情。
郭芙蓉眼圈也红了,狠狠啐了一口:“狗官!该杀!”
祝无双轻轻叹息,眼中满是悲悯。
吕秀才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镜片,声音带着哽咽:“苛政猛于虎…猛于海啸也…惨绝人寰,惨绝人寰啊!”
林阿七缓了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着:“我杀出重围,逃得性命,发誓报仇!我查!我查了整整三年!终于查清了陈扒皮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铁证!也找到了他藏匿赃银和罪证的地方。我化身‘夜枭’,就是要让他身败名裂,血债血偿!”
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可…就在我准备动手,将罪证公之于众的前夜…”他猛地抬头,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无力,“陈扒皮那老狗!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风声!他…他派人抄了我的落脚点!别的我都不在乎!可…可他们抢走了一样东西!”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苦,“是阿秀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我们的…婚书!!”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血泪。
“那上面…有阿秀亲手绣的并蒂莲…还有我们俩的名字…生辰…”林阿七的声音低了下去,肩膀微微颤抖,“没了它…我连阿秀的样子…都怕有一天会记不清了…”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阿楚和晏辰,那眼神不再是凶狠,而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恳求,“我林阿七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我一定要拿回那张婚书!那是阿秀…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
说到最后,声音已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哽咽。
泪水无声地滑过他沾满尘土、带着刀疤的脸颊,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这个刚才还像孤狼一样凶狠的汉子,此刻脆弱得如同迷路的孩子。
大堂里弥漫开浓重的悲愤和沉默。
连弹幕也瞬间安静了不少,只有零星几条飘过:
【泪目了…狗官该死!】
【婚书…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阿七哥撑住!一定要拿回来!】
【陈扒皮!名字就透着恶心!】
【同福客栈的大侠们!帮帮他啊!】
晏辰轻轻拍了拍阿楚的手背,阿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
她上前一步,走到林阿七面前,目光清澈而坚定:“林大哥,那婚书,现在何处?”
林阿七抹了把脸,声音带着疲惫和不确定:“八成…在陈扒皮的府邸。他抢走它,定是为了彻底毁掉我的念想,或者…想以此要挟我。他的府邸就在漳州城内,守卫森严,养了不少鹰犬爪牙,他自己…也懂些拳脚。”
“漳州知府陈道明?”晏辰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手指在护腕上轻点,调出资料,“铁蛋,傻妞,调取陈道明所有公开及…非公开信息,重点查找其府邸结构、守卫轮换、以及可能的藏匿重要物品地点。”
“收到,老板!”铁蛋立刻应道,电子眼里的蓝光频闪。
傻妞也点头:“要得!格老子滴,挖他个底朝天!”
佟湘玉此刻也缓过神来,虽然还是心疼银子,但那股子义愤填膺的劲儿也上来了。
她一拍大腿,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开始排兵布阵:“好咧!既然是这样,那额同福客栈就不能不管咧!额们得替天行道!老白!你轻功好,负责探路!芙妹!你和青橙是主力,压阵!秀才!你…你负责…负责…”她卡了一下,看着自家妹夫那文弱的样子,“负责给大家伙儿喊喊口号,壮壮胆!额…额坐镇中军!无双,照顾好小贝和俩丫头!大嘴!看紧厨房!别让人趁乱把咱的酱肘子顺跑了!”
“放着我来!”祝无双立刻应声。
“哗擦!娘!我呢?”白敬琪不满地跳出来,摆了个自认帅气的姿势,“小爷我这把‘追风’可不是吃素的!”
他拍了拍腰间挂着的、擦得锃亮的左轮手枪。
“你?”佟湘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给额老实待着!别添乱!你那玩意儿动静太大!打坏了花花草草…额是说,打坏了人家府里的瓶瓶罐罐,你赔啊?”
白敬琪顿时蔫了。
吕青柠小眉头紧锁,小大人似的开口:“娘,我觉得我们可以用更智慧的方式。”
阿楚和晏辰相视一笑。
晏辰优雅地打了个响指,手腕上的护腕投射出一片清晰的光幕,上面正是漳州知府衙门和陈道明府邸的详尽三维结构图,甚至标出了红外扫描到的热源点。
“佟掌柜说得对,硬闯动静太大,也容易伤及无辜。”晏辰的声音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既然陈扒皮做贼心虚,那我们…就让他自己把罪证和婚书,‘主动’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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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众人异口同声,满脸疑惑。
阿楚狡黠地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容:“对,主动。我们来给他演一场…来自‘上头’的,他无法拒绝的——‘三堂会审’!”
“演…演戏?”佟湘玉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省钱省力的曙光,“咋个演法?”
晏辰的手指在光幕上快速滑动,图像变换:“铁蛋,傻妞,启动全息环境模拟系统。目标:模拟按察使司大堂,要庄严肃穆,细节逼真,特别是官威要足。阿楚,准备‘青天大老爷’的投影形象,气势要压得住场子。秀才兄,”他看向吕秀才,“你熟读律例,口才便给,这‘按察使’的台词和气势,非你莫属!记住,要让他以为,是省里的按察使大人亲自秘密提审他!”
吕秀才一听,激动得眼镜都差点又滑下来,整了整衣冠,清咳两声,瞬间进入了状态,抑扬顿挫道:“晏兄放心!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番定要那陈道明,在煌煌律法、朗朗乾坤之下,无所遁形!本官…呃,本按察使定要为民做主!”
那架势,仿佛已经穿上了绯红的官袍。
郭芙蓉看着自家相公那副“戏精附体”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低声道:“呆子,可别光背古籍,说点人话!”
“芙妹此言差矣!”吕秀才正色道,“古籍乃微言大义,句句珠玑,正合此庄严场合!待为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慑之以威!定叫那陈扒皮…呃,陈道明,俯首认罪,乖乖交出阿七兄弟的婚书!”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舌战狗官、大获全胜的场景。
【卧槽!全息投影公堂审贪官?这操作骚断腿!】
【秀才要当青天大老爷了!期待值拉满!】
【家人们快截图!秀才高光时刻!】
【阿楚晏神配合天衣无缝!高科技玩出花!】
【陈扒皮:我可能不是人,但你们是真的狗!】
【婚书有希望了!阿七哥挺住!】
计划在紧张而高效地布置着。
铁蛋和傻妞开始调整设备参数,无形的信号波束穿透客栈屋顶,锁定了漳州城内那座戒备森严的知府府邸。
阿楚则在光幕上快速勾勒着一个威严、刚正不阿的“按察使”虚拟形象。
吕秀才在一旁踱着步,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激昂时而低沉,反复打磨着“台词”。
佟湘玉则指挥着李大嘴赶紧给大家伙弄点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演戏!”
林阿七看着眼前这群人为他奔忙,为了他那份渺茫的希望绞尽脑汁,甚至不惜冒险。
那份孤军奋战的冰冷和绝望,第一次被一种陌生的暖流所取代。
他默默握紧了拳头,眼中复仇的火焰依旧燃烧,却悄然融入了新的光亮。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漳州知府陈道明的卧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保养得宜却难掩惊惶的脸。
白天同福客栈那边闹出惊天动地的动静,追捕“夜枭”的行动莫名其妙地损失惨重却一无所获,让他心头的阴影越来越重。
夜枭没抓到,自己贪墨的证据会不会已经被他散播出去?
那要命的婚书……
他烦躁地在铺着锦缎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突然!
房间内的光线诡异地扭曲、波动起来。
墙壁、家具、帷幔……所有熟悉的景象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般荡漾、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
“谁?!来人!护……”陈道明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坐起,刚要扯开嗓子喊人,声音却像被掐住了脖子般戛然而止。
眼前,虚空之中,一点光芒骤然亮起,迅速扩大、凝聚!
威严的獬豸图腾在光芒中显现,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光芒稳定下来,赫然是一座庄严肃穆、灯火通明的大堂!
堂上高悬“明镜高悬”匾额,两侧“肃静”、“回避”牌分立。
堂下是水火棍、刑具的冰冷反光。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官威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压得陈道明几乎喘不过气。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大堂正中央,端坐着一位身着绯红官袍、头戴乌纱、面容冷峻如铁、不怒自威的大员!
那气势,绝非他一个区区知府所能企及!
大员身后,侍立着两名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的铁蛋和傻妞的虚拟形象,仿佛能洞穿人心。
“漳州知府陈道明!”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铁交鸣的声音在虚空中炸响,正是那堂上大员开口。
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震得陈道明耳膜嗡嗡作响。
“啊?!下…下官在!”陈道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跌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鞋子都顾不得穿,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这阵仗!这威压!绝对是省里来的大人物!还是秘密提审!
他完了!
“本官奉上谕,密查闽浙吏治。”虚拟的“按察使”——吕秀才的台词通过变声器,带着一种奇特的、文绉绉却又极具压迫力的腔调响起,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陈道明心上,“尔身为朝廷命官,牧守一方,不思报效皇恩,抚恤黎民,反而贪墨无度,中饱私囊!三年前,朝廷拨付修筑海堤之专款,总计纹银八万两!你!陈道明!胆大包天,竟敢私自截留侵吞六万五千两!致使海堤失修,倭寇之患未除,反酿滔天大祸!漳浦县东渔村,全村三百二十七口,尽殁于海潮!此滔天大罪,尔可知晓?!”
“大人!大人明鉴啊!下官冤枉!冤枉啊!”陈道明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那…那海堤款…是…是前任…不不不!是…是倭寇猖獗,工程艰难…损耗巨大…下官…下官是迫不得已啊!请大人明察!明察啊!”
他语无伦次地狡辩着,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哼!巧言令色!”虚拟按察使猛地一拍惊堂木,铁蛋同步模拟出震耳欲聋的“啪”声,怒喝道,“铁证如山,岂容尔狡辩!账册何在?库银亏空几何?你府中地窖之下,暗格之中,所藏何物?那用民脂民膏换来的金玉珠宝,可还压得你良心安稳?!”
陈道明浑身一颤,对方连他藏赃银的地窖和暗格都一清二楚?!
这…这绝对是掌握了确凿证据!
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
虚拟按察使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陈道明!你可知,此等罪行,按《大明律》,当处极刑!抄家灭族,亦不为过!本官念你为官多年,或有一念之仁,若此刻幡然悔悟,供认不讳,或可…求个全尸!”
“抄…抄家灭族…”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陈道明头上。
他想到自己偌大的家业,想到娇妻美妾,想到儿子…
不行!绝对不能认!
可…可对方证据确凿,连藏银地点都知道了…
他冷汗如浆,浸透了中衣,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就在他心理防线即将彻底崩溃之际,虚拟按察使的声音忽然放缓,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抛出了看似“网开一面”的饵:
“本官亦闻,你除贪墨巨款、草菅人命之外,尚有一桩私怨?为一纸区区婚书,竟行凶强夺,构陷良民为盗?此等行径,卑鄙龌龊,令人发指!那婚书,现藏于你何处?”
婚书?!陈道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对方连这个都知道?!
难道…难道那“夜枭”林阿七,竟是按察使大人的人?
或者…大人是想以此为突破口,坐实他构陷的罪名?
他心念电转,在灭族的恐惧和一丝侥幸之间疯狂摇摆。
虚拟按察使将他的挣扎尽收眼底,通过全息扫描捕捉微表情,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最后的通牒:“陈道明!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婚书,还有你贪墨之铁证账册,速速交出!此乃你赎罪之唯一凭证!若再冥顽不灵,休怪本官…即刻行文,锁拿你全家!明日午时,菜市口开刀问斩!九族之内,鸡犬不留!”
“噗通!”陈道明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最后一丝侥幸被“九族鸡犬不留”的恐怖彻底碾碎。
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什么知府尊严,像条濒死的狗一样向前爬了两步,对着虚空中的大堂疯狂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下官认罪!下官全都认罪!是下官鬼迷心窍!贪墨了海堤款!是下官…派人抢了那林阿七的婚书!账册…账册就在书房…书架第三排从左数第七本书后面的暗格里!婚书…婚书…就在下官卧房…床榻下暗匣之中!下官这就去取!这就去取!求大人开恩!饶了下官全家性命啊!下官愿献出全部家财!只求…只求活命啊!”
他语无伦次,将藏匿地点和盘托出,只求能保住九族。
【牛逼!!!秀才演技炸裂!】
【陈扒皮吓尿了!活该!】
【青天大老爷威武!全息投影YYDS!】
【认罪了!婚书找到了!爽!】
【这波心理战绝了!阿楚晏神操作神了!】
【家人们!泪目!阿秀的婚书!】
同福客栈二楼雅间,临时充当的“导演中心”。
看着光幕上陈道明涕泪横流、彻底崩溃认罪的丑态,听着他清晰交代出的藏匿地点,所有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成了!”阿楚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好!秀才!演得好!这青天大老爷,够味儿!”佟湘玉拍着巴掌,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到了省下赔偿银子的曙光。
吕秀才摘下眼镜,擦了擦额头的汗,刚才那番“演出”也让他消耗不小,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满足:“呼…幸不辱命!子曰,攻心为上!此役,全赖晏兄阿楚姑娘之神技,以及诸位同僚之…呃,精神支持!”
“少拽文!”郭芙蓉笑着捶了他肩膀一下,眼中却满是自豪,“算你这次没掉链子!”
“铁蛋,傻妞,锁定坐标!”晏辰迅速下令,“启动微型静音无人机,目标:陈道明卧房床下暗匣、书房暗格!优先取回婚书!”
“明白!老板/老板娘!”铁蛋和傻妞同时应道。
两道微不可察的银光从傻妞指尖弹出,瞬间穿透墙壁,消失在夜色中。
铁蛋则操控着全息投影,维持着大堂的威严,虚拟按察使冷冷地丢下一句:“罪证本官自会派人收取。你好自为之!”
随即,光影一阵波动,威严的大堂、獬豸图腾、冰冷的水火棍…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在黑暗中。
卧房内,重新恢复了原状。
烛火依旧摇曳,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三堂会审”只是一场噩梦。
陈道明瘫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眼神空洞,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呆呆地看着恢复原状的房间,半晌,才连滚爬爬地扑向床榻,疯狂地摸索着床下的暗匣…
漳州城上空,两道幽灵般的银色影子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穿梭着,精准地避开巡逻的兵丁,悄无声息地潜入守卫森严的知府府邸。
片刻之后,它们又如同归巢的雨燕,轻盈地飞回同福客栈,悬停在阿楚摊开的掌心上方。
其中一架无人机的底部,吸附着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硬物。
另一架则吸附着几页泛黄的纸张。
阿楚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
里面是一个扁平的、用上好檀木制成的小匣子。
她屏住呼吸,轻轻打开匣盖。
一张折叠整齐、边缘已有些磨损的红色纸张静静躺在里面。
纸张的质地是坚韧的桑皮纸,上面用清秀而略显稚嫩的楷书写着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籍贯、父母之名,以及婚配的盟誓。
最引人注目的,是婚书的正上方,用五彩丝线精心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花瓣舒展,相依相偎。
丝线颜色虽因岁月略显黯淡,但那相互缠绕、共生共荣的姿态,依旧鲜活,仿佛凝聚着绣者全部的心血和期盼。
林阿七的目光,在匣盖打开的瞬间,就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
当他看清那对并蒂莲的刹那,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猛地一颤!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颤抖着伸出双手,却又不敢触碰,仿佛那是一件一触即碎的稀世珍宝。
他死死地盯着那对莲花,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曾经凶狠、绝望、疲惫的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猛地闭上眼睛,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压抑了多年的痛苦、思念、愤怒和此刻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坚强。
这个铁打的汉子,终于像个孩子一样,背对着众人,无声地恸哭起来。
宽厚的脊背剧烈起伏,双手死死攥紧。
整个大堂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佟湘玉悄悄抹了下眼角,郭芙蓉别过脸去,连白敬琪都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安慰和一种沉重的、属于生者的悲伤。
阿楚轻轻将檀木匣合上,连同那几页从书房暗格取出的账册,一起递到林阿七面前。
林阿七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制住翻腾的情绪。
他转过身,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已重新变得坚定。
他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无比珍重地接过那个小小的檀木匣,紧紧贴在胸口,仿佛拥抱着失散多年的爱人。
然后,他拿起那几页账册,目光在上面扫过,确认无误后,对着阿楚、晏辰,对着同福客栈的所有人,深深、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造之恩…林阿七…永世不忘!”他的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带着重逾千斤的承诺。
“哎呀,说这些干啥!”佟湘玉摆摆手,努力想把气氛拉回来,“人没事,东西找回来就好咧!额那窗户和半条街…”
她话没说完,就被郭芙蓉捂住了嘴。
“掌柜的!”郭芙蓉瞪了她一眼。
佟湘玉讪讪地住了口。
晏辰温和地开口:“林兄,账册你收好。此物交予可信之人,或可还那些冤魂一个公道。”他指了指账册。
林阿七用力点头,眼中寒光一闪:“大人放心!此物,我定让它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陈扒皮…还有他背后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小心地将账册也收好。
天色将明未明,东方天际泛起一丝灰白。
同福客栈后门的小巷里,晨雾弥漫。
林阿七已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背着他的朴刀。
那个装着婚书的檀木匣被他用油布仔细包好,贴身藏在怀里。
佟湘玉、白展堂、郭芙蓉、吕秀才、祝无双、莫小贝…所有人都出来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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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晏辰、铁蛋、傻妞站在最前面。
白敬琪和吕青橙、吕青柠几个小的也扒着门框好奇地看着。
林阿七对着众人再次抱拳,目光扫过一张张真诚的脸庞,最后落在阿楚手腕上方悬浮的、显示着密密麻麻弹幕的光屏上。
他对着那镜头,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真诚的笑容,抱拳朗声道:
“诸位家人们!宝宝们!”他学着阿楚教他的称呼,虽然还有些生涩,却带着江湖人的豪气,“林阿七,走了!此番恩情,铭记五内!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江湖路远,咱们…后会有期!”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这清晨的薄雾,看向某个更辽阔也更沉重的地方,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
“这‘侠’字拆开来看,终究是…人,扛着一座山啊!”
说罢,他不再停留,猛地转身,身影如矫健的豹子,几个起落,便融入了朦胧的晨雾之中,消失在小巷尽头。
只有他那句沉甸甸的话,仿佛还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
众人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
【侠字拆开是人扛山…泪崩了!】
【阿七哥保重!一路顺风!】
【愿天下再无陈扒皮!愿冤屈都得昭雪!】
【这江湖,欠你一座青天!】
【同福客栈真给力!侠义精神永存!】
【江湖路远,侠心不灭!】
【再见,义侠!】
【恭送义侠!】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阿七哥当之无愧!】
【愿阿秀姑娘安息…阿七哥,带着她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晨光熹微,穿透薄雾,温柔地洒在同福客栈那饱经沧桑却依旧温暖的屋檐上。
昨夜惊心动魄的一切,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和沉甸甸的回响。
破碎的窗户尚未修补,佟湘玉叉着腰,对着那破洞指指点点,嘴里念念叨叨,手指头都快戳到白展堂鼻子上了:“老白!你看看!你看看!这得多少银子!你轻功好,飞檐走壁去补!省点工钱!还有那半条街……”
白展堂苦着脸,连连告饶。
郭芙蓉拉着吕青橙的小手,一边低声数落她昨天的冲动,一边又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蛋。
吕秀才对着刚升起不久的太阳,抑扬顿挫地感慨:“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然则,正义虽或迟暮,终必降临!昨夜之事,诚乃……”
话未说完,就被郭芙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阿楚和晏辰并肩站在客栈门口,望着小巷尽头林阿七消失的方向。
晏辰自然地伸手,轻轻刮了下阿楚挺翘的鼻尖:“夫人方才指挥若定,运筹帷幄,真乃女中诸葛也。”
阿楚顺势往他肩头一靠,眨眨眼,俏皮地回敬:“夫君全息投影,以假乱真,吓破狗官狗胆,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呢。”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无需言说的默契和温情。
铁蛋凑到傻妞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带着点邀功的得意:“咋样,妞儿?哥刚才那门堵得,严实不?那帮孙子撞得门框子都快散架了,愣是没撼动哥分毫!这身板,这力量,杠杠滴!”
傻妞白了他一眼,脆生生地说:“瓜娃子!莽起撞!晓不晓得啥子叫策略?要似老板娘指挥得好!你?就似个铁憨憨!”
话虽嫌弃,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
李大嘴从后厨探出脑袋,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掌柜的!早饭好了!热乎的酱肉包子!管够!吃了好干活儿咧!”
莫小贝蹦蹦跳跳地跑向大堂,内力浑厚的她脚步却轻快得像只小鹿。
吕青柠小大人似的对白敬琪说:“敬琪哥,根据现场破坏痕迹和力学分析,青橙妹妹那一掌的威力峰值可能达到了……”
白敬琪立刻摆出招牌姿势,一脸“小爷我最懂”的表情:“哗擦!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是谁……”
同福客栈新的一天,就在这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喧嚣和忙碌中开始了。
昨夜的惊雷与刀光,义侠的悲歌与远行,仿佛只是漫长时光里一段稍显跌宕的插曲。
破碎的窗户会补好,喧闹的街道会恢复,生活的车轮依旧滚滚向前。
阿楚抬起手腕,对着光屏上依旧在缓缓飘过的、充满祝福和感慨的弹幕,展颜一笑,声音清亮而充满活力:“家人们!新的一天开始啦!同福客栈,故事永不散场!下回,咱们接着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