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门,坐落于一颗名为“碧源星”的偏远星辰,此地灵气虽不算浓郁,但山清水秀,门风淳朴,以种植灵植、炼制低阶丹药为主,在这纷乱的星海边缘,算是一处难得的安宁之地。
婉清,如今是清水门内一名普通的筑基期弟子。
她容颜清丽,性子温婉善良,平日里除了修炼,便是照料药园,与同门关系融洽。
那段血腥的童年记忆,已被她深深埋藏,只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想起那个名叫冷鸢的少年,不知他是否安好。
这一日,她正在药园中为一片清心草浇水,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忽然,她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园外。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面容,依稀有着少年时的轮廓,但那双眼睛,却冰冷、死寂,如同万载寒渊,再无半分当年的清澈。
周身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让周围的灵草都微微蜷缩。
婉清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冷……冷鸢哥哥?是你吗?”
她快步跑出药园,来到男子面前,激动得眼眶微红:“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冷鸢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听着那充满惊喜与关切的声音,冰封的心湖剧烈翻腾,那被他强行压制的温情与愧疚,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要转身逃离。
但脑海中,寂灭道人冰冷的话语再次响起:“杀了她……斩断牵绊……铸就魔剑……”
他强行压下所有情绪,声音干涩冰冷:“是我。”
婉清并未察觉他异常的冰冷,依旧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的经历,询问他的过往。
冷鸢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嗯一声,目光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坚定。
他看到了婉清眼中的光,那是对生活的热爱,是对故人的温情。
而这,正是他必须亲手摧毁的。
“冷鸢哥哥,你……你怎么了?你的样子……”婉清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很好。”冷鸢打断她,目光如刀,“从未如此好过。”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残阳如血,即将彻底沉入地平线。
子时将近。
“婉清,”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我去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对你说。”
婉清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好,去后山的望月崖吧,那里平时没人。”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僻静的望月崖。夜风微凉,吹动两人的衣袂。
一轮惨白的月亮缓缓升起,清冷的月光洒落,将崖顶照得一片朦胧。
“冷鸢哥哥,你想对我说什么?”婉清转过身,面向他,眼中带着一丝期待,或许,还有一丝隐藏很深的少女情愫。
冷鸢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冰冷扭曲的倒影。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寂灭杀生剑诀》疯狂运转,那丝滞涩感在杀意的冲击下剧烈震荡。
“我想说……”冷鸢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
话音未落,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绝灭死寂意志的漆黑剑光,自他指尖迸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洞穿了婉清的胸口。
婉清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期待,到错愕,再到无法置信的痛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又抬头看向冷鸢,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她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冰冷的崖石上,温热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如同绽开了一朵凄艳绝望的花。
在生命最后一刻,她眼中没有怨恨,只有深深的不解与……一丝残留的怜悯。
“为……什么……”她气若游丝。
冷鸢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如铁,握着剑指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着婉清的生命气息迅速消散,感受着那最后一丝与他过往连接的温暖彻底湮灭。
“啊——!!!”
他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周身压抑的寂灭剑元彻底失控,冲天而起。
漆黑的剑气搅动风云,将天空那轮明月都染上了一层血色光晕。
庞大的血气与魂能,夹杂着婉清临死前那极致的不解、悲伤,以及一丝纯净的怜悯,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寂灭杀生剑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那困扰他许久的滞涩感瞬间消失,剑意变得无比圆融、冰冷、死寂。
那困扰许久的剑意滞涩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斩断一切、万物归寂的极致冰冷。
他的修为在极度情绪刺激与能量灌注下,悍然突破至金丹中期,寂灭剑意更显森然。
但成功的喜悦并未降临。
他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抠入岩石,指甲崩裂,鲜血与碎石混合。
泪水混杂着血水滑落,尚未滴落便被森寒的剑意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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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手斩断了最后的牵绊,也亲手将灵魂的最后一丝暖色彻底冰封。
远处虚空中,寂灭道人(徐正阳化身)的身影缓缓浮现,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恨与愧同存,杀与怜交织……种子已深种,只待岁月滋养。”他低语一句,身影再度淡化消失。
他并未期待心魔立刻成形,这等品质的魔胎,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发酵、孕育,直至宿主达到某个临界点。
自此,冷鸢彻底化身“血剑魔”,其名号不再局限于黑砾星,开始在整个星海边缘的混乱星域传播。他遵循《寂灭杀生剑诀》的轨迹,以杀养剑,以恨饲魔。
第一个千年,他屠宗灭门,挑战各方魔头,于血海尸山中磨砺剑锋,修为突破至元婴期。
寂灭剑意愈发凝练,出手之间,生机绝灭,万物归寂。
婉清死前的面容,成了他梦中唯一的色彩,时而带来撕裂般的痛苦,时而又被他强行转化为更深的恨意与杀戮**。
第五千年,他于一处上古战场遗迹苦修,引无尽战魂怨念淬剑,历经九死一生,终至化神。
神魂初成,内观己身,他清晰地看到了灵魂深处那团扭曲、黑暗、充斥着绝望与血色光华的心魔雏形。
它如同有生命的活物,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杀戮而微微脉动,汲取着负面情绪成长。
冷鸢尝试以剑意斩之,却发现它已与自身魂魄本源纠缠过深,强行剥离,恐有魂飞魄散之危。
他只能将其死死镇压,却也明白,此物已成自身道途最大隐患与……力量源泉之一。
第一万三千年,他机缘巧合下,闯入一处濒临崩灭的“毁灭星墟”,此地法则破碎,充斥着终焉道韵。
他于此坐死关八千载,将寂灭剑意推至前所未有的高度,融汇星墟破灭真意,创出“寂灭星陨”剑式,一举突破大乘期。
心魔随之壮大,已能在他心神失守时,幻化出婉清血染的身影、族人哀嚎的幻听,不断拷问他的道心。
第二万年,历经无数厮杀、掠夺、险死还生,冷鸢的修为终于攀升至渡劫期圆满。他体内寂灭剑元浩瀚如星海,剑意一动,便可引动周遭法则哀鸣,空间冻结。
其威名之盛,已成为星海边缘魔道巨擘之一,寻常渡劫修士不敢直撄其锋。
然而,那深植于魂的心魔,也成长到了极其可怕的地步。
它不再仅仅是幻象低语,而是凝聚成了一尊与冷鸢面目一般无二、却充斥着无尽怨毒与毁灭**的黑色虚影,盘踞于其识海深处,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蚀他的主导权。
冷鸢凭借远超常人的意志与寂灭剑意,勉强维持着平衡,但他深知,自己已站在悬崖边缘。
飞升仙劫,如期而至。
地点选在了一处早已被他清空的死寂星域。
劫云汇聚,并非寻常仙劫的煌煌天威,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其中翻滚着寂灭雷霆、业火红莲、蚀魂阴风……种种针对魔修、威能却远超同侪的恐怖劫难。
冷鸢手持已进阶为魔宝的“寂灭魔剑”,直面天劫。
他剑出如龙,寂灭剑意纵横捭阖,将一道道劫雷斩碎,将业火引燃虚空,与蚀魂阴风硬撼。
战斗惨烈至极,他魔躯多次崩裂,又凭借深厚修为与魔剑特性强行重组,气息虽不断跌落,但眼神中的疯狂与冰冷却愈发炽盛。
他期待着,或者说戒备着。
按照常理,修士渡劫,尤其是魔修,心魔劫乃是重中之重,甚至比雷劫更为凶险。
他魂内那尊恐怖心魔,必会在此时发难,内外交攻,致他于死地。
然而,九九八十一道劫难将近尾声,那预想中石破天惊的心魔劫却迟迟未至。
只有天劫本身带来的、针对魂魄的冲击与拷问,虽也凶险,却远未到引动他魂内那尊“大魔”的程度。
最后一道蕴含寂灭真意的黑色劫雷被他一剑劈散,劫云缓缓消散。
苍穹之上,一道略显灰暗、却依旧散发着纯正仙灵道韵的接引仙光,穿透虚空,降临在他身上。
仙光沐浴之下,他破损的魔躯开始重塑,转化为更适应仙界环境的魔仙之体,气息变得缥缈高远,与此界法则逐渐剥离。
成功了?他竟然如此“顺利”地渡过了仙劫,即将飞升魔仙界?
冷鸢立于仙光之中,感受着体内澎湃的仙魔之力,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魂内那尊心魔,在仙光降临的刹那,确实躁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贪婪与渴望,但旋即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压制,重新蛰伏下去,并未实体化显现,更没有爆发预期的反噬。
是因为这飞升仙劫并非他自身道果圆满引动,而是《寂灭杀生剑诀》这等霸道功法强行推至,故而心魔劫不全?还是因为那心魔本质特殊,需更极端、更本源的刺激?
他不得而知。
仙路已在脚下铺展,通往那未知的魔仙界。
冷鸢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承载了他无尽痛苦与杀戮的星海,目光复杂。
他斩断了温情,成就了魔道,却未能斩灭心魔,反而带着这个巨大的隐患,飞升仙界。
“或许……仙界才有彻底解决你的方法……”他对着魂内那尊沉寂的魔影低语,随即一步踏出,身影融入接引仙光,消失不见。
混沌宫深处,徐正阳本尊缓缓睁开双眼。
“飞升成功,心魔未显……”他指尖轻叩虚空,推演着因果,“非是未成,而是时辰未到。仙界法则更为完善,气息更高……待其适应仙界,稳固境界,心魔受仙灵之气与更高层次法则滋养,方是彻底成熟、破茧而出之时。”
“种子已播,魔胎已孕,只待……仙界收割。”
他的目光,仿佛已穿透无尽虚空,看到了那飞升魔仙冷鸢,以及其魂内那尊尚在蛰伏的、散发着诱人道韵的……真仙级心魔雏形。
第一个“魔窖”,已在仙界预留。
心魔丛生之路,于无声处,道隔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