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
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红旗轿车,准时停在了西山龙组基地的大门外。
这里是禁区,方圆数里之内,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但今天,却是个例外。
车门打开。
两道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是秦镇海。
他脱下了那身象征着权势的定制西装,换上了一件朴素到极点的白色素衣。
他花白的头发没有梳理,整个人看上去,比昨天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的脸色憔悴,身形却依旧笔直如枪。
那是一种属于枭雄的,在走向刑场时,依旧不肯弯下的最后倔强。
跟在他身后的,是秦飞扬。
他也同样换上了一身素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低着头,不敢去看任何方向。
最引人注目的,是秦镇海手中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根从老宅后院里,刚刚砍下的荆条。
足有手臂粗细,上面布满了青色的、坚硬的倒刺。
这一幕,若是传出去,足以让整个炎夏都为之震动。
堂堂京城第一门阀的家主,竟然真的要……上演一出现实版的“负荆请罪”!
父子二人没有说话。
秦镇海只是拎着那根荆条,带着秦飞扬,一步一步,走向龙组基地深处,那个如今已是全燕京焦点的,“天字号”庭院。
……
与此同时。
在距离龙组基地大门数百米开外的几处山坡上,早已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顶级豪车。
迈巴赫。
劳斯莱斯。
宾利。
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座驾,此刻却如同大白菜一般,随意地停在路边。
车窗都贴着最深色的膜,将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但偶尔,会有车窗降下一道细微的缝隙。
缝隙中,露出的,是各种顶级望远镜和长焦相机的镜头。
镜头之后,是一双双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
有震惊。
有幸灾乐祸。
有兔死狐悲。
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遏制的兴奋与期待。
“来了来了!秦镇海真的来了!”
“我靠!还真拿着荆条!这是真豁出去了啊!”
“狠人!秦镇海这老家伙,对自己都这么狠!”
“嘘!小声点!别被龙组的人发现了!”
车内,是京城各大势力派来的眼线。
他们从昨天深夜,就守在了这里,为的,就是亲眼见证这注定要载入燕京家族史册的历史性一幕。
一个旧的顶级门阀,将如何向一位新晋的少年将军,低下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而在更远一些的外围。
数十名来自各大媒体的记者,则被龙组外围的警卫,死死地拦在了百米之外。
他们进不去。
但他们手中的相机,依旧在疯狂地闪烁着,试图捕捉到任何一点模糊的画面。
整个西山,因为这一场即将上演的大戏,变得前所未有的喧嚣与压抑。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镜头,所有的议论,都聚焦于此。
……
与外面的喧嚣紧张,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天字号”庭院内,那份仿佛与世隔绝般的宁静。
林风起了个大早。
他此时,正悠然地站在院子中央那棵古松之下,不疾不徐地打着一套养生拳。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舒展自然,每一次呼吸,都与周围的天地融为一体,气定神闲到了极点。
仿佛,他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韩琳和一名身穿黑色劲装,英姿飒爽的女子,静静地站在庭院的屋檐下。
女子名叫萧媚,是龙组安排给林风的另一名联络官,同时也是一位实力不俗的武道高手。
“韩琳姐……”
萧媚看着院中那个年轻得不像话的身影,忍不住低声问道。
“外面……真的闹得那么大吗?”
“秦家家主……真的来了?”
韩琳的表情,同样复杂。
她点了点头。
“来了。”
“半个小时前就到了。”
“现在,整个燕京的眼睛,都盯着我们这里呢。”
萧媚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忍不住再次看向林风。
“那……那少将他……他难道一点都不急吗?”
“外面……外面可是秦家家主啊!”
“是那个曾经的京城第一门阀啊!”
韩琳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急?”
“为什么要急?”
她轻声说道。
“该急的人,不是少将。”
萧媚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啊。
该急的人,从来都不是这位少年将军。
……
秦镇海带着秦飞扬,终于走到了“天字号”庭院那扇古朴的朱红色大门前。
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他们的审判台。
秦镇海没有叫门。
也没有试图闯入。
他只是在门口,在全燕京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他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
九十度鞠躬。
然后,他直起身,手持荆条,如同雕塑一般,笔直地站在了那里。
这一站,就仿佛要站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