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是壮观呵。
看着这无形的障壁，心中感慨万千。
“你们从不会对自己所持有的力量感到害怕吗？”突兀一言，有着咋舌，更多是讶异。
“什么？”
小家伙被这位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此番说辞，弄得有些迷糊。
“恐惧……您说的如果是法术单方面呈现出的破坏力，那确实值得尊重，哪怕如何微不足道。”安可颇具兴致地回答着，似个小老师。
“但魔法不止毁灭系一类。学者们更乐意将之看作对于世界深层逻辑的探索，是对现象解构的结果以及本身。况且工具所致成果如何，决定者是工具使用方，而非工具本身，不是吗？”
艾许没接话，她不懂这些东西，对于施法者这个群体，她一直持有保留态度。即使是公会里教授她风起与潜身术，姑且称得上前辈的那位，艾许也不太信任。
在艾许眼中，这群每天不知思考什么的家伙，离平凡太远。
她自己也学过两个简单法术，所以她明白，那样触手可得常人难以企及的能力，是怎样的感觉。也明白就算是被这群人贬低为新手级法术的背后，已蕴藏着堪称诡异的知识。
当然，后边那些是艾许的误会。魔法分级只是学者们为其做出的分类，没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毕竟她还算不上那个圈子里的，只是学过，而没去理解过嘛。
总之，能将这些古怪知识运用已是了不起，而最初发现及如今不断拓展它们的家伙，这群学者们的脑子究竟是装的什么东西。
见过隐秘越多，越是行事琢磨不透；见识愈广，愈是超脱普罗大众。特别是在人族这寿命不长的种族里，更是如此。艾许对这点奉为圭臬。
不管眼前这家伙看上去如何地……嗯，“无害”。即使她看上去年纪不大，个子又矮，松松垮垮，说话太客气，眼神太清澈……啧，见鬼。艾许，看清楚，别被这家伙的表象蒙骗了。
她可忘不了不久前与这家伙碰面的场面……
漂浮至一处广场上空。
下边，有个人影，那不是尸鬼，是幸存者？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安可不理解。她感受到了不弱的魔力波动，才要求更改方向，计划找到一两位施法者同伴，一起研究下当下的麻烦事。
结果施法者没见到，一路上倒是察觉出尸鬼们在往某处聚集，这就很奇怪了。好奇心使安可追寻这些尸鬼的足迹，猜想着其背后的可能性。
毕竟，总不能是谁在吸引它们吧？前方又没闹出多大动静，意味着目前不存在多的广域毁灭系法术释放。
没谁会乐意用小规模杀伤性武器，对付一大批亡灵种的。打倒了又给它们爬起来，多沮丧呀。
安可对此深有体会，用法术组合来对付它们，步骤冗杂。虽然她倒是习惯，但不意味这就是好方法。
至于没有抵抗手段，单纯是为了吸引尸鬼。嗯，不会的，绝不会的，那太反直觉了。
那太反直……觉……了？
“布彻尔女士，您对《卢原》的理解如何？以及多重施法技巧熟练与否呢？”
“是的。你说什么？”谢莉下意识回答道。
一路上安可都安安静静的，突如其来一句问题，难免让人走神。
“《卢恩及古代魔法的拆解原理》和多重施法。您说您快抵达专家阶了来着。”
安可重复道，目光看着的却是那群乌泱泱的尸鬼集群。
“算是理解吧，不算常用，毕竟我研究的并非这个方向。”
听起来怪怪的。安可没去纠结谢莉具体指的什么，她从衣兜里取出一瓶用于调制着色试剂的染料，倾倒几滴，已开始用小团雾气模拟起施法位置了。
眼下救人要紧。
目前了解到谢莉女士强有力的毁灭系法术是积炎，虽然她说还不达专家阶的积累程度，但就此前那些回响简易判断，谢莉女士单对于这一种魔法还是相当熟练的。
要短时间迅速清空整个广场——至少那名受困者四周——的尸鬼群，像之前所说，最好选择广域毁灭系。
可积炎这标准径9码，离字面意义上的“广域”，嗯，相差有那么“一点点”距离吧……中洲东西边界距离？
不过安可有自己的办法。
单个不够，数量来凑——老办法了，就如她当初只会火花术那会。人们总把它想得太复杂，但跳出理论，落实到实际运用中，某些时候可以朴实无华一些的。
积炎会将范围内的东西往中心聚集，这个范围呈球形，球心位置自然可轻松计算出。换句话说，只要有连续的积炎相嵌，使下一枚球体囊括住上一枚的球心，就能得到一条不错的输送线，880磅的拉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莉看安可在掌中雾点出规律的痕迹，就已然清楚安可的想法。
和凡妮莎不同，谢莉她早脱离了需要指导的学员阶段，在探究魔法路上也有着自己的理解，自然能轻易明白安可想要她做什么。
毕竟对于毁灭系魔法学者来说，延伸施法范围的课题永远不会过时。“射程就是真理”，这句毁灭系学者内部的调侃，绝不是什么说笑。
相对的，这积炎阵列的缺点，对谢莉来说，也是显而易见的。
“得事先解释一下，我对于多重施法的掌握，目前只会基于映射理论上的双重施法，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想要一次性聚集这群尸鬼，那可是给我出难题了。”
映射双重施法吗。这是最基础的多重施法，也是安可目前正在开始了解的东西。
“那正是我想的，我们分批次汇聚就行。”安可点头。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是，最后收尾的阶段……”
多次以汇聚为目的，来跨过极限施法的那5秒时间，实现输送带效果。那必然要缩略甚至腰斩掉积炎压缩火元素的时间，也就是说得完全舍弃掉积炎的杀伤力，来换取功能性。
你能说风燃里气爆术那部分还有半点毁灭系法术的影子吗？克劳德起稿那东西时，可没以把自己炸上天为目标——虽然被炸倒是时有的事。
所以问题就在于，在多次施法后，谢莉已没有足够的精力，再去施展一次超标准的积炎。那么这群海量的尸鬼，谁来处理呢？
谢莉这位主力输出没有后续了，靠谁呢？
靠安可咻咻咻扔火球？还是哗哗哗喷火舌？啊呀，别弄喜剧效果了。
“相信我，只管着重于吸积的步骤，我有解决办法。”
安可相当笃定。
看眼前这位小家伙如此坚持，谢莉也不好再拒绝。说不定她只是想拉开一段距离，然后把下面那倒霉的家伙打捞起来也说不定呢，但这段距离可不足以给到多少时间。
况且，比起考虑积炎能带来的喘息空档，被围困的那位眼下更需要距离救命。
情况紧急，谢莉没有丝毫迟疑，每一次回路都构筑地奇快，几近极限施法时间。这让安可都颇为惊讶。
安可她自己是因为存在特殊原因，所以能轻松做到这点。但对于别人，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安可想到谢莉说自己是半个专家阶，那对于惯用魔法应该相当熟练，倒也释然。
安可的云雾模型等比例放大，即是此处的粗略图。几处她标记好的位置，被谢莉依次降下积炎，仿佛几条缰绳，拖拽住尸鬼们往后堆积。
本是拥挤的广场，霎时间空旷了许多。倒是某处，像是有块无形的玻璃罩子，将成群尸鬼们给束缚在一隅。
“你是要下去救那个人吗？动作快点，我撑不了多久。”谢莉捂着头，支撑着那摇摇欲坠的回路。
本该灼热的积炎中心，得不到充足的供给，聚集这点火元素，别说高温，连火星都擦不出半点。
“你还在等什么？”
安可似乎并不是打算趁着这段间隙，来一次滑翔技巧训练。
她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支试管，以及从手提箱里取出一支厚烧瓶。
没错，安可有她自己的解决办法。
被安可藏匿在衣服里贴身佩戴的护符，此刻被她尽数激发。在她身旁，陡然激增的魔力浓度使得谢莉都不由得撇了撇眉头，无形压力甚至影响到一旁凯文胸前的过滤器，使其明暗不定。
安可小心打开那只圆底烧瓶，并迫使魔力逸散再聚集于瓶口——即使这让她头晕难受也马虎不得。主厨先生送的容器可宝贵了，她舍不得这东西出什么意外。当然，她更怕里边的东西忽然迸发。
全是危险操作，如果让卡珊德拉女士看到了，会被说教的。安可却又想到了另一位女士，在教她魔药制作时说过的话。
越是危险操作，动作就越要快啊。怎么，你要等着它糊你一脸不成？
真是让人脑子迷糊。
不论究竟谁更占据道理，安可此时觉得，还是把东西快些洒在那群尸鬼头上好。
随这些不多橙黄粉末一同坠落的，还有那只被安可拔掉塞子的试管。
从空中抛至地面的距离不长，但足以让试管打几个转，让粉末缓慢扩散开。
下坠产生的气流刮掉了瓶上贴着的纸条，随风漂泊至远方，上边的“次”字偶有一眼便已渺小地看不清楚，只是纸条似乎被什么点燃了，在不可见前燃烧出火光。
比起小贴纸燃烧的光亮，更让人在意的是这些橙色粉末。
它们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荧荧生辉，交错飘散飞舞，有着迷幻的色彩。这稀奇景象，仿佛离了中洲，在蕾德海姆那边才更常见。这与正下方呓语低鸣的尸鬼群，形成了不小的对比。
朦胧，夺目，直到几粒尘埃般的它们，抖动着，落入了空中的试管，与其中红色粉末搅和在一起……
……
轰！
没来由的一声巨鸣，响彻广场，盖过一切杂音。
耀眼光芒自试管一点而出，顺着颗粒洒落的轨迹，直冲云霄，几乎快窜到安可身旁。似某种魔法生物，却在瞬间消失。光芒而后，是连绵的轰鸣声，仿佛成百枚火球术在耳边迸发，你来我往。
声势浩大，让凯文和谢莉浑身一激灵。至于安可，也没好到哪去，只是有心理准备，平复地稍快了些。
夺目光芒与安可在海德薇见到庞加莱失败那次爆炸不遑多让。虽然威力不足其万分之一，但架不住这次她离得太近了。
刹那光芒快要让眼睛失明了，视线白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此刻哪还有什么尸鬼，下边剩了一块深坑，而一股灼热烟云正寥寥升起，好似朵小蘑菇。
安可早想试试了，用爆炸激发高能橙黄粉末，能释能到什么程度。想想之前高空倾倒危险品的时候，还有些小激动。
只不过威力似乎比她预估的理论值要大了一些。嗯，只有一些，吧……
而谢莉则好久没缓过劲来，她没想到眼前这家伙会用这种方式收尾。随后她看向了凯文，看着他发愣的样子，再次确认了自己反应没问题，只是眼前这家伙太奇怪了。
不过目光下移到凯文胸口处那过滤装置，又释然了。
“你们龙息来的，总会掏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