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秦志远,一路来到大秦仙宫。
“大人,这边请。”
楚幼仙恭敬道,她早在门口等候。
“嗯。”
云生点头。
他认识此人,当初秦家家宴,就是她驾着宝辇来接的自己。
虽然不是第一次前来了,但云生还是会为大秦仙宫奢侈的程度所感慨。
“表弟,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一起前往了。”
秦志远半途中找了个借口,于是提前离开了。
云生疑惑,小姨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怎么感觉二哥这么害怕她。
楚幼仙也不是多嘴的性子,一路上沉默寡言,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云生偶尔会问上几句有关小姨的事情,她的回答也很简单。
嗯,对,哦,不知道……
一路无话,到了九华殿门口,楚幼仙停下,示意云生进去。
“嗯,多谢。”
云生朝楚幼仙颔首,随后朝殿内走去。
走出数百步,在庭院中,就见到了身着玄服的秦倾城。
她正沏着茶,见到云生,脸上带着微笑,语气幽怨道。
“逸之,怎么这么久都不来见小姨了。”
云生有些尴尬,之前可以拿自己忙碌为理由搪塞过去,但这几日,自己明明在大秦城游玩,却也没有登门拜访。
如今想起,却是因为自家外甥捅出了天大的篓子,需要求小姨解决。
“我……”
云生尴尬着说不出话来。
“小姨知道,陪未婚妻去了吧?”
秦倾城莞尔一笑,她自然是知道这几日云生和池晚秋在大秦城游玩,料想云生肯定是忘记了有自己这个小姨的存在。
“哈,这个……”
云生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秦倾城只是打趣云生,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头,朝云生挥了挥手。
“过来坐吧,也来品鉴一下小姨沏的茶如何。”
“品鉴一词可不敢当。”
云生摇头,顺势来到秦倾城的身前坐下。
云生接过秦倾城递来的茶杯,小抿一口,赞扬道。
“好茶!汤色透亮,香气清幽持久,入口醇和,回甘生津。”
““这茶由小姨亲手沏来,火候恰到好处,既激发了茶性,又不失其本真,清而不淡,雅而不寡。”
“小姨这手茶艺,当真炉火纯青。”
虽然他现在没心思品茶,也没有品出什么味道,但是这么说准没错。
秦倾城被他一本正经的品评逗乐了,掩唇轻笑:
“你这张嘴,倒是越发会哄人了,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女子为你争风吃醋。”
“不过是些寻常茶叶,哪里当得起你这般夸赞。”
话虽如此,她眉宇间还是透出几分受用的愉悦。
“真心话罢了。”
云生放下茶杯,也笑了笑。
殿内气氛因这杯茶和几句闲话,显得轻松融洽了几分。
云生顺势又品了一口,借着品茶的间隙,装作随意的模样,开口道:
“说起来,前几日听二哥提起南州那边似乎出了点乱子?好像是有个地方官被……处置了?”
云生的目光悄悄留意着秦倾城的反应。
“嗯,是有这么回事,一个派驻南州的仙使,连同当地几个豪强,被人当众格杀,头颅悬于城墙,还立了个什么‘清平道’。”
秦倾城微笑道,神色不变。
“竟有此事?”
云生故作惊讶,眉头微蹙。
“如此行事,确实太过……激烈了些,朝廷律法威严,岂容这般践踏?”
他先点明了律法立场,以示自己并非不明事理。
云生犹豫一会儿,不知秦倾城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但自己此行不就是为萧锦他们求情的吗。
他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道。
“但是,据我所知,那仙使张狂跋扈,勾结地方,草菅人命,那几个豪强更是为虎作伥,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他们作威作福、鱼肉百姓,逼得民怨沸腾,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死有余辜。”
“他们……虽说手段过激,有违朝廷法度,但其行可悯,其情可原。”
“他们是在替天行道,为那些无处伸冤的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云生看着秦倾城,选择坦白。
“小姨,萧锦那孩子是我姐姐的亲身骨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视如己出。”
“他性子是烈了些,但心地纯善,绝非嗜杀狂徒。”
“此番行事,虽有错,但根源在于地方糜烂,官逼民反,你能不能看在他是初犯,又事出有因的份上,稍稍……网开一面?”
云生在为萧锦求情,希望能够减轻惩罚,害怕那些世家勋贵借题发挥,将他逼上绝路。
“此事能解,也很简单。”
秦倾城放下茶杯,脸上温润的笑容逐渐地敛去。
云生正襟危坐,竖耳倾听。
“此事只不过死了一个地方仙使,和几个草菅人命的豪强士族罢了。”
秦倾城的语气平淡。
“蝼蚁之死,何足挂齿。”
“真正引发朝堂震动,让那些勋贵世家们坐立不安的,并非几条人命,而是清平道的出现。”
云生神色一凛,这正是他最担忧的核心。
清平道,这面旗帜,远比杀几个恶官更触及根本。
秦倾城指尖轻轻点在光滑的玉石桌面上。
“清平道,‘清平安乐,天下大公’,这口号,听着多美,多诱人啊。”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秦倾城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逸之,你可知这‘天下大公’四个字,砸碎的是多少人的金饭碗?触动的又是何等庞大的利益根基?”
“那些盘踞各地的豪强士族,他们兼并土地,垄断资源,世代享受着人上人的尊荣。”
“地方官员,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晋升,一旦握有权力,又有多少能抵御住侵蚀,不成为新的豪强。”
“他们彼此勾结,早已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这张网,同样是大秦仙朝统治的基石之一,却也滋养着无数吸食民脂民膏的蛀虫。”
“萧锦他们杀了几个蛀虫,固然解气。”
“但他们更可怕的,是点燃了一把火,一把名为清平的火。”
“这把火,烧的不仅仅是那几个恶徒,它烧的是官权天授的威严,烧的是阶层永固的铁律。”
“它告诉那些被压榨的人,原来官是可以杀的,原来压迫是可以反抗的。”
“原来……他们也可以奢望一个天下大公。”
秦倾城像是一个老师,循循渐进地为云生分析着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