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眼中的光芒,却是淬了毒的利刃。
她踩着尸首一步步靠近,站在秋霜面前,冷冷俯视着她,眼里满是恨意和得意。
她的绣鞋毫不避讳地踏过一具具尸体,步步生莲,却步步染血。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秋霜,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那眼神中既有多年压抑的怨毒,也有大仇得报的畅快。
她弯腰,一把拔出插在秋霜胸口的箭,冷笑几声:“亲姐姐,没想到吧?我用你亲手教我的箭术,把你射穿了!”
随着箭矢被抽出,鲜血再度喷溅。
她捏着带血的箭杆,像展示战利品一般举到秋霜眼前。
笑声清脆却阴冷,回荡在这片死寂的院落里。
“你说过,我天赋不如你,永远赶不上你。可你看,现在是谁赢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死,我也不会让你死。我要你活着,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
她蹲下身,一手抚上秋霜惨白的脸颊,动作温柔得近乎诡异。
“你要亲眼看着我登上高位,看着我母仪天下,看着你的名字沦为罪臣遗孽。我要你清醒地活着,日日夜夜承受折磨。”
秋霜躺在血泊中,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却无法抬起分毫。
全身肌肉麻木,五感迟钝,唯有听觉尚存。
她只能睁着眼,望着头顶的残月,听着那个女人一字一句地将她的未来碾成灰烬。
女人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笑得猖狂:“多亏了你,清掉了这么多麻烦人。现在,我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就是大梁的,我还得谢谢你,让我赢个彻底!”
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神情慈爱,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野心。
“这孩子的父亲是当今太子,而你……
不过是个被抛弃的棋子。你牺牲了一切,却为我铺平了通天之路,你说,这不是天意吗?”
她凑近秋霜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每一个字都像毒蛇钻入脑髓。
她说的是一个秘密——关于秋霜真正的身世,关于她父亲背叛朝廷的真相,关于陆舟行其实早就知情却选择隐瞒一切的背叛。
只听“哇”的一声,秋霜喷出一口血,眼神瞬间涣散。
巨大的冲击击碎了她最后的精神支柱。
她张嘴吐出血沫,瞳孔剧烈震颤,随即失去焦距。
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彻底瘫软在血泊之中。
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她当成妹妹般疼爱、倾尽心血一手带大的女孩,那个曾在她怀里哭泣、在她身边撒娇、唤她一声“姐姐”的人,竟然用最狠毒、最无情的方式,彻底毁了她。
不仅夺走了她拥有的一切权势、地位与荣光,甚至连她死后的一缕清名也不曾放过,硬生生地给她安上谋反的滔天罪名,将她的名字钉在耻辱柱上,让世人唾骂,令亲者痛心。
她生前拼尽全力守护的家族、信念与忠诚,最终都成了别人踩着她尸体登顶的台阶。
很多年以后,她被活埋在一口沉重阴冷的棺材里,深埋于荒山野岭的泥土之下,不见天日,无人祭奠。
她的四肢被冰冷带毒的铁钉死死钉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蚀骨般的剧痛。
毒气从伤口渗入经脉,一点点吞噬她的生机。
可每当她意识涣散、心跳停歇之际,却又被某种诡异的阵法强行唤醒,灵魂被拽回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再度承受那永无休止的酷刑……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死去,又一次又一次地被拉回人间,轮回千百遍,痛苦不息,绝望无边。
直到一年前,几个贪财又莽撞的盗墓贼为了寻宝,在乱坟岗胡乱挖掘,一镐头砸开了那口沉寂多年的棺木。
腐朽的棺盖崩裂,寒风灌入,月光照进,她干枯的手指微微颤动,残存的灵魂终于挣脱束缚,踉跄爬出。
她这才逃了出来,重见久违的天日。
阳光刺眼,空气清新,可她已不知人间几许春秋。
可没想到,四十年光阴早已悄然流逝。
昔日与她并肩作战的老友尽数凋零,熟悉的脸庞皆已不在,而那些曾经卑微匍匐在她脚下的人,反倒活得风生水起。
最讽刺的是,那个曾经忘恩负义、背叛她信任的男人,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大梁王朝最有权势的女人——太后。
执掌朝政,左右皇权,万人敬仰。
眼前的回忆如烟云般缓缓淡去,秋霜的神识逐渐抽离幻境,重新回到水中那具漂浮的身体之中。
意识归位的瞬间,她感到四肢冰凉,肺部几乎窒息。
她刚睁开眼睛,呛咳了几声,尚未站稳,一只有力而沉稳的手突然从身后伸来,紧紧环住她的腰身,猛然发力,将她整个人托起,迅疾如鹰,带着她飞速冲破水面。
是沈行舟。
他把她捞了上来。
秋霜浑身湿透,发丝贴在脸颊上,冰冷的水珠顺着下巴不断滴落。
她无力地靠在他坚实而温热的怀里,抬头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张冷峻得近乎无情的侧脸。
火光未至,唯有夜色中的他像一座沉默的山峰,让人看不清情绪。
“沈行舟?”
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别乱动!”
他低声呵斥,语气森然,毫无温度。
他的声音很冷,眼神更冷,仿佛她不是获救之人,而是潜藏的祸患。
前方是一片幽深广袤的树林,枝叶交错,黑影婆娑,仿佛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背后则是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半遮掩,显得格外隐秘。
洞内堆积着不少干枯的树枝和落叶,似乎是早有准备。
沈行舟没有多言,轻轻将她放在干燥的石地上,随即转身迅速拾捡柴火,动作利落。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咔”地一声擦亮火花,引燃了枯枝。
火焰跳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他又找来几根粗细适中的木棍,迅速搭起一个简单的三角支架,稳固地立在火堆旁。
两人的湿衣服被一件件脱下,挂在木架上,湿漉漉地垂落下来,像一道厚重的帘子,隔在彼此之间。
微弱的火光透过衣物的缝隙洒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温暖交织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