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去打猎吧!我看到林子里有变异鹿的踪迹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抗拒。
他们习惯了刀口舔血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获取食物。
让他们像旧世界的老农一样去跟土地打交道?
他们做不来。
也不想做。
“闭嘴。”
江炎的声音依旧很轻。
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凶戾瞬间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刚刚还鼓噪的人群再次死寂。
“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江炎的视线一寸寸扫过他们的脸又冷又硬。
“这是命令。”
“所有男人女人只要还能动的都给我去开荒。”
“谁想偷懒可以。”
他顿了顿吐出了更残忍的三个字。
“不给饭。”
轰!
这三个字比任何威胁都更有用。
所有人的脸瞬间就白了。
“我再说一遍。”
“今天不玩命明年就没命。”
“想活下去就拿起工具跟我走。”
说完。
他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弯腰捡起一把最沉重的用金属打制的镐头。
然后转过身。
拖着那条已经留下病根的左腿。
一步一步朝着聚落外那片荒芜的土地走去。
他的背影孤独却又挺拔。
像一杆永不倒下的战旗。
人群沉默着。
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看着他那条微跛的腿。
几秒钟后。
陈家明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操!”
他怒骂一声也不知道在骂谁。
然后他大步流星地冲到工具堆旁也抄起一把镐头扛在肩上快步追上了江炎。
一个。
两个。
越来越多的人动了。
他们默默地走上前拿起那些简陋的工具。
然后汇成一股洪流跟在了那个男人的身后。
没有豪言壮语。
也没有热血动员。
只有一片死寂的决绝的沉默。
他们要去用自己的血和汗用这些粗糙的骨头和铁片。
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
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后代。
啃出一个能活下去的未来。
荒地上。
江炎停下了脚步。
他选了一块最硬的看起来最难啃的土地。
他双手握紧镐头高高举过头顶。
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手臂之上。
然后。
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狠狠地!
砸了下去!
“铛——!”
一声巨响!
镐头和冻土碰撞溅起一串刺眼的火星!
坚硬的地面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江炎的虎口瞬间被震裂鲜血顺着木柄流了下来。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只是面无表情地再次举起了镐头。
铛——!
又是一声巨响。
第二镐!
江炎再次将镐头高高举起,手臂上坟起的肌肉因为极致的发力而剧烈颤抖。
他双目赤红,那张冷硬的脸上,是一种近乎自残的疯狂。
然后。
第三镐!
铛!
第四镐!
铛!
……
一声。
又一声。
那单调、沉重、充满了原始力量的敲击声,像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身后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他们看着那个男人。
看着他用最笨、最野蛮的方式,跟这片坚硬如铁的土地死磕。
看着他虎口迸裂的鲜血,顺着木柄,一滴,一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他没有停。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
仿佛那条手臂,那具身体,都不是他自己的。
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只知道重复一个动作的机器。
一个要把这片天,都给刨开一个窟窿的疯子!
死寂。
人群中,那股子因为恐惧和抗拒而产生的骚动,彻底消失了。
所有人都只是呆呆地看着。
看着那个在他们眼中,如同神明一般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最卑微的囚徒,用自己的血肉,向这片该死的土地,换取一线生机。
屈辱吗?
不。
那是一种比任何战斗、任何厮杀,都更加震撼人心的力量。
是一种,要把命运,都狠狠踩在脚下的决绝!
“操!”
陈家明那双牛眼瞪得滚圆,布满了血丝。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猛地将肩上的镐头狠狠砸在地上!
“都他娘的看戏呢?!等死吗?!”
他扯着那破锣嗓子,冲着身后那群还愣着的人,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炎哥他妈的腿上有伤!他都这样了!你们他妈的还是不是人?!”
“不想干的!现在就滚!”
“想活命的!就给老子拿起家伙!干他娘的!”
吼声,撕裂了死寂。
也点燃了每个人胸腔里,那根名为“血性”的引线。
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默默地走上前。
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捡起了一把最轻便的骨锄。
然后,他走到了江炎的身边,选了一块地,用那只独臂,一下,一下,笨拙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刨了起来。
“算我一个。”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她瘦得像一根竹竿,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蜡黄。
她拿起一把小号的铁铲,也加入了进去。
一个。
两个。
十个。
一百个。
更多的人动了。
他们不再犹豫,沉默着上前,从那堆简陋的工具里,挑拣出自己的“武器”。
然后,他们学着江炎的样子,散开,站定,将工具高高举过头顶。
狠狠砸下!
铛!
锵!
噗——!
一时间,各种沉闷、尖锐、混乱的撞击声响彻荒原,嘈杂,刺耳,却又带着一股子要把天捅破的疯狂!
再没有人说话。
风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工具凿进冻土的闷响。
汗水很快就湿透了后背,冷风一吹,刺骨的凉。
手掌磨破了,血混着汗,把粗糙的木柄浸得又湿又滑,却反而让人握得更死。
每一次弯腰,都感觉脊椎在哀嚎。
每一次举臂,都感觉肌肉要被撕裂。
可没人停下。
疼?
那就更用力!
累?
那就砸得更狠!
他们咬碎了牙,把所有的绝望、痛苦和不甘,全都灌注进了每一次的挥击里。
砸!
再砸!
用骨头和这片该死的土地去换命!
忽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在一片沉闷的敲击声中骤然响起!
一个正埋头用骨锄猛刨的男人动作一僵。
他死死地盯着脚下。
那里,一块被砸了无数次的冻土表面,崩开了一道指甲盖大小的裂缝!
一小块黑色的、带着湿气的泥土,从裂缝里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