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边的月光被云层遮住半角,林英的指尖顺着铜药箱盖的刻纹缓缓游走。
那道盘龙状的草根纹路与她记忆里山神庙残碑上的刻痕严丝合缝,青囊子消散前涌入血脉的暖流突然翻涌。
原来寒潭水位回升不是自然涨潮,是药脉被唤醒后反哺的灵气。
“该试试了。“她对着夜色轻声说。
右手拇指抵在腰间短刀上,刀锋刚要压下皮肤,又顿住。
玉坠贴着心口发烫,裂纹处的刺痛若有若无,像在提醒什么。
但当她抬眼望向春安堂方向,小药渣的笑声混着药炉的轻响飘过来,那孩子昨天还咳得直打颤,今天已能追着灶房的芦花鸡跑了。
刀锋划破指腹的瞬间,血珠“啪“地落在铜锁上。
林英没躲,任由鲜血顺着锁孔蜿蜒,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血线。
寒潭水突然“哗“地溅起三寸高,水面倒映的铜锁上,血珠“滋“地被吸了进去。
“咔嗒。“
箱盖自己弹开的刹那,林英后退半步。
不是害怕,是本能的警惕,作为特警,任何异常响动都可能是陷阱。
但当她看清箱内之物时,呼吸都轻了。
丝绒衬布里,一根三寸长的银须静静躺着。
须尖每隔三息就轻轻颤动,像幼兽的鼻息。
林英伸手去碰,指尖还没碰到,须尖突然蜷缩成小团,又慢慢舒展。
“这......这不是草。“身后传来火炉婆的抽气声。
老灶妇不知何时摸了过来,手里还攥着没烧完的柴火,“是龙须!我娘家祖奶奶说过,龙须草长在地脉眼上,根须能通地心,叶子能接天露,活的!“
她枯枝般的手指抖得厉害,柴火“啪嗒“掉在地上,火星子溅到鞋面上都没察觉。
林英转头看她:“您见过?“
“没。“火炉婆直摇头,山羊皮帽子滑到后脑勺也顾不上扶,“可祖奶奶说,真龙须会'喘气',您瞧,它刚才缩了!“
话音未落,陈默的脚步声从雪地里传来,怀里抱着半人高的古籍,发梢沾着雪,额角却渗着汗:“我翻遍了知青点的藏书,又去老支书家借了《山海药录》......“
他掀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翻到夹着红布的那页,“您看!“
林英凑过去。
书页上的手绘线条粗拙,却能看出是根蜷曲的银须,旁边小楷写着:
“龙须草,根连地心,叶承天露,十年生一寸,百年终可引灵脉,药田得此,沉睡药魂可醒。“
“引灵脉?“林英皱眉,玉坠的裂纹还在隐隐作痛,寒潭虽涨了水,潭底的千年冰核还没完全化开。
若真引了灵脉,空间承受得住吗?
陈默似乎看出她的顾虑,伸手覆上她手背。
他的手冻得冰凉,却带着暖意:“我查过《药王真解》残页,青囊子说'药已传,脉已续',说明这是他留给你的机缘。“
他指腹蹭过林英指尖的血痕,“你刚才割血开的箱,这龙须认你为主。“
远处传来小药渣的尖叫:“招娣姐!我要吃烤红薯!“
林英循声望去,十岁的林招娣正揉着面,见弟弟蹦跳,随手塞了个烤红薯过去。
那孩子咬了一口,嘴角沾着焦皮,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半个月前,他还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咳得整夜睡不着。
“试试。“林英解下脖子上的玉坠,对着月光看了看,裂纹边缘泛着极淡的金,“大不了......“
她没说完,把龙须小心裹进怀里揣的寒蚕丝帕里,“等夜里子时,我放进空间药田。“
陈默欲言又止,最终只重重点头:“我守着你。“
子时的风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林英摸黑溜出家门。
空间入口在柴房的老榆树下,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树皮,玉坠突然发烫。
眼前一花,她已站在药田里,月光透过空间的薄雾洒下来,百亩药田在夜色里泛着暗绿。
林英取出寒蚕丝帕,龙须在帕子里不安地扭动,须尖朝着药田中央指去。
她刚松开手,龙须“嗖“地窜进土里,黑土像活了似的翻涌,瞬间在中央位置裂开一道细缝。
一道银光从缝里钻出来,像人的脉搏般跳动。
林英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银光,耳边突然响起细不可闻的低吟,不是人声,是无数根系摩擦的声响。
她闭眼屏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是党参的根须在舒展,是黄芪的茎秆在拔节,是清瘟草的枯叶在颤动。
“原来你们都活着。“她轻声说。
想起前几日翻晒药材时,捡了好些被虫蛀的残根舍不得扔,此刻全掏了出来,顺着银光蔓延的方向一一埋下。
又跑到寒潭边,用木瓢舀了半瓢水,潭水还没完全恢复,只够舀三瓢。
第一瓢浇在党参残根旁,黑土“咕嘟“冒了个泡,残根上冒出米粒大的绿芽。
第二瓢浇在黄芪处,嫩芽“唰“地窜高半寸,叶片上凝着水珠。
第三瓢浇向清瘟草的位置,水珠落地的瞬间,整株草突然抖了抖,枯黄的叶子簌簌脱落,新叶从根部长出来,每片叶子上都凝着颗小露珠,在月光下像碎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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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英直起腰时,后背已经湿透。
玉坠贴在胸口,裂纹处的刺痛变成了酥麻,像有温热的泉水顺着血脉往上涌。
她摸了摸药田边缘的清瘟草,指尖沾到露珠,凑到鼻尖闻,不是普通药草的苦,是清甜里带着回甘。
“成了。“她对着空气说。空间外传来公鸡打鸣,天快亮了。
三日后的清晨,春安堂的药炉飘出异香。
林英捏着刚炼成的丹丸,丹身金中透紫,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她没急着给人吃,而是让网伢子搬了条长凳坐在院门口,专门盯着路过的老病号。
“王婶,您这咳嗽......“网伢子装模作样地挠头。
王婶正捧着药碗咳嗽,突然顿住:“哎?
今儿咋没咳得喘不上气?“她吸了吸鼻子,“啥味儿这么香?“
林英站在井台上,把丹丸攥进手心。
玉坠贴着皮肤,裂纹边缘的金光更明显了,像要把裂痕慢慢填上。
她正出神,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靠山屯十年没见过汽车了,雪地上两道车辙印格外显眼。
赵干事从副驾驶座钻出来,皮帽子上沾着雪,见了林英就堆笑:“林队长,县医院张院长听说您的丹方,非要亲自来请教。“
他身后的车门打开,穿呢子大衣的老人下了车,目光扫过春安堂的牌匾,又落在林英怀里的丹丸上。
林英望着那辆吉普车,车轱辘碾过的雪地上,有半枚模糊的脚印,是皮靴底的菱形纹,和上次在山神庙外发现的一样。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冷光,对着赵干事笑:“张院长大老远来,快请进。“
寒风卷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的短刀。
车后座的阴影里,有只手摸向了藏在皮箱里的相机,镜头对准的,不是药堂,是林英胸前的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