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到来自代班领导的眼神，楚绛玄心里松快了不少，但……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劝动赵如意？
看见龙龙仙官若无其事的逃避他的目光，渡白悬起的心终于死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能看见未来自己跪在明识面前，背着办事处破旧的牌匾磕头认错的样子。
当年他答应的还是太快了，他就应该在食堂老实本分地过上一辈子，这样可能就不会卷进这样的风波里了。
“那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龙龙仙官说道。
渡白的内心无波无澜，能发生什么事，有我对着干爹磕头认错的事大吗？
赵如意跟着往另一边广场上突然聚起来的人群那里看，不知所以地皱皱眉头，“好像……在闹事？”
“去看看。”
赵如意在渡白快要碎掉的表情里，不带一片云彩的离开。准备跟上去的楚绛玄稍微同情地拍了一下渡白的肩膀，宽慰道：“虽然劝不动她，但仔细想想，他也是为了你好。”
渡白：“……”虽然但是，这种为了他好，类似于可怜他被一刀切迅速失去生命给他换上了凌迟好好享受生命的美好。
他觉得后面的时间可能再也笑不出来了。
渡白仙官生无可恋地跟了上去，他决定这一路上都好好跟着赵如意，免得她什么时候要是碰上花婆她老人家说两句急眼了在怎么办？
他可不想拿自己的特权给这女神仙换个好点的牢房！
引路师公看见自己的女儿一手一个小孩，嗓门大得可以绕整个广场三圈半，自己就先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脸。
他斯斯文文地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居然还有个这么凶悍的女儿！
熊孩子的家长们给这超绝嗓门吼得都不太敢来认领自家孩子，但现在还是春天，不孝子要是真掉进河里真的要生病的！
大家长们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孩子不是啊！
其中一个叫豆豆的，被阿蛮呼了一个大巴掌后不敢说话，但在看见自家老娘过来后，就像是给了脸的炮仗一样，整个肚皮都膨胀起来了，“娘！你快把这个两个小怪物一起扔到河里去！”
两个小怪物：“……”
阿蛮狞笑一声，拎着豆豆的后领子就往旁边的池塘走，“今天老娘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小怪物！”
豆豆娘吓坏了，整个人都要扑到豆豆身上，想把孩子给抢回来。豆豆被勒着领子以阿蛮为重心在地上抡出了半个圆。“扑通！”一声在水里溅出一个小水花。
豆豆娘尖叫起来，“阿蛮你在干什么！凭什么把我的孩子扔到水里去！我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赔得起吗！”
周围的人看见她真的把小孩给扔池塘里了，还是倒了一口凉气。
阿蛮冷笑一声，“你装什么呢，这池子连他胸口都不到，能淹死谁？”
虽然还是春天，但现在的天气几乎与夏天无异了。她一点都不担心这破小孩会出什么问题。一想到他刚刚是怎么说阿然的，她肚子里就一肚子的火。
豆豆娘不依不挠，“他还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还不是看见什么就是什么吗？你干嘛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一说这个阿蛮就生气，“他还是个孩子不懂这些？所以说要不是你这个当娘的一直在他面前嚼舌根，他又怎么会说这些？我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不要让我听见再有人说我弟弟是怪物？！”
豆豆被扔进池塘之后展开了一身的泥巴，哭哭啼啼地就想顺着小土坡爬上来，被看不见的麒麟崽又一脚踢下去！
叫你欺负知然！活该！
这小孩根本看不见是谁把他又往池塘里面踢下去的，只以为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但连着几次都是这样，那就是有鬼了！
“娘！娘！有鬼！有鬼踢我！”豆豆终于害怕起来，但又不敢继续往上爬，生怕自己又被看不见的东西给踹下来。
豆豆娘和周围人也看得清楚，真的有看不见的东西不让豆豆爬上来！
“有鬼！真的有鬼！一定是他干的！那小孩真的是个怪物！”
“怪物就应该去死！花婆神在上！快为我们收了这个妖怪！”
嘈杂的人声越来越大，到后面甚至统一地起哄，要把他这个小怪物处死。知然的脸渐渐煞白起来，垂在两边的手指微微颤抖，僵硬着身子努力辩解道：“我没有，我不是！”
麒麟崽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明明是自己动的手，为什么会有人把事情怪到知然的头上？他站在池塘旁边也跟着叫起来，“是我做的！你们不要去找知然！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但没有用，宋君翊在他身上施的隐身术让他们根本就看不见自己。这回麒麟崽是真的希望小宋仙官的六级咒语考试是水来的了。
豆豆娘听见自己孩子因为看不见的鬼不敢上来，差点就疯了，连滚带爬地就到池塘里想把豆豆捞回来。麒麟崽见状想上去，身后一只素手及时将她拦住。
他着急就想越过去和豆豆娘解释，这回直接就是一双手将他整只环抱起来。他回头去看，是宋君翊。
“你干什么？知然被冤枉了！我要赶紧上去解释！”麒麟崽越发挣扎，禁锢住他的那双手就越用力。
“放手啊！知然他，知然他——”他就要哭了！
眼见周围人起哄得越来越凶，甚至还有几个人准备上前去抓知然，旁边等着的大山先他们一步挡在了他们姐弟面前，“这眼下什么证据都没有，你们凭什么这么污蔑人？！”
豆豆娘在把自己孩子拉上来之后，面色扭曲地看着这对姐弟，嗓音嘶哑难听，恨不得把这对姐弟活生生撕碎，“证据？我儿子都被扔到池塘里面怎么都上不来，差点就被困在里面上不来了！这难道还不算证据吗？！他知然就是个没人要的怪物，你阿蛮更是个喜欢认怪物当弟弟的女怪物！”
“你在放什么屁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弟弟让他上不来了？他说话了吗？他动手了吗？张口就来，我看你才是个怪物！”阿蛮被他一激，又想上去动手了，被大山及时拦住。
这和刚刚几个小孩闹事不一样，周围都是年轻力壮的族人，要是他们又先一步动手，这群蠢蠢欲动的人可就有理由动手了。
阿蛮挡在知然前面，而大山挡在了他们两个前面，一副不准有人欺负的样子。
豆豆娘努力安抚着怀里的豆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她恶狠狠地看着被藏在后面的知然，知然像是眼神放空了一样地朝着某个方向看着，脸上惊疑不定。
那个方向是——池塘的岸边，也是刚刚豆豆一直摔跤的地方！
豆豆娘却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指着那块地方厉声大叫道：“你在看什么！你在看什么！那里是不是有鬼！是不是你叫来的！”
正抱着麒麟崽的宋君翊猛然一惊，第一反应是没想到这女人的眼睛这么好，后次啊才反应过来她是顺着知然看过来的方向才觉得这里有“东西”的。
怀里的麒麟崽隐隐躁动，身上的麒麟毛已经炸开了。
知然从刚刚的晃神中回过神来，垂下眼睛偏过头不去看她，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豆豆娘作势就要扑过去，被作为第一防线的大山给拦住了。
豆豆娘在大山身上又抓又挠的，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隐隐有些泛着血色的红痕。
“够了！”
“够了！”
刚吼出声的阿蛮一怔，是谁跟她一起喊出来的？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原本围堵起来像是一面铁墙的人群渐渐裂开一道空隙，后面的人也走了进来，显露出一个苍老又威严的人脸。
是刚刚在彩桥上的引路师公，也是他们的父亲。阿蛮的手渐渐垂落下来，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脸上却表现一副不后退半步的样子。
师公虽然在平时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经常担任师公一职，到底在这里有点地位。何况他还是阿蛮和知然的父亲。只不过在外人眼里，只是阿蛮一个人的父亲罢了。
师公浑浊的眼睛在他们之间转了一下，沉声道：“阿蛮，道歉。”
阿蛮脖子一梗，“我没错！”
师公沉默下来，像是在想该怎么开口。
短暂的安静和突然出现的师公像是让豆豆娘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直直转了个方向，面朝着师公哭喊道：“师公啊！你看看我家豆豆遭他们两个弄成了什么样啊！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啊！”
豆豆娘哭得撕心裂肺的，就差把眼泪掉下来了。
麒麟崽又想上去咬人，咔嚓一声咬在了宋君翊的手臂上。
宋君翊：“……”咬吧咬吧，反正是石头做的，别把牙给崩掉就行。
这边麒麟崽一直在咬她的手臂以示不满，另外一边的豆豆娘也一直在干嚎着嗓子大哭，想要借用这种方法来得到所谓的公平一样。
可嚎着嚎着，她就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没人说话？
豆豆娘渐渐息了声音，脸上有点燥红，虽然在晒得黑红的脸上看不出来就是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师公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这不是等你哭完吗？”
豆豆娘一噎，“你不应该给我个说法吗！”
师公听见这话更是两手一摊，“我叫她给你道歉了啊，是她自己不干的。我一个老人家，总不可能摁着她给你道歉吧？我都老了！不像以前孔武有力了！”
豆豆娘眼睛一瞪，“可她是你女儿！哪有女儿不听爹的！”
“可她都已经嫁出去了！”
言下之意，这女儿已经不归他这个父亲管了。而女儿的丈夫——刚刚还被她挠了一脖子。
豆豆娘这才算是搞清楚了，这师公过来根本就不是过来给个说法的，他明明就是过来拉偏架的！这心都已经偏到外地去了！
她也不想想，要是师公是个对女儿严厉公正的父亲，会养出来这么一个十里八乡都知名的母老虎吗？
豆豆娘颠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管吗？”
师公翘了翘小胡子，冷哼一声道：“阿蛮自己不愿意道歉，我还要管谁？”
“那个怪物！他叫了个看不见的鬼把我儿子困在池塘里面差点就出不来了！”
知然躲在姐姐的后面，感受到一道尖利的目光刺在自己身上，浑身一颤，把头更往下低了些。
师公的目光缓缓从他身上移开，声音没有任何变化，问道：“哪里？”
“什……什么？”
“我是说，证据，在哪里？”
豆豆娘慌张往那处一指，“那里！就是那里！刚刚他就一直往那里看！一定有问题！”
被指到的宋君翊：“……”别指了，再指耀祖就要飞过去咬人了。
豆豆娘指的地方空无一人，他继续道：“他们都看见了！刚刚豆豆一直在那里摔跤！怎么起都起不来！”
师公的身上还穿着祭祀的服装，黄色的衣角从她身边缓缓走过，走到她所指的地方，脚底下淤泥湿滑无比，看起来随时都能让人在上面狠狠地摔一跤。
他捻起一部分淤泥，道：“刚刚才下过雨，这么湿的土本来就很容易摔倒。要是这里真的有作怪的鬼，我怎么没摔？你刚刚把豆豆拉上来的时候怎么没摔？”
豆豆娘不信，“就是他干的！他看见我们都下来了，所所以才叫那个鬼别动手的。”
师公扔掉手上的泥巴，搓了两把手，“你看见他当时说话了吗？”
豆豆娘一噎。
师公锐利的目光环视一圈，语调沉而稳，“你们，都有谁看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窃耳私语，确实是谁也没有见到过知然说过话。最后所有人都在豆豆娘希冀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凡事都要讲证据，你不仅空口污蔑，居然还在祭祀花婆神的广场上说这里有鬼，是想说——花婆神镇不住鬼吗？”
豆豆娘的脸色瞬间煞白！
层层叠叠的人群外，三位仙官皆脸色黑沉地看着发生的一切，仔细一看，还有些生无可恋。
完蛋了，居然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让耀祖插手了凡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