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叮”的一声脆响。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她愕然地睁开了眼睛。
一道玄色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那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
他手里握着一把剑,剑身薄如秋水,刚才便是这把剑,帮她格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啧。”
来人发出了一声轻嗤,似乎有些不满。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们好几个大男人啊,欺负一个弱女子。”
“还要不要脸了啊?”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懒散。
可他身上的杀意,却完全不像他话里那么轻松自在。
那几个杀手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他们没有半分犹豫,再次合围而上!
这一回,他们的进攻可比之前更凶猛!
玄衣人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潇洒写意。
剑光一闪,在狭窄的巷子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然后,一切都静止了。
最先冲上来的两个杀手,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里“噗”地喷出来了。
他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剩下那三个人,脸上头一回有了害怕的样子。
他们想往后退,可这时候想退也来不及了。
紧接着又是两道剑光闪过,那速度快得人眼睛都跟不上。
然后就又有两人倒下。
最后一个杀手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玄衣人手腕一抖,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
“噗嗤”一声,长剑从那杀手的后背心穿过去了,把他死死地钉在那斑驳的墙上。
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之间。
巷子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玄衣人走到墙边,把自己的剑拔出来。
他用死去杀手的衣角,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擦拭一件艺术品。
擦完了,他他收剑回鞘,转过身来。
林稚鱼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面如冠玉,眉飞入鬓。
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似笑非笑,流转间自带三分风流恣意。
他穿着一身墨色暗纹锦袍,腰间束着白玉带,手里还捏着一柄泥金折扇。
这分明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
可是刚刚他下手那么干脆利落,却又让人心惊胆战。
他走到林稚鱼跟前,拿扇骨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那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几分玩味。
“林小姐这般我见犹怜的美人,要是就这么香消玉殒在此地,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开了口,唇角勾起一抹笑。
林稚鱼心头一凛。
他认得自己!
“在下镇北侯府,李逸之。”
“就是路见不平罢了,小姐不用太客气。”
镇北侯府的世子,李逸之?
林稚鱼迅速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
镇北侯府,手握重兵,是朝中少数几家始终保持中立的实权派。
上辈子,一直到二皇子大势已去,他们都没明确站在哪边儿。
柳国公想为二皇子求娶镇北侯的嫡孙女,都被婉言谢绝。
这么一号人物,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呢?
还正好把自己给救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儿。
林稚鱼强压住心里的惊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柔婉。
“多谢世子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只是……”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不知世子为何会恰巧路过这偏僻陋巷?”
李逸之晃着折扇,轻轻笑了一声。
那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更加神秘莫测了。
“京城就这么大,有趣的人和事,就更少了。”
“恰巧路过,便是有缘。”
他答非所问,话里却带着深意。
“林小姐如今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这般独自一人深入险境,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毕竟,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恰巧’的。”
说完,他也不等林稚鱼再问,便转身,迈着悠闲的步子,消失在了巷口。
就好像刚刚那场血腥的杀戮,就跟一场幻梦似的。
***
深夜。
崔府的灯,仍然亮着。
崔渊与柳昌文,这两个平日里明争暗斗的政敌,此刻却坐在同一间密室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江南的局势,已经彻底失控了。
周显仁,孙志明都被抓起来了。
他们安插在江南的所有棋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失联。
那只一直被他们视为笼中雀的长公主,竟是一头悄然亮出獠牙的猛虎!
“不能再这么耗着了。”
崔渊先开了口,声音都有点嘶哑。
“再等下去,火就要烧到京城,烧到我们身上了。”
柳昌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尝不出半点滋味。
“你这话的意思是……”
“舍卒保车。”崔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狠劲儿。
“孙志明,这人可不能再留着了。”
“把那些罪责,全都推到他和周显仁身上去!”
“就说是他们二人狼狈为奸,欺上瞒下,贪墨赈灾款,贩卖孩童,草菅人命!”
柳昌文沉默了片刻,嗤笑一声。
“孙志明是你的侄子,你舍得?”
“那又能怎样呢?”
崔渊冷冷地笑了一下。
“跟崔家的百年基业比起来,一个侄儿,算得了什么?”
“我们两家,即刻联名上奏,弹劾孙志明!”
“拿出‘大义灭亲’的姿态,主动请罪,只说我等有‘失察’之过。”
“如此一来,陛下最多罚我们一些俸禄罢了。”
“只要能把江南那边的事儿彻底给切断,不让京城这边受到牵连,这点儿代价,那是值得的。”
柳昌文看着崔渊,这个相识了几十年的老对手。
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狠毒的法子。
他这是要用自己亲侄儿的命,来保全自己。
“好。”
柳昌文慢慢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着吧。”
崔渊看着柳昌文离开的背影。
不是他想跟柳昌文合作,是时移世易不得不办。
他跟柳昌文斗得你死我活,但前提是皇帝谢九经不会怀疑他们,防着他们。
谢九经沉迷佛法,几乎将整个大权全部旁落到他们这些权臣身上,但一旦他对他们起疑,收回权柄,那么,不管是对崔家还是柳家,都是致命的打击。
那个谢苓,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一次次将他逼到了极点。
看来,等她返回京城,这婚事,必须得提前了......
***
江南的天,说变就变。
前一日还阴雨绵绵,今日却晴得有些过分。
临安府的菜市口,到处都是人,挤得满满当当的。
告示栏上,一张盖着兰陵长公主府大印的文书,墨迹未干。
上头写着:“周显仁,孙志明,草菅人命,罪大恶极,今已验明正身,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刀光一闪,血溅三尺。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这声浪像长了翅膀,飞快地传遍了临安府的每一个角落。
也像一记惊雷,狠狠劈在了城南那座奢华的王家大宅里。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王德发,这位平日里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王大善人”模样的胖子,此刻脸上的肉都在哆嗦。
他狠狠一脚把旁边的紫檀木高几给踹翻了,上好的汝窑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公主……公主她怎么敢?!”
“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人给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