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成绩公布那天，整个军区大院的公告栏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你们说，顾团长能考上吗？”
“悬！我听说这次就一个名额，全军区多少青年才俊盯着呢。”
“是啊，顾团长都多少年没摸过书本了，这一个月能学出个啥来？”
“还不是被他那个大学生媳妇儿逼的，我看啊，就是去走个过场，别考个倒数第一就不错了。”
人群中，一个同样穿着团级干部军装的年轻男人挤了进来，他叫张建军，也是这次进修名额的有力竞争者。
“都让让，让让！”
张建军拨开人群，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不就是个成绩单吗？有什么好看的，结果早定了。”
旁边有人奉承道：“那肯定的，张团长您可是正经高中毕业，又是咱们军区最年轻的团长，这名额不是您的是谁的？”
张建军瞥了一眼顾砚深家的方向，嘴角撇了撇。
“有些人啊，就是异想天开，以为靠媳妇儿就能一步登天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底子。”
话音刚落，负责张贴公告的干事拿着一张红纸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
红纸“啪”地一下贴在公告栏上。
“京市国防大学进修人员选拔考核成绩”一行大字，格外醒目。
张建军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最前面。
他习惯性地从第一名的位置看起。
没有。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往下看，第二名的位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张建军。
他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就褪了。
“怎么可能！”
他失声叫了出来。
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第二名的名字。
“张团长是第二？”
“那第一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上移动，落在了那个被张建军忽略的，最高的位置上。
姓名：顾砚深。
总分：第一名！
而且，分数比第二名的张建军，高出了一大截！
整个公告栏前，死一般的安静。
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人，此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建军的脸，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紫，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不可能……他作弊！”
他像疯了一样吼道。
负责张贴的干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张团长，请注意你的言辞。”
“这次考核，是军区纪委全程监督，你说顾团长作弊，有证据吗？”
张建军瞬间哑火了。
顾砚深拿着那张写着“第一名”的成绩单，一路狂奔回家。
他推开门，预想中林晚意激动迎接的场面没有出现。
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给顾安喂奶，顾宁睡在旁边的小床上。
她的神情那么平静，仿佛他拿回来的不是决定一家人未来的成绩单，而是一张买菜的票据。
“晚意，我……”
林晚意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考上了？”
“嗯！第一！”
顾砚深的声音还在发抖。
林晚意指了指桌子。
“正好，双喜临门。”
顾砚深走过去，看到桌上放着两个大红色的信封。
他拿起第一个，上面的字让他呼吸一滞。
“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
收件人：林晚意。
他又拿起第二个，愣住了。
“京市理工大学录取通知书”。
收件人：顾岚。
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
顾岚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了进来。
“哥！嫂子！我考上了！我也要去京市了！”
她扑过来，抱着林晚意又蹦又跳。
顾砚深看着妻子，看着妹妹，又看了看床上酣睡的两个儿子。
一家人，整整齐齐，都要去京市了。
“好！太好了！”
师长和王秀娥也闻讯赶来，师长激动得满脸通红，一巴掌拍在顾砚深肩膀上。
“你小子，争气！给我们军区长脸了！”
王秀娥拉着林晚意的手，眼眶都红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晚意有福气，旺家！”
师长转身对跟来的通讯员吼道。
“去！给我接通大院广播！”
“我要亲自宣布这个特大喜讯！”
很快，军区大院的上空，响起了师长洪亮的声音。
“通知！特大喜讯！”
“我军区顾砚深同志，以总分第一的优异成绩，通过国防大学进修考核！”
“其妻林晚意同志，被北京大学录取！”
“其妹顾岚同志，被京市理工大学录取！”
“一家三杰，同赴京城！这是我们整个军区的骄傲！”
广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
张嫂手里的菜掉了一地。
李嫂刚端起的饭碗“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那些曾经说过风凉话的军嫂们，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院子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羡慕、嫉妒、震撼、不可思议……
最终，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这家人，惹不起。
真的惹不起。
……
开往京市的火车，缓缓启动。
整个军区，几乎所有人都来送行了。
车窗外，王秀娥哭得像个孩子，死死拉着林晚意的手。
“晚意啊，到了京市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那地方人多眼杂，别让人欺负了去！”
“要是钱不够，就跟王姐说，王姐给你寄！”
师长站在一边，也是眼眶发红，对着顾砚深敬了个礼。
“去了那边，好好学！别给我们军区丢人！”
“是！”
顾砚深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火车开动，站台上送行的人群渐渐变成了小点。
车厢里，是一个独立的软卧包间，师长特意安排的。
顾岚兴奋地看着窗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嫂子，你说京市是不是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我们学校离你们远不远？我以后可以经常去找你们带宝宝玩吗？”
林晚意抱着顾宁，笑着应和她。
两个小家伙很乖，不哭不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晃动的新世界。
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林晚意转过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顾砚深。
他没有看她们，也没有看窗外的风景。
他只是望着火车前进的方向，那个叫京市的地方。
男人笔挺地坐着，侧脸的线条依旧刚毅，可他的神色，却无比凝重。
那不是喜悦，也不是期待。
而是一种林晚意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沉甸甸的压抑。
车厢里的欢快气氛，仿佛被他无形的气场隔绝在外。
林晚意的心，轻轻一沉。
她凑过去，放低了声音。
“砚深，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