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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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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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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钱雨下了三日未停。

顾无忧站在城墙上,看着那些惨白的圆形纸钱簌簌落下。每一枚触及青砖,都会发出"嗤"的轻响,腾起一缕青烟。那不是普通的纸钱——北狄萨满用未婚少女的皮肤鞣制,每一枚都浸透了尸油,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荧光。

"《纸马祭》的引子。"白羽沫用折扇接住一枚纸钱,檀木扇骨立刻爬满细小的裂纹,"他们在找合适的'马骨'。"

沈枫的骨鞭垂在身侧,银铃上结着薄霜。战术师仰头望着盘旋的纸钱,脖颈处的傩面烙印泛着幽光:"今夜子时,他们会放魂灯。"

顾无忧的剑鞘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少年将军知道,北狄的魂灯是用未嫁女子的背部皮肤绷成灯罩,童男女的骨髓炼作灯油,死囚的头发捻为灯芯。而最残忍的是,每盏灯里都囚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婴灵,在永恒的黑暗中充当引路的"灯魂"。

城下的老兵们正在扎纸人。不是寻常的祭品,而是按朔方军的规制,每一个都佩着腰牌。最年迈的百夫长手抖得厉害,写"朔方军亲卫营周大勇"九个字,咳了三口血。

"要准备辰砂。"沈枫的骨鞭突然展开,暗银色的鞭身上浮现朱砂写就的梵文,"画五百张镇煞符。"

白羽沫的折扇在青石板上勾出繁复的阵图。扇尖划过之处,石板上渗出细小的血珠:"不够,还得有破阵的戏文..."

残破的城墙上,不知何时悬了七盏白灯笼。顾无忧伸手去摘最近的一盏,灯笼却自行转了个面——灯罩上用工楷写着"奠"字,每一笔都像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更可怕的是灯下的影子,不是寻常的圆晕,而是一个跪拜的人形。

"他在招魂。"白羽沫的扇尖轻点灯笼,扇面上的墨竹突然渗出暗红,"用《牡丹亭》的'离魂'一折。"

谋士从袖中取出半截焦黑的笛子。笛身上的孔洞渗出暗红液体,吹出的音调不成曲,却让城墙下的纸人齐齐转头,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最阴毒的局..."顾无忧的剑映着惨白灯光,"不是刀山火海..."

"而是让至亲..."沈枫的声音从灯笼里传出,"亲手毁牵挂..."

子时的更鼓响了第一声。

七盏白灯笼同时亮起青光,映得城墙上的血渍纤毫毕现。顾无忧看见光中浮现出细小的身影,都是战死的将士,他们在光影中列阵,沉默地望着北方。

第二声更鼓。

沈枫的骨鞭如银蛇立起,环绕城墙结成荆棘牢笼。战术师将一枚"永乐通宝"弹入中央灯笼,铜钱在火焰中翻转,映得五百纸人同时抬手,摆出冲锋的姿势。

"来了。"白羽沫的折扇突然自行展开。

护城河的水无端沸腾起来。不是滚水般的翻涌,而是像有无数双手在水底拍打,发出粘稠的"咕嘟"声。水面渐渐变成墨黑,浮起残缺的纸人肢体——都是北狄祭品的残骸。

第三声更鼓余音未绝,河面上已漂来盏盏魂灯。

惨白的灯罩在黑暗中格外刺目,隐约可见里面蜷缩的婴灵。为首的灯盏突然破裂,钻出个穿红肚兜的女童,赤脚站在水面,怀里抱着个残破的布偶。

"顾哥哥..."女童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砖,"来玩呀..."

顾无忧的剑身剧烈震颤。他认出那个布偶——七岁那年,他用战死的战马鬃毛,给邻家小妹缝的娃娃。北狄第一次攻城时,那孩子就失踪在乱军之中。

沈枫的骨鞭炸成漫天银星。战术师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鞭身上:"天地玄黄,现形!"

银光过处,魂灯接连破裂。可那些婴灵并未消散,而是手拉着手站在水面,齐声唱起童谣:"纸马纸马跑得快,上面坐着个无头怪..."

河水突然裂开,浮出一匹巨大的纸马。马背上坐着无头人影,腰间配着断剑——俨然是顾老将军的模样!纸马的关节处滴落黑血,每踏一步,就有一个婴灵被踩入水中。

"祖父..."少年将军的剑铿然坠地。

无头人影突然抬手指向顾无忧心口。与此同时,沉入水中的婴灵再次浮起,每个都变成了幼年顾无忧的模样。

"无忧..."五百个"小无忧"同时开口,"来陪我们..."

白羽沫的折扇骤然炸裂,三百六十根扇骨化作银针射向纸马。谋士的七窍渗出鲜血,却笑得恣意:"魑魅魍魉...也配用老将军的脸?"

沈枫的骨鞭绞住纸马前蹄,鞭身梵文亮如烈日。脖颈上的傩面烙印突然开裂,渗出黑血:"沈肆...你过界了..."

纸马自燃起来,火焰中浮现扭曲的傩面。无头人影摘下腰间断剑,剑身上赫然刻着"顾怀远"三字——可那分明是北狄仿制的邪器!

"最诛心的算计..."顾无忧的剑凌空飞起,"不是冒名顶替..."

"而是让血脉..."沈枫的骨鞭刺入自己心口,"难辨真假..."

黑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巨大的"悲"相傩面。面具张口吞下所有假"小无忧",而白羽沫的银针尽数钉入纸马关节,每一针都刻着往生咒。

纸马轰然倒塌,化作漫天纸钱。无头人影挣扎欲逃,却被顾无忧一剑穿心——剑身上的英灵名字突然活了过来,如锁链将人影牢牢捆缚。

"安息吧..."少年将军轻声道,"祖父从不用剑...指人..."

人影剧烈颤抖,渐渐显露出北狄大萨满的真容。他脸上戴着顾老将军的面具,眼中满是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之物。

五百纸人突然同时转身,腰牌上的"朔方军"三字泛起血光。为首的纸人抬手,轻轻摘下了萨满的面具。

"最痛快的报复..."白羽沫的折扇重新拼合,"不是千刀万剐..."

"而是让仇雠..."沈枫的骨鞭缠住萨满脖颈,"也成祭品..."

子时最后一刻,萨满的身体炸成纸灰。灰烬在空中组成巨大的"奠"字,缓缓沉入护城河。河水渐清,婴灵们相继消散,唯剩那个红肚兜女童。

"顾哥哥..."女童的布偶突然开口,"送我回家..."

顾无忧的剑托起布偶。剑身上一个名字亮起来——"朔方城东街赵小满"。名字化作金光,包裹着女童渐渐淡去。

长明灯的残灰无风自动,在祠堂废墟上聚成小小坟茔。坟前无碑,只斜插着那柄仿制的断剑。

"最深的离别..."少年将军抚过剑身,"不是坟前恸哭..."

"而是带着记忆..."沈枫的骨鞭重新缠回腰间,"负重前行..."

白羽沫拾起一枚完好的纸钱,上面不知被谁画了个笑脸:"利息。"

【小剧场】

白羽沫:(数扇骨)我的扇子啊!全没了!

沈枫:(淡定擦纸钱)能卖钱。

顾无忧:(红着眼)是小满的...

(纸钱突然飘起来)

纸钱:(奶凶)叫姐姐!

白羽沫:(掏账本)赔我扇子钱...

(纸钱啪地贴他脸上)

沈枫:(迅速收起)充公。

顾无忧:(憋笑)小满干得漂亮。

(远处传来童谣)

邪神:(气急败坏)"沈枫!你给我等着!"

(沈枫默默把纸钱藏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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