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秋菊那刻意欢快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上回响着,楚砚跟在秋菊的身后半步,【规则之眼】扫视着经过的每一扇房门以及每一处拐角,而在被动感知下,那些门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夜鹰在伊万象征性的“搀扶”下,红盖头低垂,步履平稳,但楚砚看到了她裙摆下的靴尖有节奏的点地动作:左三房内有低泣,右五房有窥视感。
让·雷诺则走在稍后,姿态优雅,目光锐利地扫过廊柱上的雕花和墙角不易察觉的污渍。
几人穿过了几重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膳厅出现在了眼前。
巨大的圆桌上铺着红桌布,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整只的烤乳猪油光发亮,清蒸鲥鱼鳞片晶莹,各色素斋点心小巧精致,就连碗筷皆是上等瓷器与象牙镶银。
然而,偌大的膳厅,除了侍立在两旁穿着靛蓝短褂的小厮外,只有零星几位宾客落座。
主位空悬着,左侧首位坐着一位穿着酱紫色团花绸袍,留着山羊须面容清癯却眼神阴鸷的老者——二叔公赵守仁,他正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浮沫。
他下首坐着一位胖乎乎穿着宝蓝色绸衫,满脸堆笑却眼神闪烁的中年人,他是表舅爷钱富贵。
主位的右侧则坐着几位同样穿着喜庆,但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女眷。
这里的气氛诡异,美食当前,却无人动筷,只有二叔公撇茶盖的轻微磕碰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新姑爷,新娘子到——”
秋菊刻意拔高了嗓音通报,瞬间打破了沉默。
唰!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门口的四人身上!那目光混杂着审视、好奇、漠然,甚至是…怜悯?如同看着即将踏入屠宰场的羔羊。
与此同时,楚砚的“规则之眼”也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规则之眼】被动捕捉:【目标:二叔公赵守仁(中度规则污染节点,链接祠堂)。表舅爷钱富贵(低度污染节点,贪婪意念强)。其余宾客(轻度污染,恐惧意念主导)。】
“嗯,入座吧。”
二叔公赵守仁眼皮都没抬,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天然的倨傲。
“既入囍府,便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他嘴上说着不必拘礼,但那姿态语气,处处透着无形的压迫。
引路的小厮立刻上前,指引楚砚坐于右侧的首位,夜鹰坐于他的下首,让·雷诺和伊万则被安排坐在靠近下首的位置。
“开席。”
赵守仁放下茶盏,淡淡吩咐。
侍立两侧的小厮立刻上前,为每人布菜,菜肴很快就被分到精致的骨瓷小碟中。
规则3:【严格遵守膳时,于膳厅用膳】。用餐本身可能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楚砚看着面前小碟中摆放的几颗晶莹饱满的桂圆,但在【规则之眼】的视野下,那桂圆饱满得有些异常,表皮下的果肉似乎…带着微弱的暗红脉络?
“来,新姑爷,尝尝这桂圆,府里后院老树上结的,甜得很!”
表舅爷钱富贵堆着笑,热情地招呼楚砚,自己却并不动筷,眼神闪烁。
这是陷阱?还是试探?
楚砚并没有动筷,他拿起手边的象牙镶银筷子,仿佛在欣赏其雕工,目光却扫过全场。
夜鹰盖头低垂,双手放在膝上,没有任何动作。
让·雷诺拿起筷子,姿态优雅地夹起面前碟子中的一片素火腿,却没有立刻送入口中,似乎在观察。
伊万则盯着面前碟子里油汪汪的大鸡腿,喉结滚动,但硬是忍着没动,只是拿起酒杯灌了一口清水。
其他几位女眷则小口吃着面前的素菜。
“怎么?新姑爷是嫌弃府里的饭菜不合胃口?”
二叔公赵守仁阴鸷的目光扫了过来,带着冷意。
“还是…觉得这桂圆的寓意不好?”
压力陡增!规则4言行失仪、顶撞尊长,恐招致家法惩戒!不动筷,可视为“失仪”!
【夏国直播间】:
“楚神别吃桂圆!肯定有问题!”
“二叔公逼宫了!怎么办?”
【浪漫国直播间】:
“让在观察素火腿!他发现了什么?”
【白熊国直播间】:
“乌拉!伊万忍住!鸡腿是诱饵!”
【孔雀国直播间】:
“我家天选者吃了块点心!脸色突然变青了!”
就在这僵持的时侯!
“哎呀!我的耳坠!”
坐在下首的一位穿着桃红褙子的年轻女眷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手忙脚乱地摸着耳垂,一枚小小的珍珠耳坠掉落在了地毯上,滚到了楚砚的脚边。
“我的耳坠掉了!这位…这位傧相大哥,能帮我捡一下吗?”
她脸色苍白,眼神带着哀求看向…坐在楚砚下首的让·雷诺!
【规则6:在府中拾获任何物品(尤其首饰、手帕),请立即交予喜嬷嬷或送至前厅管事处。请勿私自留存。】
【规则1:仅听从身着标准服饰的仆役指引。拒绝任何着装不规范者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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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连环!这“女眷”显然不是仆役,但她的请求却是“拾获物品”!如果让·雷诺去捡,就违反了规则6!如果拒绝,可能被视为“失礼”触发规则4!
让·雷诺的眼神瞬间锐利!他并未去看脚边的耳坠,而是优雅地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女眷。
“这位姑娘,在下身为傧相,正席之上贸然离座拾物,恐对主家不敬,亦冲撞了新人喜气。”
他微微侧头,看向侍立在侧的一名小厮。
“劳烦这位管事,为这位姑娘寻回失物,送至前厅登记招领,方合府中规矩。”
让·雷诺这话既点明了自身的身份限制,强调怕冲撞了喜气,又将问题抛给规则内的执行者,应对的很完美,是个可合作的人,楚砚心想。
那名小厮虽面无表情,却立刻上前,捡起了那枚珍珠耳坠,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包好,转身离开了膳厅。
见此,那女眷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不敢再看任何人,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碗碟。
二叔公赵守仁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就连表舅爷钱富贵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
压力暂时转移了。
楚砚借着这个空档,目光扫过让·雷诺面前的素火腿。
【规则之眼】冰蓝微光一闪,那火腿似乎也有与桂圆类似的脉络?!是某种污染标记?还是“肉食”本身的陷阱?
他不再犹豫,拿起筷子,没有去碰那几颗可疑的桂圆,而是伸向自己碟中一片翠绿的清炒菜心,动作从容。
二叔公赵守仁阴鸷的目光在他筷子上停留片刻,最终移开。
楚砚将菜心送入口中,口感清脆,味道正常,但就在他咀嚼的瞬间,【规则之眼】被动捕捉到旁边一位一直埋头吃饭的女眷——孔雀国的天选者。
她的身体突然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她碟中,一颗桂圆被咬开了一半露出了的果肉,那果肉赫然是已经凝固的血块!
“唔…呕…”
孔雀国天选者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由白转青,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她想呕吐,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
她惊恐地看向自己碟中那半颗桂圆,又绝望地看向主位的二叔公。
“放肆!”
二叔公赵守仁猛地一拍桌子!碗碟跳动!他阴鸷的脸上布满寒霜!
“席间失态,污秽喜宴!拖下去!家法伺候!”
话音刚落!两名侍立的小厮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孔雀国天选者!
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孔雀国天选者如同小鸡般被提起,连挣扎都做不到,就被迅速拖离了膳厅!她的哭喊声在门外戛然而止!
整个膳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剩余的几位女眷吓得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表舅爷钱富贵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惊惧。
【孔雀国直播间】:
“阿米莎吃了桂圆!是血!”
“被拖走了!家法是什么?”
“完了…孔雀国…”(弹幕绝望)
【全球通告(直播间置顶)】:
【孔雀国天选者,阿米莎·汗,于副本“红妆囍狱”中违反府邸章程,判定通关失败!】
【孔雀国国运削减6%!将随机抽取城市,于24小时后降临规则怪谈“红妆囍狱”部分污染!请孔雀国民众做好应对准备!】
随即画面切入:繁华的街道上,行人的表情瞬间被剥离,只剩下空洞的麻木,鲜艳的纱丽变成了血色,“婚礼游行”在街头机械上演,散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喜庆”。
楚砚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碟中的菜心只动了一片,他右眼冰蓝光芒流转,扫过桌上所有菜肴,那暗红的脉络,在“肉食”和“桂圆”类象征性果品中尤为明显!但却素食相对安全?!还是尚未触发?
“晦气!”
二叔公赵守仁拂袖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散了!”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在小厮的簇拥下,径直离去。
表舅爷钱富贵也连忙起身跟上,脚步仓皇。
午膳在这插曲后草草结束了。
丫鬟秋菊再次出现,脸上依旧挂着那夸张的笑容。
“新姑爷,新娘子,请随奴婢回房歇息,申时可至花园散步。”
回程的路上,气氛更加压抑,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将走廊染成了橘红。
楚砚的目光扫过廊柱上的雕花,【规则之眼】清晰地捕捉到其中一处“喜鹊登梅”图案的梅枝上,被人添上了一个倒悬着面目模糊的女子身影!而身影旁边,还用更小的字写着:
“她总在看着”
与婚房铜镜下的字迹如出一辙!
回到婚房后,房门被关上了,隔绝了外界。
伊万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
“乌拉!什么鬼地方!吃个饭都死人!”
夜鹰终于掀开了红盖头的一角,露出一双冷静锐利的眼睛,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那面铜镜。
“‘镜中人,非我兮’…‘她总在看着’…指向了同一个存在。这府邸里,有一个无处不在的‘她’。”
让·雷诺闻言脸色凝重,看向了楚砚。
“桂圆藏血,素火腿亦有异。‘血染衣’…恐怕不是虚指。静默时段将至,‘熄烛’是关键。”
楚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庭院里渐渐被暮色吞噬的美景,绷带下的左眼传来了清晰的悸动。
他摊开手掌,意识沉入精神空间,那缕【莉亚的谢礼】的暗红星光,在进入这红妆囍狱后,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等。”
楚砚声音低沉,眼里倒映着最后一抹残阳。
“等子时。等‘她’来。”
烛光摇曳,将婚房内众人的身影拉长,子时的静默与黑暗,即将吞噬这座百年“吉庆”的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