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刀叩响门环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敲在了一面蒙尘的鼓上,闷响之后,是更深沉的寂静。我们屏息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门内却毫无动静。只有巷子穿堂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更添几分萧索。
赵小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不会没人吧?或者……不欢迎我们?”
叶瓷靠在我身上,呼吸急促,掌心那裂纹处的黑气似乎又浓郁了一丝,她的重量也越来越沉。我咬紧牙关支撑着,心里也开始打鼓。如果这里也不行,我们还能去哪?
就在林三刀准备再次叩门时,“吱呀”一声轻响,那扇斑驳的木门,竟然自己打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后面是深邃的黑暗,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有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草药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锈蚀的气味飘了出来。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声音,从门缝里幽幽传出:
“扰人清静……所为何事?”
林三刀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姿态放得很低:“不语斋主,晚辈林三刀,携友人冒昧来访。我这位朋友身中奇毒,掌纹遭异力侵蚀,危在旦夕,听闻斋主有妙手回春之能,恳请斋主施以援手!”
门内沉默了片刻,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掌纹侵蚀?何种异力?寻常手段,老夫不屑出手。”
叶瓷挣扎着抬起那只布满裂纹的手,声音虚弱但清晰:“是……劫门之力。”
“劫门?”门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明显的震动,“你们……接触过那东西?”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从门内涌出,如同触手般扫过我们四人。我感觉像是被冰冷的X光从头到脚透视了一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叶瓷更是闷哼一声,掌心的裂纹仿佛被刺激到,黑气骤然活跃起来。
“哼!”门内传来一声冷哼,“果然是那股污秽的气息!还夹杂着……麻衣相术的残渣?有意思……进来吧。”
木门无声地完全敞开,露出了门后的景象。那是一个狭长、昏暗的店面,两侧是顶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架,塞满了各种材质、奇形怪状的卷轴和古籍。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奇特的气味。店铺深处,隐约可见一个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佝偻的、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搀扶着叶瓷,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就在我们全部进入店内的瞬间,身后的木门“砰”地一声自动关严,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天光,店内只剩下几盏摇曳的油灯提供着昏黄的光线,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柜台后的身影动了动,缓缓抬起头。灯光下,露出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他穿着灰色的旧式长衫,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时代脱节的古旧感。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叶瓷那只手上,眉头紧锁:“劫门侵蚀……竟已到了‘纹裂’之境……小丫头,你还能站着,已是仗着神农血脉不凡了。”
他又看向我,眼神在我眉心停留片刻,闪过一丝讶异:“麻衣映世纹……碎成这样,还能保持灵台不溃?小子,你命挺硬。”
最后,他扫过林三刀和赵小萌,没多做评价,只是淡淡道:“一个刀煞缠身,一个俗缘未了……哼,倒是凑了一桌怪牌。”
这老家伙,眼光毒辣得吓人。
“斋主,”林三刀再次开口,“恳请您出手,救救我朋友。需要什么代价,只要我们能做到,绝不推辞。”
不语斋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绕过柜台,走到叶瓷面前。他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指,虚按在叶瓷掌心的裂纹上方一寸处,闭目感应了片刻。随着他的感应,叶瓷掌心的黑气似乎受到了压制,翻涌得不再那么剧烈,但裂纹并未愈合。
“难。”他睁开眼,吐出一个字,“劫门之力,乃天地法则之毒疽,非寻常药石能解。老夫只能暂时压制其蔓延,延缓崩溃之期。若要根除……”
他顿了顿,看向我和叶瓷,眼神意味深长:“需从根源入手。这侵蚀,看似是伤,实则是‘标记’,是‘召唤’。”
“召唤?”我心里一沉。
“不错。”不语斋主缓缓道,“劫门既已‘看见’了你们这两把钥匙,岂会轻易放过?这侵蚀,便是它强行与你们建立联系的通道。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召唤会越来越强,直至将你们彻底拉向彼端。老夫的压制,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我们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原来这裂纹不仅是伤害,更是拴在我们身上的锁链!
叶瓷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倔强地看着斋主:“难道……就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吗?”
不语斋主沉默良久,才幽幽道:“办法……或许有一个。但凶险无比,近乎十死无生。”
“什么办法?”我和林三刀几乎同时问道。
“主动应召。”老者一字一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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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们都被这个答案惊住了。
“既然无法摆脱召唤,不如主动迎上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在劫门力量尚未完全通过这通道倾泻过来之前,逆向而行,沿着这召唤的轨迹,找到劫门在现实中的‘投影’或‘薄弱点’,在其完全开启前,从外部施加影响,甚至……尝试关闭它。”
他看向叶瓷:“你的掌纹是路引。”又看向我:“而你,虽然面相已碎,但灵根未绝,或许能在靠近劫门时,重新感知到一些东西,成为判断的依据。这是唯一可能切断这种联系、甚至扭转局面的机会。但前提是,你们能在靠近劫门的过程中,不被其力量彻底同化或吞噬。”
主动接近劫门?这听起来简直是自杀!
店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油灯的光芒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仿佛也在犹豫不决。
叶瓷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裂纹,良久,她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去。”
“你疯了?”我脱口而出,“那玩意有多危险你没看见吗?”
“不去,等着它把我彻底拉走,或者掌纹崩溃而死吗?”叶瓷反问我,语气平静得可怕,“横竖都是危险,不如选个可能有点希望的路。你这神棍,要是怕了,可以留下。”
我被她这话噎得够呛。怕?我当然怕!我现在连自保都费劲,去招惹劫门?但让我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去冒险?
林三刀拍了拍我的肩膀,沉声道:“我陪你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份照应。”
赵小萌也怯生生地举手:“我……我可以帮你们望风!或者……用设备做点记录?”
不语斋主看着我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既然决定了,老夫便助你们暂时压制这侵蚀,并给你们一个大致的方向。但路,要你们自己走。生死,由命。”
他转身从柜台后取出一个古朴的陶罐,打开后,里面是一种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黑色药膏。他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叶瓷掌心的裂纹上。药膏触及皮肤,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那些活跃的黑气顿时被压制下去,裂纹虽然还在,但不再有黑气渗出。叶瓷的脸色也稍微好转了一些。
“这药效能维持十二个时辰。”斋主说道,“方向……往北。临安市北郊,有一处古地名曰‘断魂坡’,那里阴气极重,空间不稳,是劫门力量最容易渗透现世的地方之一。你们去那里寻找线索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可以离开了。
走出不语斋,重新回到昏暗的巷子里,虽然暂时缓解了叶瓷的危机,但我们的心情却比来时更加沉重。
劫门的召唤,已经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我们头顶。而我们的选择,竟是主动走向那柄剑。
北郊,断魂坡。
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