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电话簿是祁雄自杀那天,用几张牛皮纸包裹了几层,深夜亲自送到篁村一家士多店,让店主转交给祁东雅。
祁东雅听闻父亲来到自己家门口,却没有进门,马上感觉到不对,赶紧拨动祁雄的电话关心,才赶去别墅,发现祁雄已遣散了所有安保,选择了自杀。
她已无数次翻阅过这个电话簿,除了众多人的联系方式,没有其他多余的文字。
蒋凡、汪文羽、辉哥、唐璐、刘哥、康生、向东升等人,都赫然在列。
蒋凡、辉哥两人都标注了红线,只是蒋凡名字后面,还加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刘哥、唐璐、汪文羽等,这些与祁雄不是一个阵营的职场中人,却没有划线,而曾经的属下向东升的名字下,却是两道重重的红线。
已经进去的康生名字上划了一个大叉,可以确定这是祁雄自杀前标注的。
除了这些人,各个镇与祁雄有交往的江湖大佬,也赫然在列。
祁东雅仅从这些划没划线,还有划线的方式,读懂了父亲的心思。
她翻阅到电话簿的中间,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名字——洪兴。
每一次翻阅电话簿,她的目光都会在这个名字聚焦一会儿,这个名字没有标注红线,而是用红线将洪兴的名字圈起来,还划了一个箭头。
祁东雅呆滞地看了好一阵子,才缓缓拿起大哥大,拨通了这个号码。
电话接听,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平稳,娇滴滴道:“洪兴哥,知道我是谁吗?”
祁东雅以前对来访的人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口吻,忽然温柔起来,洪兴一时还没有听出她的声音。
他沉思了片刻,终于想起是谁,那点睡意瞬间被警惕取代:“祁小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令尊的事,我也很难过。”
他的语气客气而疏远,带着摸不清对方路数时的谨慎。
祁东雅声音里揉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依赖:“洪兴哥,你太客气了。我父亲一走,以前那些所谓的朋友,躲得比谁都快,你能记住我的声音,我已经心满意足。”
洪兴干笑两声:“祁小姐言重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他才接茬道:“祁小姐?找我有事吗?”
祁东雅故意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才缓缓道:“树倒猢狲散,只有我父亲的老部下东升记得我这个可怜的女人,还从百忙中抽出时间关心我,他刚从我这里走没一会儿。”
“向领导……”
洪兴条件反射地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才清晨七点,一个男人清晨这个时间从一个女人家里离开,而且祁东雅还亲昵称呼起东升,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脸上的睡意和警惕,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惊讶和算计的精光所取代,声音也立刻热络亲近起来,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哎呀,东雅妹子。”
他称呼直接从疏远的“祁小姐”变成了亲热的“妹子”,“你看你,这话说得太见外了。祁老板虽然不在了,但洪兴哥我心里,一直把你当自己人,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哥讲。”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意味深长:“向领导真是重情重义,这么早就来关心你。看来,他对妹子你,很不一般呐。”
祁东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知道鱼饵已经抛下,并且被稳稳咬住了。声音却依旧带着那份依赖和柔弱:
“洪兴哥,你就别取笑我了。他也就是……看我可怜罢了。”
她巧妙地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然后才转入正题,“不过,他昨晚倒是提了一嘴,好像对你的意见很大哦。”
洪兴一听,心里立刻活络起来。向东升能在枕边跟祁东雅提这茬,说明这女人在他心里的分量不轻,他连忙顺着杆子爬:
“误会,以前的事都是误会,向领导是做大事业的人,我洪兴是打心眼里佩服,是我不懂得做事,所以得罪了他。东雅妹子,你看……能不能在向领导面前,帮哥哥我美言几句?哥哥我感激不尽。”
“唉,”
祁东雅声音里充满了为难,“东升即将得到提升,多少人盯着他呢。有些事他也不好做。”
她欲言又止,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一声更重的叹息,“可你是我洪兴哥,你的事我也不能置之不理。东升他刚走,我这里……唉,有些事,电话里实在不方便细说。”
她模棱两可的话,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承诺,却暗示了两个关键信息:第一,再次强调与向东升的“亲密”与“特殊”;第二,事情重要且敏感,电话里不安全。
洪兴脑子飞速转动。祁东雅毕竟是祁雄的女儿,她不仅能接触到向东升,而且很可能掌握着某些关键信息,只是需要更安全的环境才能透露。
他瞬间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头顶,机会似乎就在眼前,绝不能因为沟通不便而错过。
“明白,我懂!东雅妹子,电话里确实说不清楚。”
洪兴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和兴奋,“这样,我下午就过东莞,亲自去拜访,我们当面聊,什么都说。”
生怕祁东雅反悔,他立刻敲定时间,显得比祁东雅还要积极。
祁东雅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
她的声音却依旧软糯,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犹豫:“下午就来?”
沉默片刻,她才接着说道:“洪兴哥你也太心急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说……好吧,那我在家等你。”
“好、好、好。一言为定,下午见,东雅妹子!”洪兴忙不迭地答应,仿佛已经看到了通往财富和权力的捷径在向他招手。
祁东雅缓缓放下大哥大回到主卧,向东升残留的体温和气息似乎还萦绕在这里,而几个小时之后,这里将迎来另一个入局的男人,在这一点上,她有足够的信心。
短暂的电话联系,她听出洪兴那颗见风使舵、被贪婪填满的野心,笃定他会主动跳进自己编织的罗网。
下午一点,洪兴提前抵达祁东雅的那栋三层小楼。
他看到大门虚掩着,祁东雅就站在三楼上,却没有下来的意思,于是独自上楼,心情既激动又带着一丝面对未知的紧张。
祁东雅听到脚步声,来到卧室门口。
她换了一身居家的丝质裙衫,勾勒出慵懒的曲线,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倦意,仿佛昨夜的纠缠尚未完全散去。
没有过多寒暄,她只是淡淡一笑:“洪兴哥来了,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