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丝终于收了势,风卷着水汽掠过滨海老码头的锈铁栈桥,积水洼里倒映出玄山鉴宝联盟筹备处的玻璃幕墙,像块被揉皱的银镜。陈轩刚把青铜残片的拓本塞进防水公文包,手机突然震了三下——是警方卧底“老鱼”发来的加密消息,附带一张用针孔相机拍的模糊照片,像素里还沾着几粒可疑的木屑,边缘隐约能看到半截印着“滨海港货运”的纸箱标签。
他指尖在屏幕上划过解密程序,照片细节缓缓清晰:背景是间弥漫着机油味的昏暗仓库,水泥墙上用图钉固定着联盟挂牌仪式的流程表,红墨水笔狠狠圈住了“10:00嘉宾致辞”和“10:30玄山文书公开展示”两个环节,旁边潦草写着一行字:“申时三刻(16:45),炸货舱,抢文书,留活口。”末尾还有道歪斜的划痕,是老鱼特有的暗号——三年前陈轩帮警方传递线索时,两人就约定用“斜划 点”代表“内鬼已锁定”,此刻划痕旁的三个点,意味着内鬼至少有三人。紧接着弹出的补充消息更让人心沉:“内鬼已确认,挂牌当日以‘黑领结 左胸鸢鸟徽记’为号,负责在展示区配合外部行动,其中一人随身带‘钢笔’,触发装置藏在笔帽里。”
“老鱼在黑鸢内部潜伏了三年,连他们的军火库位置都摸得清,消息从来没出过差错。”陈轩将手机递给苏晴,指腹按在照片边缘的木屑上,“这仓库的环境痕迹——地面有柴油渍,墙角有生锈的集装箱挂钩,应该是黑鸢在老码头附近的临时据点,离货舱最多五百米。”他忽然想起前晚巡逻队的报告,老码头区域近期总有辆无牌面包车凌晨出没,当时以为是偷海鲜的小贼,现在想来,是黑鸢在运送炸药。
苏晴立刻将照片导入电脑,用高清修复软件放大红笔字迹,屏幕上的像素块逐渐拼接,她忽然“咦”了一声,指尖点在屏幕上:“你看这笔迹的收锋,‘玄山’的‘山’字最后一笔有个向右的回勾,落笔时顿了半秒,和我们前几天收到的鼎盛拍卖行捐赠协议上,王坤的签名习惯完全一致。”她调出存档的协议扫描件,将两个“山”字重叠,回勾角度、力度分毫不差,连顿笔处的墨晕都如出一辙,像是用同把尺子量过的复刻。
小林抱着一摞刚打印好的嘉宾名单跑进来,额角沾着汗,眼镜滑到了鼻尖,怀里的纸张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联盟合作的三家拍卖行都确认了出席名单,鼎盛的王总不仅自己要来,还说要带两位‘海外资深藏家’当特邀嘉宾,说是想借挂牌仪式‘交流玄山文物收藏心得’。”他把名单摊在桌上,手指点在两个陌生名字上,“我查了这两个人的身份信息,护照是真的,但入境记录显示他们三天前刚从东南亚转机过来,名下公司都是空壳,连办公地址都是郊区的废弃工厂。更可疑的是,他们的行李申报单上写着‘古董鉴定工具’,但重量远超普通设备,像是藏了枪械。”
“王坤……”陈轩捏着协议复印件的指尖泛白,纸张边缘被捏出深深的折痕。这位鼎盛拍卖行的总经理前几天还亲自登门,捧着一套价值百万的便携式光谱检测仪捐赠给联盟,言谈间总把“守护玄山文化”挂在嘴边,甚至主动提出要帮联盟联络海外藏家回流文物,当时他还觉得王坤是真心想为行业做事,现在想来,那副热情的面具下,藏着的是毒蛇般的算计。他忽然想起1091章小林收到的匿名威胁电话——当时那位被吓坏的老专家颤声说“拍卖行里有双眼睛盯着我们,连我昨天刚修复的青铜爵都被人拍了照”,原来这双眼睛,一直藏在看似最热情的“盟友”背后。
“我再去核对下王坤最近的行踪。”小林立刻坐回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监控截图,“他上周以‘考察窖藏安全,帮联盟制定文物运输方案’为由,申请查看过老码头货舱的历史图纸,当时我还觉得他考虑周到,特意把1943年的原始结构图复印给了他,现在想来,是在确认炸点位置!”他调出王坤的行车记录仪轨迹,近一周内,王坤的黑色奔驰五次在老码头附近绕圈,每次停留时间都恰好是货舱周边巡逻警力换岗的间隙,最后一次甚至在货舱门口停留了十分钟,说是“查看周边环境”,实则是在标记炸药安放点。
苏晴将伪造的文书复印件放进特制的展示盒,盒子里垫着防压的软绒布,她指尖拂过仿造的古卷纹路,语气笃定:“假文书的纸质用的是安徽泾县的手工竹纸,和真文书的宋代纸性最接近,墨迹调了朱砂和藤黄,按1:3的比例混合,做旧处理时特意用茶汁浸泡了三天,留了‘虫蛀痕’和‘水渍印’,除非用365纳米的鉴纸灯照,否则就算是资深鉴定师也看不出破绽——我爸当年修复古画时,就是用这招骗过了好几个造假贩子。”她又从抽屉里拿出几枚胸针,黄铜材质上刻着简化的玄山纹,背面是磁吸扣,“所有工作人员统一佩戴这个,没有胸针的‘嘉宾’,便衣会直接跟上,尤其是王坤带的那两个‘藏家’,我已经把他们的照片发给便衣了,特征很明显:一个左脸有刀疤,一个右手缺根小指。”
陈轩刚把真文书锁进防震箱,箱壁是特制的防弹材料,还装了GPS定位器,张馆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听筒里的声音混着火车铁轨的哐当声,带着急促的喘息:“小陈,我刚从西北文物局那边得到消息,黑鸢在古城遗迹外围增派了至少二十个暗哨,还租了三辆带冷藏柜的货车,车牌号是陕A开头的——他们恐怕不止想要货舱的窖藏,还想在得手后立刻把文物运出边境!”
“冷藏柜?”陈轩皱起眉,突然想起文书里用朱砂标注的“玄山氏秘藏法”——部分青铜器和丝织品需要恒温恒湿保存,温度必须控制在15℃左右,黑鸢连这点都摸得清楚,显然对玄山传承的了解远超他们想象。“张馆长,麻烦您让文物局派专家在遗迹待命,再联系边境口岸加强排查,一旦发现挂陕A牌照、带冷藏柜的货车立刻扣查,冷藏柜里肯定有猫腻。”挂了电话,他走到窗边,望着筹备处门口挂起的大红灯笼,灯笼穗子被风吹得晃悠,像悬在半空的警示灯,楼下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布置花篮,五颜六色的鲜花堆在门口,却掩不住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紧张。
临近中午,李警官带着两名便衣推门进来,身上还沾着街头小吃摊的葱花味和油条的油香。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手绘地图,纸边都卷了毛,显然是老鱼在仓促间画的:“老鱼冒险传回来的货舱内部结构图,你看,黑鸢把炸药安在了货舱的四根承重柱上,都是遥控式的TNT,每根柱子上绑了两公斤,足够把整个货舱炸塌。触发器可能藏在钢笔、打火机这类随身物品里,老鱼说,负责引爆的人代号‘笔客’,习惯用左手按触发器。”他顿了顿,语气更沉,“更棘手的是,他们在货舱对面的废弃塔吊上安排了狙击手,枪口对准货舱门口,一旦行动失败,就直接引爆,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老鱼偷听到他们说,‘宁可毁了文物,也不能留给联盟’。”
陈轩的指尖在地图上的“承重柱”标记处划过,忽然拿起桌上的青铜残片,将拓本覆在货舱结构图上——残片的鸢鸟纹翅膀,恰好与货舱的通风管道走向重合,鸟喙的位置,正是货舱最深处的窖藏入口。“他们想用炸货舱逼我们分心,我们偏要将计就计。”他俯身在李警官耳边低语几句,声音压得极低,“让拆弹组明天凌晨三点潜入货舱,把炸药的引线换成延迟装置,再在通风管道里装微型摄像头,只要他们一进窖藏,就把出口封死……对,按‘瓮中捉鳖’方案布置,狙击手的位置,让便衣提前潜伏,用麻醉枪解决,别伤了人。”
李警官眼睛一亮,立刻掏出对讲机,声音压低却透着兴奋:“通知拆弹组,带足伪装成清洁工具的排爆设备,重点排查通风管道附近的承重柱,把遥控炸药换成十分钟延迟的,再准备几罐烟雾弹,关键时刻用……对,和文物局的专家也打声招呼,让他们备好文物转移箱,一旦控制住现场,立刻清理窖藏。”
苏晴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盒,盒身印着“信号屏蔽器”的字样:“这是我爸之前研发的便携式干扰器,能屏蔽半径五百米内的所有遥控信号,包括手机和无线触发器,明天我带在身上,只要看到王坤他们掏‘钢笔’,我就立刻启动,争取给拆弹组争取时间。”她又把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盖里藏着微型录音器,“我假装在现场拍照,把他们的对话录下来,就算抓了人,也得有证据链。”
小林则在嘉宾名单上的“王坤”名字旁画了个红圈,旁边用荧光笔标注着“重点监控:擅长左撇子出刀,随身可能携带伪装成钢笔的麻醉针,惯用右手递名片时左手摸袖口——这是要掏武器的信号”——这是老鱼特意在消息里补充的细节,是他观察王坤半年总结出的习惯。他还在电脑上模拟了挂牌仪式的现场动线,用不同颜色的线条标注出工作人员、嘉宾和便衣的位置,确保每个关键节点都有人盯防:“展示区周围我安排了三个‘假工作人员’,都是便衣伪装的,王坤他们只要靠近文书展示盒,就会被三面围住,跑都跑不掉。”
窗外的阳光终于冲破云层,照在筹备处墙上“玄山鉴宝联盟”的鎏金牌匾上,字体边缘泛着暖光。陈轩将防震箱交给两名便衣,看着他们把箱子塞进黑色背包,混进街头的人流——安全屋选在离联盟三公里外的居民区,门口装了二十四小时监控,还有两名特警守着,万无一失。他转身对苏晴和小林说:“挂牌日那天,我们要让黑鸢知道,玄山氏的传承,不是靠抢和炸就能毁掉的。这不仅是鉴宝人的战场,更是守护国宝的防线——他们要的是文书上的窖藏,我们要的,是断了他们走私国宝的根,让玄山的文物,永远留在中国的土地上。”
苏晴用力点头,把相机镜头对准窗外的牌匾,按下了快门,照片里的灯笼和牌匾都亮得耀眼;小林则把嘉宾名单和动线图订在一起,用红笔在“成功抓捕”四个字上画了个圈,像是提前写下的胜利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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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鼎盛拍卖行办公室里,王坤正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整理黑色领结,领结的丝绸面泛着冷光,与他左胸别着的银色鸢鸟徽记形成刺眼的对比——那徽记是纯银打造的,鸢鸟的眼睛镶嵌着黑色玛瑙,正是黑鸢核心成员的标志。手机屏幕上是“鸢老”发来的消息:“挂牌日,务必拿到真文书,货舱的‘烟火’要够响,让整个滨海都记住,敢挡黑鸢路的人,是什么下场。记住,文书上的‘玄山溯源图’才是关键,货舱的文物能抢就抢,抢不了就炸,别留下任何线索。”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在屏幕上敲下“明白”,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刻着完整鸢鸟纹的袖扣,别在左袖口——那袖扣的纹路,与陈轩手中的青铜残片,正是一整幅图案的两半,合在一起,才能完整解读出三处窖藏的精确坐标。他又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黑色钢笔,旋开笔帽,里面没有笔芯,而是藏着个微型遥控按钮,按钮旁刻着极小的“鸢”字,这就是炸货舱的触发器。
他拿起桌上的邀请函,指尖在“玄山鉴宝联盟”的标志上用力按了按,像是要把那几个字抠下来,邀请函的边角被他捏得发皱。办公室的落地窗外,联盟筹备处的灯笼正随风摆动,在他眼中,那不是即将揭牌的行业新地标,而是即将被撕碎的猎物标记。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杯壁上的水渍晕开,像货舱里即将蔓延的炸药引线,而他不知道,自己早已走进了陈轩布下的天罗地网,只等着挂牌日那天,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