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目光恳切地望着万雨霏,
“所以我需要一个人,一个既有能力,又有怜悯世人之心的人,替本宫把这些事做下去。”
她抬手接过一片枯叶:
“你帮我打理商铺,赚来的钱可以开更多的私塾,建更多的医馆,让流离失所的人有处安身,让想学本事的人有处可去。这些事,我不便出面,却需要有人倾尽全力去做。雨霏,你可愿帮我?”
校场上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原来是有个小姑娘射中了靶心。
万雨霏望着那片热闹的景象,又看了看眼前的太子妃,忽然明白了这份托付的重量。
她郑重地屈膝行礼,声音清亮而坚定:
“太子妃既信得过民女,民女定当竭尽所能。”
顾念雪看着她眼中闪动的光,轻轻颔首,唇边绽开一抹释然的笑。
她上前将万雨霏扶起:
“谢谢。”顾念雪执起她的手,“女子做事,要比男子难上十倍。可正因如此,才更要抱团。你有经商的天赋,我有资源与底气,我们联手,让世人看看,男人能上战场保家卫国,女子也能开坊设铺富民一方,打破规则或许难,但只要有人肯做,总会开出花来。”
万雨霏怔怔地望着她,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
“民女明白了。太子妃既敢擘画宏图,民女便敢追随左右。商铺选址之事,三日内定给娘娘答复。”
风吹过柳梢,将读书声、欢笑声、兵刃碰撞声都揉在一起,仿佛一首关于希望的歌谣。
——
暮色四合时,唐傲踏着满地金红落叶回到国公府。
鬼僧因身份特殊,被萧璟煜的人拦在了城外,唐傲许了他们半数药引,才暂且将人稳住在城郊客栈。
顾念雪也早已收到了风声,提前候在了门口,见他身影出现便迎了上去:
“你慢着些,有了身子也不注意着。”
“师父,您可还好?”
“乖徒儿,还知道关心为师,不错不错。”
“何止我,曼曼日日都在念着您,可担心坏了。”
“那丫头哪是念着我,” 唐傲哼笑一声,眼里却带着暖意,“明明是担心长风那小子,怕我回来晚了,救不回她的心上人。”
“师父这么说,可要伤了曼曼的心了。”顾念雪笑着打趣。
“言归正传,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顾念雪攥着披风的手紧了紧:
“大哥今早又昏过去了,脉象微弱。” 她转身往药房走,裙裾扫过台阶,“我按你上次给的方子备齐了草药,就等这魔兰做药引。”
“事不宜迟,我先配置解药,你在一旁帮我看着火候。”唐傲解开背上包裹,露出一个长形锦盒。
“好。”
药房里漫开浓重的药香,十几个青瓷药罐在炭火上咕嘟作响,蒸腾的白雾里,顾念雪提前晒好的当归、雪莲正躺在竹筛里,泛着干燥的光泽。
唐傲解开锦盒,午夜魔兰一接触到空气,就缓缓从银白变成了赤红色,花瓣边缘还凝着细碎的露珠。
他掏出一把利刃,将魔兰的根茎和花瓣取了适量扔进其中一个药罐。
原本深褐色的药汁瞬间泛起诡异的青紫色,泡沫咕嘟咕嘟地炸开,又很快沉淀成温润的琥珀色,连药香都添了几分清冽。
“这东西性子烈,得用文火煨上四个时辰,半点不能分心。”
“师父,您去歇着吧,我和紫笙在这儿看着就行。”
“无妨。” 唐傲盯着药罐里翻滚的药汁,眼底映着跳跃的火光,“这药得一气呵成,断了火候就白费了。”
窗外的日头从正中滑向西侧,药房里的药香越来越浓郁,混着魔兰特有的清冷气息。
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窗棂时,唐傲终于揭开药罐,琥珀色的药汁盛在白瓷碗里,泛着莹润的光泽,连药香都变得醇厚绵长。
他们走进顾长风的卧房时,虞婉正用棉签蘸着温水给他润唇。
顾衡远坐在床边,背佝偻着,两鬓的白发在烛火下更显刺眼。
看到唐傲手里的白瓷碗,虞婉猛地站起身,裙角带翻了脚边的矮凳:
“成了?”
“成了。”
唐傲点头,将药碗递给她,“温着喝最好,喝完盖被子发些汗,一会儿就能醒透了。”
顾衡远也难掩激动之色,扶着桌沿站起来,
“前辈,多谢。”
虞婉颤抖着将药汁喂进顾长风嘴里,顺着喉管滑下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顾长风原本灰败的脸颊就泛起血色,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水······”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龟裂的土地,却带着清晰的力道。
顾念雪连忙倒了杯温水,用小勺喂到他嘴边。
顾长风喝了几口,感觉浑身有一股暖流正在冲撞,像是干涸的河床突然涌进了清泉,四肢百骸都透着舒坦。
“大哥,你感觉怎么样?”顾念雪试探的问。
“我······”顾长风看着自己的手,握紧拳头又松开,反复几次,眼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化作清明,“感觉好极了,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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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婉闻言,偷偷抹着眼泪。
顾衡远也是长舒一口气,连声道谢,倒让唐傲有些手足无措,摆着手往外走:
“行了行了,人醒了就好,我去收拾药房。”
这时顾长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顾念雪身上,那眼神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有疑惑,有震惊,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难过。
顾念雪触及他这样的目光,让她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慌乱。
晚膳时,顾长风的胃口好了许多,喝了小半碗米粥,还尝了块虞婉特意让厨房做的山药糕。
席间他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抬眼看向顾念雪,那目光总让她如芒在背。
直到丫鬟们撤下碗筷,顾长风才缓缓开口:
“念念,陪我去院里走走吧。”
冯曼曼正要推轮椅,却被他摆手拦住:
“唐前辈风尘仆仆的回来,你都还未跟他好好说说话,”他转向顾念雪,声音放轻了些,“让妹妹推我就行。”
秋夜的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在青石板路上打着旋。
顾念雪推着轮椅走在月光里,看大哥望着满地碎金似的月光出神。
走到那棵海棠树下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大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顾长风沉默了许久,轮椅的轮子在原地轻轻碾着落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在斟酌措辞。
“念念,”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风里打着颤,“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