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你那些所谓的‘铁证’几乎要把你钉死在耻辱柱上,所有人都几乎认定你就是那个贪婪狂妄的案犯时!”
“是他!在一片‘证据确凿’的迷雾里,硬生生凭着强烈的责任感,撕开了一个突破口!”
她的目光转向江昭阳,“没有江镇长的努力,让整个事情的真相被还原。”
“你以为谁能凭空把你从刑责深渊边拉回来一步?”
唐杰惊愕的目光猛地转向江昭阳,脸上原本因狂喜而涌起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位昔日的上级。
羞愧、感激、无地自容……种种情绪猛烈冲击着他。
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眼眶,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他想站起来,声音彻底被哽咽撕碎:“谢…谢谢…谢谢江镇长!”
“我…我原来…我混蛋!”
“一直与你做对!我对不起您!”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身体因强烈的情绪而剧烈颤抖。
江昭阳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沉重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但是,”赵珊的这个转折词,如同世界上最冰冷的寒冰,精准地堵在了唐杰试图倾泻而出的所有感激涕零的通道口。
她的眼神瞬间恢复到最初的寒潭状态,甚至更冷冽了几分。
唐杰身体剧烈一颤,如同被冻僵的蛇。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在眼底被硬生生掐灭,瞬间被更大的恐惧覆盖。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似乎在这一秒凝固的声音。
他像被抽走了脊椎骨,猛地瘫坐回硬木椅子里,头颅沉重地垂了下去,仿佛颈椎再无力支撑这份重量。
“这不代表你没有问题。”赵珊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铁钉,“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没有责任!”
“恰恰相反,经组织认定,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严重的渎职!”
“这是极其恶劣的违纪行为!明白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
“我罪有应得……”唐杰的声音含混不清,几乎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呻吟。
豆大的汗珠开始从他惨白的额头上渗出,沿着鬓角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他紧紧绞在一起的、骨节分明的手背上。
那双手背,青筋虬结。
“为什么?!”赵珊猛地向前倾身,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那双眼睛此刻燃烧着真正的怒火,不再是之前的冷静审视,而是怒其不争的痛惜!“抬起头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几乎要烫穿唐杰的皮肤。
一连串沉重如战锤的质问,带着赵珊所有被压抑的愤怒和对纪律被践踏的痛心,狠狠砸向垂头丧气的唐杰,“为什么不按规定核实一下真假?!”
“规矩白纸黑字写在那里,你当过副镇长,处理过多少次类似审批?”
“它是挂在你办公室墙上好看的装饰吗?!”
“为什么林维泉一怂恿,刘青峰用假图一骗,你就立刻放弃了一切正常的核查程序?!”
“你的党性原则、你的程序意识,是不是早就被自己扔进臭水沟了?!”
“为什么不到国土局去查一下?”
“为什么林维泉让你代为签字你就冒充签字?”
“为什么?!你是腿脚断了,还是脑子被猪油蒙死了?!”
赵珊的声音越来越高,每一个问句都如同巨斧劈开腐朽的枯木,直抵核心。
“两个副镇长为什么林维泉放着舒竞强不找,偏偏就盯上你了?!”
“你自己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我……”唐杰艰难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喉咙像是被一团滚烫的砂砾堵住。
他感觉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任何借口都是对自己的二次羞辱。羞愧、恐惧、悔恨彻底吞噬了他。
“唐杰,”江昭阳适时地叹了口气,声音比赵珊低沉得多,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和沉痛,“事到如今,你还想对组织有任何隐瞒吗?”
“在这里,在赵书记面前,说说心里话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条路走到黑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江昭阳的声音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悲悯和不容欺骗的威严。
他知道,如果不彻底撕开唐杰心中那层自我保护的虚伪薄膜,任何反思都将是徒劳。
“我……”唐杰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用力咽了口唾沫,仿佛要咽下满嘴的苦涩。
“我就是……虚荣心太强……”
“太想……太想往上走一步了……”
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了那个藏在灵魂深处的恶魔,“林维泉……林维泉他……他私下不止一次暗示我……”
“说……镇里常务副的位置马上就空出来了……”
“他……他说他看好我,还暗示只要……”
“只要在他需要的时候表现出忠诚,他一定推荐我……甚至力保我接您的位子……”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看见那个被贪念扭曲的自己。“我当时……被这个画饼……冲昏了头脑……”
“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哦?”赵珊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锋利,如同手术刀切割着癌细胞,“就凭林维泉这么一模棱两可的‘画饼’,一个虚无缥缈的‘常务副镇长’的幻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锐利,“你就心甘情愿地、闭着眼睛飞蛾扑火?!”
“唐杰,你是三岁小孩吗?!”
“你的脑子呢?!都长在‘位子’上了?!”她步步紧逼,丝毫不留余地。
“你差点成了别人的替死鬼。”
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穿!
唐杰猛地睁开眼睛,积蓄已久的泪水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头,泣不成声:“错了!真的错了!”
“我糊涂!我鬼迷心窍!”
“我辜负了组织这么多年的培养!辜负了领导的信任!”
“我……我该死!呜呜呜……”
哭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绝望中最后的哀嚎,彻底冲垮了他虚弱的堤坝。
眼泪鼻涕糊满了他苍白憔悴的脸。
他用手掌胡乱地抹着,却越抹越狼狈,仿佛要将这张布满悔恨痕迹的脸给抹去。
身体在硬木椅子上一抽一抽地痉挛,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几乎无法坐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