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与源兽共存的这段历史,其前期篇章几乎是用鲜血与烈火书写而成。
那是一个尸横遍野、绝望弥漫的年代,人类在夹缝中艰难求生,又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韧性,发动悲壮的反击。
然而,在这段残酷的战争史之后,确实诡异地出现了一段相对平稳的“和平”时期。
没有大规模的战役,冲突往往局限于局部,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约束着双方。
夜辰曾在起源学院的课堂上,向当时授课的李清明副院长提出过关于这段历史的疑问,得到的答案语焉不详。
现在看来,这“复杂结果”的背后,竟站着一位人族至强和一位源兽领袖。
唐啸看着夜辰恍然的表情,笑了笑,印证了他的猜想:
“你想的没错。那段难得的和平时期,正是我和它——一个人类,一个源兽,两个在各自阵营里都还算有点分量的家伙,相互试探、默契配合,最终勉强促成的局面。”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语气带着几分自嘲:“最强者啊……。”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拳头,仿佛能从中看到过去的力量与责任,
“拥有了绝对的实力之后,随之而来的,往往就是无法推卸的责任和……权力。”
唐啸的神情严肃起来:
“在当时,我的话,不敢说能完全代表人族的意志,但说一句‘重若千钧’,丝毫不为过。可源兽那边,情况截然不同。”
他看向夜辰,解释道:
“你应该了解源兽的进化方式,冷酷而高效,它们的骨子里烙印着弱肉强食的本能和难以驯服的暴戾天性。
那是一个几乎不可能被统一意志所掌控的混乱族群。但是……它做到了。”
提到那位老友,唐啸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感慨和敬佩:
“它是一个异类。它痴迷于极致的战斗,渴望与强者交锋,但它同样热爱学习,对我们人类的文化、知识、甚至是一些看似无用的哲学思辨都充满了好奇。”
他继续讲述道:
“我们俩,打着打着,反而打出点交情来。私下里会避开各自的族人,找个没人的地方,有时是接着打,有时就是坐着聊天。
它问我人类为什么能创造出那么多精巧的东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情感;我则好奇它们源兽的力量体系和看待世界的方式。”
“酒是个好东西,”唐啸笑了笑,“我们发现,很多在谈判桌上吵得面红耳赤的问题,几坛烈酒下肚,反而能聊出点眉目。
它用它强大的实力和独特的智慧,在源兽族群中艰难地树立起权威,压制住那些嗜血好战的声音;而我,则需要在人族内部周旋,说服那些主张彻底灭绝源兽的激进派。”
对一个族群的灭绝之战可不是一件说做就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按照当初人类的处境和整体实力程度,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过于激进的想法迎接的可能是...灭绝。
夜辰默默思量。
这段和平的过程绝非一帆风顺,其中充满了猜忌、风险和数次濒临破裂的边缘。
但两位站在各自族群顶点的存在,凭借着对和平的共同期望,尽管初衷可能不同。
唐啸为了人族休养生息,而那位源兽领袖或许是为了更长远的发展或是它自己所追求的某种秩序,以及彼此之间那份不打不相识的奇特信任,硬是将这脆弱的和平维持了数十年。
“那段时间,我们俩算是……嗯,算是知己吧。”唐啸最终用了这个词,语气复杂,“都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敌人’,却又忍不住欣赏对方的气度和理念。
我们甚至在一次月圆之夜,学着人类的样子,以天地为鉴,偷偷结拜为兄弟……哈哈,现在想想,真是荒唐又痛快!”
那是他年轻时刻的荒唐举动,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没有那么多的思考,更多的是按照自己的内心去行动。
唐啸的笑声中带着追忆往昔的豪迈,也带着一丝物是人非的落寞。
这段跨越种族的友谊,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却也真实地存在过,并深刻地影响了两个族群的命运走向。
夜辰静静地听着,仿佛也随着唐啸的讲述,回到了那个波澜壮阔又充满矛盾的年代,看到了两位绝世强者在月光下对饮,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和平而共同努力的身影。
他体内的心脏,那承载着金色血液的心脏,也伴随着这个故事,发出低沉而规律的鸣响,仿佛在应和着这段尘封的往事。
“呵呵,可惜的是它...死了。”
“在一切都在变好的过程中,它死了,而且是死在了我的面前。”
唐啸的声音有些沉重。
而夜辰更是在这股略微压抑的氛围中感到了异常沉重的压力。
他的精神之海甚至因此开始混乱,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一位浑身流淌着金色血液的身影傲然地站在一处悬崖之上,他的身躯是残破的,骨棒是破碎的,但那脊骨确实傲然挺立的。
它的身边同样站着一位中年面貌,气势如山岳般沉稳的男人。
两者皆负手而立。
这个画面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子夜辰的脑海中,但此刻显然是因为体内的那滴血液的缘故,让他能够亲身感受到当初的那段尘封的历史。
夜辰似乎听到了唐啸的声音。
“你快死了。”
声音平静,却又透露着一丝关心和遗憾。
在这句话之后,那位傲然挺立的身影突然坐在了悬崖之上,它确实如唐啸所说的一样,快死了。
“很爽啊,朋友,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爽吗?爽到你真的要死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当时的唐啸脸上露出了一抹愤怒和疑问。
那位存在呵呵笑了笑,似乎十分无所谓的说道:“那又如何,死前能够打上这样一场架,够了...真的够了。”
唐啸也随之坐了下来。
他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有什么心愿未了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