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老瞥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然后,他拿起手机朝章长江和安心扬了扬,说道:“电话确实来了,不过,结局是好是坏,那就不好说了!”
“呵呵,有动静总比死水一潭强!”章长江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坦然。
“嗯,倒也是这个理儿。”
闵老微微颔首,随即接通了电话,按下扩音键,再次将手机放到了茶桌上,手机里很快传出带着几分犹豫的声音。
“喂,爸…是我!”
闵老看了眼面色各异的章长江和安心,随即刻意沉下声调,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吗?”
“额…”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几秒后,闵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和讨好:“爸,那个…孙宁这事儿,您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
闵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沉静,不过,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一种缓慢到几乎令人窒息的语调,反问道:“什么叫误会?”
这种平静的反问比怒吼更具压迫感,电话那头的闵康被噎住了,支吾了几秒,他才勉强组织好语言,吞吞吐吐地说道:“爸…孙宁帮了我挺多忙的,您看能…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
“呵呵…”闵老当场就被气乐了,怒极反笑,笑声里透着刺骨的寒意:“闵康,你多大了?”
“啊?我…我快54岁了…”闵康的声音带着茫然和一丝不安。
“哦?是吗?”闵老冷嘲热讽,每个字都像冰锥:“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只有四五岁呢?这么天真?”
“额,呵呵…爸,您乱说什么呢…”闵康试图用干笑掩饰尴尬和恐慌。
“乱说?!”闵老猛然提高声调,如同惊雷,嗡嗡作响,“闵康,我想问你,你有脑子吗?!”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粗重急促的呼吸。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到底在做什么吗?!”闵老的声音冰冷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要害,“魔都地产之王,这么大的名头,你扛得起吗?!”
魔都地产之王,这六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电话那头,也重重砸在茶室凝滞的空气里!
章长江瞳孔猛地收缩,身体瞬间绷直,看向闵老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万万没想到,闵老竟然会当着他们的面,如此**裸地揭穿自己儿子的丑事!
安心同样心头剧震,他对闵康的传闻还是有所耳闻的,但传闻只是传闻,远不及闵老亲口点破来得震撼。
更重要的是,闵老这种行为,无疑意味着对孙宁乃至魔都那些人的围剿,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滞了。
过了足有十几秒,才传来闵康带着极度惊恐、难以置信和彻底崩溃的嘶哑声音,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爸…爸!您…您听谁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魔都地产之王…没有的事!绝对没有!我…我…”
“闭嘴!”闵老厉声打断,声音里是彻骨的失望和不容置疑的决绝,彻底碾碎了闵康那苍白无力的辩解,“闵康,收起你那套鬼话吧!你真当我是老糊涂了?真以为你那些层层嵌套的空壳公司、那些巧取豪夺的商业地皮、那些以权谋私的贷款、那些和孙宁之流沆瀣一气的勾当,能瞒天过海?!”
闵老每一个指控都像重锤,砸得电话那端魂飞魄散。
“你扛得起吗?你扛不起!”闵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你扛起的是国家的资产流失!扛起的是老百姓的血汗钱被掏空!扛起的是党纪国法被肆意践踏的耻辱!扛起的是闵家的脸面,被你丢在地上彻底踩得粉碎!”
“爸…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闵康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了,声音里只剩下绝望的哭腔和哀求,“您…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马上收手…什么都不要了…”
“收手?”闵老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度,“晚了,机会是留给那些迷途知返、主动坦白的人!你配吗?”
“闵康!”闵老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下达最后通牒:“我现在命令你,立刻、马上,把你名下所有资产、所有关联公司、所有与孙宁以及其他相关人员的资金往来、利益输送,事无巨细,全部给我写成书面报告,等我回魔都处理!”
“记住,是主动、彻底、毫无保留地交代清楚!”
说到这里,闵老稍微顿了顿,深呼了一口气后,语气森然地说道:“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样,试图隐瞒、转移、销毁任何证据,或者再找人替你说情、打探消息…那到时候,你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大义灭亲,没有给你留活路了!”
闵康那边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
闵老不再废话,声音斩钉截铁:“我的话,你听清楚没有?!”
“…听…听清楚了…”闵康的声音微弱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听清楚了就去办!从现在开始,立刻断绝与孙宁以及其他人的联系,你的手机、行踪,随时会有专人核查的,你好自为之吧!”
闵老说完,根本不给闵康任何回应的时间,“啪”地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然后,闵老缓缓靠在沙发背上,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上的怒色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痛楚取代,他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亲手将儿子送上审判台,这种剜心之痛,远胜于任何的攻讦。
章长江和安心都沉默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毕竟,此时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不合时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