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京城柳府。
十一月的风卷着碎雪掠过柳府的飞檐,将琉璃瓦上的残雪刮得簌簌作响。
正房的暖阁里却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雕花窗棂糊着三层厚棉纸,将彻骨的寒意牢牢挡在外面。
苏瑶坐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边,身上罩着件枣红色的缠枝纹锦缎夹袄,领口袖沿都滚着圈银狐绒,衬得她脸颊愈发莹白。
她正低头逗弄着襁褓里的宝儿,小家伙穿着件月白色的小棉袄,裹得像只圆滚滚的汤圆。
小脸红扑扑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盯着母亲指间晃动的银锁片。
“宝儿瞧,这是爹爹特意让人打的长命锁。”
苏瑶的声音放得极柔,指尖轻轻碰了碰儿子软乎乎的脸颊,“等过了年,咱们宝儿就满周岁了。”
十个月的小宝儿还不会说话,只是张着没牙的小嘴咯咯笑,口水顺着下巴淌到围兜上。
那围兜是苏瑶亲手绣的,嫩黄色的缎面上缀着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针脚虽不算精致,却透着满满的暖意。
窗外的雪又大了些,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苏瑶拢了拢儿子的襁褓,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着小厮的回话:“大人,暖阁里的地龙一直烧着呢。”
她心头一动,刚要起身,门帘已被人从外面掀开,一股寒气裹着雪粒子涌进来,随即又被厚重的棉帘掩住。
柳禹琛走进来,身上那件玄色的貂皮大氅还沾着雪沫,他抬手解下腰间的玉带,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榻上的妻儿身上。
“回来了?”苏瑶迎上去,伸手想接过他的大氅,却被他顺势握住了手。
他的指尖冻得冰凉,触得她轻轻一颤。
“嗯,今日政务提前处理完了。”柳禹琛反手将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目光落在她微肿的指节上——那是前几日绣围兜时被针扎的。
他眉头微蹙,“地龙烧得太旺,仔细上火。”
苏瑶刚要答话,榻上的宝儿忽然发出“咿呀”的叫声,小胳膊小腿在襁褓里蹬得欢实,显然是认出了父亲。
柳禹琛连忙松开苏瑶,大步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抱起来。
小家伙立刻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父亲胸前的玉佩,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口水顺着玉佩滴下来。
柳禹琛也不恼,只是低头用胡茬轻轻蹭了蹭儿子的脸颊,惹得宝儿笑得更欢,小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这臭小子,越来越沉了。”柳禹琛笑着掂了掂怀里的儿子,转头看向苏瑶,“今日风大,你怎么还抱他到窗边?仔细着凉。”
“方才雪停了片刻,想让他透透气。”苏瑶走过来,替儿子理了理被弄乱的帽子,“你看他,一看见你就疯魔。”
她说着,指尖轻轻刮了下宝儿的小鼻子,小家伙却以为是在逗他,张开嘴就想去咬她的手指。
柳禹琛看着妻儿的互动,眼底的疲惫渐渐散去。
他将宝儿交回苏瑶怀里,伸手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腹不经意间触到她耳垂上的珍珠耳坠,温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软。
“这几日天寒,府里的事让下人多担待些,别累着自己。”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我让厨房炖了参汤,等会儿让丫鬟端来。”
苏瑶抱着宝儿,感受着儿子温热的呼吸落在颈窝,听着丈夫关切的话语,脸颊微微发烫。
她抬头望进柳禹琛深邃的眼眸,那里映着她的身影,满是化不开的柔情。
她轻轻“嗯”了一声,反手握了握他停在自己鬓边的手。
宝儿似乎察觉到父母之间的温情,也安静下来。
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父亲和母亲交握的手,忽然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两人的手指。
柳禹琛和苏瑶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暖阁里,地龙的热气缓缓升腾,窗外的风雪依旧呼啸,却仿佛都成了这一室温暖的背景。
此刻柳禹琛丝毫不知姐姐柳清漪正为了他的安危,日夜兼程往京城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