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赵姨娘、王姨娘因为孩子们离开黯然神伤,前往京城的孩子们却丝毫没有离别之苦。
范白薇没有偷偷离家的内疚,看到柳清漪派人回去告知赵姨娘,更是连最后一丝顾虑也抛之脑后。
此刻,远离了府中愁绪的马车正碾过青石路,发出沉稳的“咯吱”声。
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角落里燃着安神的檀香。
范白薇扒着车窗看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新奇。
她一会儿摸了摸壁上绣着缠枝莲的锦缎,一会儿又拿起小几上的蜜饯盒子晃了晃,银铃般的笑声在车厢里荡开。
她身上穿的水红撒花罗裙绣着灵动的锦鲤,跑动间裙摆翻飞,活脱脱一只刚出笼的小雀儿。
“母亲,您瞧这马车多宽敞!”她转了个圈,忽然瞥见对面软榻上躺着的人影,惊得差点打翻手边的茶盏。
“咦?清玥妹妹怎么也偷偷跟来了?”
柳清漪正翻看着一本游记,闻言抬眸笑了笑。
“你当人人都像你这般,做事不管不顾?”她朝软榻努了努嘴,“清玥是王姨娘允了的,特意收拾了行李跟来的。”
范白薇撇撇嘴“哦”了一声,目光却被范清玥的睡颜勾了去。
她这位妹妹素来爱整洁,此刻却蹙着眉,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呼吸都带着些微的急促。
“母亲您看,”范白薇压低声音,用手指了指,“她睫毛动得好快,莫不是要醒了?”
柳清漪放下书卷仔细打量。
范清玥身上的浅碧色襦裙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方才白薇那般喧哗都没能惊动她,想来是晕得厉害。
柳清漪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微凉,便知是晕车的症状。
她早料到路上会有人不适,临行前特意让管家备了薄荷锭和止晕药,此刻正放在小几的抽屉里。
正想着,范清玥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在看到范白薇时闪过一丝讶异,像投石入湖的刹那涟漪,转瞬便归于沉寂。
她坐起身理了理衣襟,动作从容得仿佛只是小憩了片刻。
范白薇本等着看她吃惊的模样,见此情形顿时觉得无趣,撇着嘴道:“清玥妹妹见了我,就这反应?不觉得奇怪吗?”
范清玥拢了拢微乱的鬓发,声音清淡如泉水:“闻着车厢里的桂花糕香,便知是你来了。”
范白薇被噎得一怔,手里的蜜饯“咚”地掉回盒子里。
她本想炫耀自己是偷偷溜上车的,谁知竟被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脸颊不由得涨红了。
柳清漪看得忍俊不禁,执起茶盏掩住唇边的笑意。
白薇这孩子向来伶牙俐齿,今日倒是遇上了对手。
她望着眼前的两个女孩,一个眉眼飞扬像初升的朝阳,一个沉静如水似月下的清潭。
只觉得此刻岁月静好,哪里会想到许多年后,这对姐妹会因种种纠葛,在命运的棋盘上走到针锋相对的境地。
车厢外的暮色渐浓,马车碾过夜色前行,将范府的灯火远远抛在身后。
范白薇还在为方才的话生闷气,范清玥已端起温水小口饮着。
柳清漪则重新翻开书卷,檀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将这短暂的平和,悄悄织进了前路未卜的旅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