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门,赵灵姝以为之后就彻底清闲了,却不想,当天晚上准备带胖丫回去休息时,正好碰见肃王从书房回来。
肃王说,“明天我带你娘去宫里谢恩,你们两个一起去吧。”
胖丫问,“谢什么恩?”
赵灵姝则说,“谢陛下与娘娘赐婚的恩么?”
胖丫恍然大悟,“啊,我都忘了。”
“其实我也忘了。”
常慧心闻声从屋内走出来,站在门口的红灯笼下,“你们爷几个在外边说什么呢,有什么话进来说。”
三个人对视一眼,然后赵灵姝和胖丫又回了屋。
等常慧心听说明日要进宫谢恩时,她也愣了一下。
“还需要进宫谢恩吗?”
“要的。本来从宗庙回来就该去的,但咱们成亲那日,宫里的小公主起了烧热,娘娘亲自照料了小公主一夜,翌日有些疲乏,陛下就将时间定到了明日。”
说完这句话,肃王又看向两个小姑娘,“你们一起进宫吧,只当是陪你们娘了。”
赵灵姝:“……这不需要提前给宫里说一声么?”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你在匪寨又救了辰安一次,娘娘一直记挂在心。娘娘本也有意召你进宫说话,以示谢意,正好,这次一起去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赵灵姝和胖丫一起点了头,去就去。
说实话,赵灵姝还挺喜欢皇后娘娘的。毕竟娘娘人美还宽厚,对她委实不错。她之前不过是在暴雨中搭了秦孝章一程,娘娘就给她送了许多好物,也不知道这次见了娘娘,娘娘又会赐她什么。
咳,她坚决不承认,她是因为娘娘手中的好东西,才去见娘娘的。
纯粹是因为娘娘人美心善,她喜欢娘娘,才想去陪娘娘解闷说话。
翌日,赵灵姝起来时,大舅几人早就出发回蕲州了。肃王亲自去送了行,回来正赶上几人用早膳。
常慧心想抱怨这男人不喊她起来一起送人,想想还是没说。
昨日折腾的晚,她满打满算不过歇了两个多时辰,真要是天不亮就喊她起来,她真起不来。
一家子用过早膳一起出门。
就说点背不点背,他们才走到宫门口,正准备下马车,就看到有一辆马车徐徐行来,在他们不远处停下。
继而,赵伯耕从那马车里走了下来。
这一刻,整条街道都安静了。
正准备出宫办差的太监们站住不动了,前来请见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大人与贵妇人们傻眼了,站在宫门口值守的御林军们,也像是不会呼吸了一样。
整条街道掉针可闻,安静的让人无所适从。
“齐大人,您袖袋中的折子要掉了。”
“啊,唉,哎呦,这可要小心了。这折子是要进献给陛下的,是同科托我转交的请罪折子,可不敢马虎了。”
“既有要事,大人先走一步。”
“唉,这就走,王爷,咱们宫里再见。”
肃王与刑部尚书,也就是赵灵姝的好友齐梓君的祖父打了招呼,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其实总共说了也没几句,但他们这一寒暄,整条街道像是被唤醒了一般。
要出宫办差的太监不敢耽搁了,即便还想留下来看热闹,但也知道有的热闹不能看,便恭敬的与齐尚书以及肃王见了礼,匆匆的忙自己的去了。
其余一些命妇与朝臣也是如此,微颔首示意,便算是打过招呼了。但他们往宫里去时,步伐超慢,若不是碍于面子,估计还想一步三回头。
宫门前很快散了个干净,只余下守着宫门的御林军,腰间挎着凛冽森寒的长刀,一脸肃穆的守着城门,眼角余光却一下又一下的往这边扫着。
肃王碰见昌顺侯,这是什么修罗场。
肃王伸出手来,示意妻女扶着他的胳膊下来,“不好耽搁的,且快进宫去吧。”
常慧心如梦初醒,“好,这就下来。”
她扶着肃王的胳膊,在肃王的叮咛嘱咐中小心的落了地。
在这期间,她明显的感觉到,赵伯耕正用那双阴毒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
常慧心虽然深知,她没什么对不起赵伯耕的,可也知道,人言可畏。但凡赵伯耕说几句不利于她的话,不仅她要成为众人的笑柄,就连肃王和女儿也会被她牵累。
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浑身僵硬,嘴唇抿的紧紧的。
肃王轻拍了拍她的手,“夫人小心,夫人信我,不会有事儿。”
“嗯。”
等赵灵姝和胖丫也从马车上下来了,肃王似才看到走到近前的赵伯耕一般,挑眉问说,“赵伯爷也要进宫?”
赵伯耕眸光猩红的看着他们,不置一词。
肃王自顾自牵住常慧心的手,“倒是巧了,陛下与娘娘赐下良缘,我与夫人携爱女们也要进宫拜谢。”
“赐下良缘”几个字似乎打了赵伯耕一棒子,陡然就让他被仇恨充斥的头脑清醒了。
但正是因为清醒了,才更加无力,才愈发恼恨。
这是他的妻女,他的妻女!!
赵伯耕不看肃王,却是看向了赵灵姝,“姝姝,怎么回了京城也不去看看为父?难道你也是那捧高踩低、趋炎附势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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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灵姝看着眼前的赵伯耕。
他的日子大概真的不好过,就见他不仅憔悴的厉害,人也消瘦了许多。
他整个人塞在一套不合身的官服里边,衬得整个人骨瘦伶仃,看着有几分孱弱可怜。
但若是看他的眼神,又会觉得,可怜个屁!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此只会把错误往别人身上推,遇到不顺只会埋怨女人不是的男人,他就不是个男人。
赵灵姝轻呵,“你是我父亲?你怎么好意思当着我的面,称你是我父亲?你都把我在族谱上除名了,是你亲自否认了我这个女儿,如今你怎么好意思张口,怪我回京后不去看你?”
赵灵姝一脸冷笑,“我是什么猫猫狗狗么?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一脚踹开。踹开了还要怪罪猫狗不恋家不认主,你怎么这么……”
“姝姝。”
肃王猛的开口,打断了赵灵姝要说的话。
赵灵姝知道“无耻”两个字若脱口,她的名声也要跟着坏。赵伯耕的名声已经烂大街了,她委实没必要拿玉瓷碰石头,这是白白糟蹋自己。
可她就是好气!
她还没彻底将这个亲爹丢过墙呢,这个亲爹倒是先一步将她除名了。
就问她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值当他如此做?因为他这操作,她都快成京城的笑柄了。
赵灵姝还在蕲州时,就听说了这件事。
她能想到,肯定是赵伯耕在蕲州吃了气,一怒之下要报复常慧心,可又委实没有拿捏常慧心的办法,这才报复到她身上。
赵灵姝当时就挺气的,但是也就是气了那么一下。
这么个蠢爹,他不要她,她还不要他呢。
给她除名正好,彻底断干净了,她谢他十八辈祖宗。
几位舅舅气恼之下,当时就说要将她的名讳落在常家的族谱上,事实上,也确实这么做了。但赵灵姝觉得无所谓,她又不需要后人供奉,人死之后意识全无,那管他洪水滔天。
事儿就是这么回事儿,可以说,因为赵伯耕这骚操作,赵灵姝和他断的干干净净。
断干净了,自然也不用见礼,不用寒暄,不用做些面子情了。
赵灵姝冷哼一声,故意喊肃王,“爹,咱们快进宫吧,日头马上要毒起来了,我娘皮子薄,可经不住晒。”
“好,咱们这就走。”
四人转身往宫里去,赵灵姝挽着她娘另一边的胳膊,顺手将她娘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
赵伯耕的视线不由看过去,然后,敏锐的看到了常慧心耳后靠近衣领的一处嫣红。
那红一看就是人的嘴唇吮吸出来的,许是因为靠近衣领,原主人自己也看不见,便没过分遮掩,如此,直白的露了出来。
赵伯耕头晕目眩,胸口起伏不平,眼看着那边四人进了宫门,他再是忍不住,嘴里喷出一口血箭来。
宫门口当值的御林军看见了这情景,直接惊叫出声,“不好,昌顺伯吐血了。”
“请太医,快请太医。”
宫门口闹哄哄的,吸引来靠近宫门的马车都停靠过来。
等众人听明白怎么回事儿,一边默念,“真是孽缘”,一边恼恨,怎么就没早一点出门,若是早出来一会儿,或是路上将马车赶得快一点,他们就能看见那巅峰对决的场面了。
昌顺伯与肃王两两对决,那场面,一定很精彩吧?
哎呀呀,终究是错过了。
宫门口的贵妇人们懊恼不已,而随着他们进宫,他们带来的小厮或丫鬟婆子无聊,便与旁边人说起了闲话。
于是,不过片刻功夫,昌顺伯在宫门口偶遇肃王一家,嫉妒心起,把自己个给气吐血的传奇事情,就传遍了千家万户。
对此,百姓唏嘘不已。
“这肯定是后悔了。”
“看见人家小两口亲亲热热,他却孤家寡人一个,孩子没了,还娶了别人的小妾进门,他都成京城的笑话了,他能不气么。”
“说起来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那到底是他嫡亲的女儿,竟真的在族谱上除名了……”
“怪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宫外消息满天飞,宫内,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该知道这消息的人就都知道了。
等肃王携带家眷进了宫廷后,皇帝身边的公公与皇后身边的嬷嬷早早迎了过来。
公公引了肃王往前边去,嘴边说着看似无聊的闲话,“昌顺伯几次托人探听圣意,想要过继二房的长孙为世子……陛下不忍寒了赵家先辈的心,应允了……”
赵家祖先也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因为功勋卓着,才被赐下了世袭罔替的爵位。
可惜,没教养好儿孙,一代不如一代。
如今是昌顺伯,再过两代,怕是连这爵位都没了。
公公说这些,算是代为给肃王解惑,告诉他,昌顺伯今天会出现在宫门口的缘故。
陛下漏了口风,昌顺伯自然要亲自递帖子来,走这么一道程序。就是这么巧,两方人在宫门口碰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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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听说昌顺伯吐血昏迷,已经被太医送回了昌顺伯府,那今天应该是进不了宫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政事堂门口,小太监们满面笑意的拱手行礼,“王爷,您快进去吧,陛下等着您呢。”
肃王微颔首,说了句“有劳”,抬步便进了宫殿。
这厢宫门一关,陛下与肃王说了什么,也无人可知。
那厢翊坤宫中,谢姑姑亲自迎了几人进去,然后不着痕迹的将常慧心打量了又打量。
谢姑姑第一次正经和这位常夫人打交道,还是上一年去昌顺侯府,给侯府的大姑娘送谢礼。
那次与这位夫人只说了几句话,便觉这位夫人别看是商户女出身,但规矩礼仪是再好不过的,即便比之京城诸多贵妇人,也半点不逊色。
但这位夫人虽面若芙蓉,颜色极盛,却气色不好,不仅有气血两亏之相,就连精气神也憔悴疲惫。
那模样她并不少见,凡是日子难过的妇人,大多如此。
又想到这位夫人出身不高,又一直没生下儿子,那日子肯定不如表面上花团锦簇,怕是在这府里也是步步维艰。
她面上没说什么,回了宫却把所见所闻俱都告知娘娘。
当时娘娘还说,若那位夫人迟迟不生子,怕是在昌顺侯府不能长久。
娘娘见微知着,早从陛下口中看出,赵伯耕并不是那愿意承认自己有短处的男人。
他为求子无所不用其极,又最是性情狭小,真到了走投无路之时,他不介意丧妻再娶。
娘娘甚至让她多打听些昌顺侯府的动静,若是听闻那位夫人身子不适,便及时派太医去看一看。
那府里的大姑娘助力过秦王,该给一二便宜才是。
却哪料到,那位夫人优柔寡断,没甚能耐,那府里的大姑娘却最是决断果敢。
大姑娘一力促使父母和离,带着她母亲脱离苦海,甚至还带走了嫁妆,要走了大笔赔偿。
有女若此,他们再是不担心这位夫人后续的日子不好过。却也还是会担心,两个妇孺,又都生的貌美,怕是会被人觊觎。
却万万想不到,这位常夫人当真好运道,离了昌顺侯那等男人,还另有良缘可觅,最后竟是嫁给了肃王,做了那肃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