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中盈香扑鼻,花草青翠绚丽,宫室上的窗户大开着,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露出一片绚丽的光景来。
走进翊坤宫,便听到里边若隐若现的谈话声。
女子的声音温和清雅,男子的声音偏年轻,细听磁沉朗润,不是秦孝章又是那个。
谢姑姑见几人面色微动,便解释说,“秦王回宫探望娘娘,寿安公主也来给娘娘请安,娘娘心情快慰,见到夫人,心情必定会更好。”
“姑姑折煞我了……”
几人到了宫门外,早已有宫娥掀开帘子福了福身,“王妃请进,娘娘在里边等着您。”
如此常慧心带着赵灵姝与胖丫便进了宫室,随即连皇后娘娘的面都没看见,便径直走到中间的蒲团上,跪着行礼。
谢姑姑受娘娘吩咐,忙不迭来扶,皇后娘娘更是亲自走过来,牵起常慧心的手,“肃王虽不是的陛下同胞兄弟,但陛下爱重,视为亲兄弟。慧心既嫁与肃王为妻,便与算是我的妯娌,以后且往宫里多来来,也当时陪我说话了。”
皇后娘娘当真是再慈和宽厚不过的一个人,但这话着实折煞常慧心了。常慧心连说“您厚爱了”,又说,“若有暇,必定来陪娘娘。”
赵灵姝与胖丫紧随其后也站起身来,再次与秦孝章与寿安公主见礼,随即各自落座。
皇后娘娘看见两个小姑娘虽不似同母所出,但胜似同母所出,一看关系就非常亲厚融洽,忍不住调侃说,“瑜儿一直喊姝姝姐姐,这次真的称心如意了。瑜儿,以后这边是你嫡亲的姐姐,你们姐妹相互关爱扶持,互相珍惜。”
两人赶紧站起来,“是。”
皇后笑说,“别紧张,今日只是闲话,都不要太过拘束了……姝姝,在匪寨时,还多亏你照顾辰安。”
赵灵姝闻言快速看了一眼,做在皇后娘娘左下首的秦孝章。
秦王殿下一身常服,但却矜贵内敛。他温文尔雅,面容清俊,发带垂缨,就这般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不避不躲,气定神闲。
先不说秦孝章的脾气如何,只这一张脸,骨相优越,眉骨挺拔,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真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好清冷俊美的一张脸。
而就在赵灵姝的眼神看过去时,秦王也看向了她。
赵灵姝一笑,“娘娘您说笑了,哪里是我照顾殿下,是殿下照顾我才对。若非殿下护持,我连命都丢了。之后殿下还特意着人送了一架轮椅给我,殿下大恩,没齿难忘。”
皇后娘娘闻言也笑了,就连寿安公主,都不由得多看了赵灵姝两眼。皇后娘娘似调侃的说,“你与辰安是有些缘分在的,他离京三年,回京便遇到你。去运河两岸剿匪,再次……”
皇后娘娘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不妥。
两个孩子都不小了,说他们有缘分,这不合适。传到外边,不知道又要被人如何解读。
辰安的婚事他不急,他们做父母的急也急不来。
只别因为这件事,让人误以为她有牵线之心,再耽搁了姝姝婚嫁。
因为心里有了忌讳,皇后娘娘之后便没有与赵灵姝多说。不过几句闲话,皇后娘娘便让寿安公主带着两个小姑娘去侧殿玩耍了。
三人出门时,秦孝章也与皇后娘娘告辞,准备出宫去。
娘娘留膳,还说,“今日留你肃王叔一架在宫中用膳,你去前边陪你父皇与王叔喝两杯。只别多喝,小酌怡情就是。”
秦孝章微颔首,“如此,也好。”
四人一道往出去,秦孝章乘坐轮椅走在最前,寿安公主带着赵灵姝与胖丫走在其后。
却突然,走出宫门后,秦孝章陡然转过身来,“赵灵姝。”
赵灵姝在寿安公主讶异的眼神下,超前走了一步,“殿下怎么了?”
她神色好奇,眼神却不善,甚至有几分防备。
你想干啥?
虽然这是宫里,是你家,但我也没得罪你,你总不能对我打击报复!
秦孝章:“……”
秦孝章气道,“书籍在秦王府,乌翎也在秦王府,你得空去取。”
哎呀,这事儿啊,那她肯定有空,她出了宫就去秦王府。
“随你,当然,你不要更好。”
“那咋能不要呢,那都是我凭本事挣来的,我不要不就便宜你,不对,不就辜负了殿下一片好心了么。哎呀呀,这事儿还要殿下提醒,实在不该,等回头去秦王府,我给殿下买点小食当赔礼。”
“噗嗤。”
赵灵姝温声看过去,然后就见一直端着贵女架子的寿安公主,此时正轻笑着掩着半边脸,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们。
“大姑娘平日都是这么与我六兄说话的么,可真有趣。”
赵灵姝:“……”一不留神在宫里暴漏本性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就这样吧,反正她又不准备进宫,宫里人对她是什么印象,在她看来对她有妨碍么?
那必然是没有的。
秦王殿下甩给她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径直离开了。
寿安公主带着赵灵姝与胖丫去隔壁宫殿玩耍。说是玩耍,不如说是休憩更准确一些。期间说说宫里宫外时兴的妆容与流行的衣裳款式,再吃些小食,喝些花露,倒也安逸的很。
其实赵灵姝进宫之前,有担心过会被人刁难。
她虽然没有对不住宫里的地方,但她爹不做人啊。
赵伯耕拿寿安公主的公主府做人情,明知商贾送来的太湖石,一多半是龙潭石,他还帮着遮掩。
先不说那商贾胆大包天,此举会不会殃及子孙,只说因为赵伯耕这骚操作,他不仅坑了他自己,连带着把她都坑了。
她都无颜往宫里来了。
怕人家轻看她。
但一次不来还能次次不来么?
她如今是肃王的继女,总也不进宫,外边人不会想她是不是有什么苦心。他们只会觉得,是肃王府亏待了她,是她娘在肃王府没挺直腰杆,所以不敢带她进宫去。
说这些就说远了。
只说寿安公主当真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其为人爽朗明丽,举止端方贵气,身上俱都是雍容华贵之态,将嫡出公主的气质拿捏的牢牢的。
赵灵姝以前每逢宫里举办宴席,也会跟着进宫。但她性子闹腾,而寿安公主身边又多背皇亲贵胄家的小姑娘团团围着——昌顺侯府虽然拿到外边州府很能唬人,但在京城真就是二等权贵。她想往顶层那个圈子挤,别人且要说她“有上进心”。
赵灵姝没上进心,自然也不会故意往这些公主郡主身边凑,如此,虽然来往宫里多次,也没正经和这位公主打几次交道。
这次正经相处了一会儿,赵灵姝突然觉得,这位公主的脾性当真不错,她和对方有点臭味相投,进而相见恨晚。
一道去用午膳时,公主一手携了胖丫,一手牵住赵灵姝,和两人说的热火朝天,难得露出几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所有的活泼。
皇后见了,自然引以为奇。她看了嬷嬷几眼,嬷嬷只摇头,这并不是说她不知内情,而是一时不好说与娘娘听。
皇后见状也就不细问了,只打趣说,“宁儿与姝姝倒是投缘。”
寿安公主名秦昭宁,宫里皇后与陛下或称之为“寿安”,或称之为“宁儿”。这才是被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整个秦朝,比她高贵的女人真是屈指可数。
寿安公主款款在皇后身边落座,“是的,我与姝姝性情相投,当真相见恨晚。母后,姝姝与宛瑜稍后要到六哥的王府去,女儿也想一道过去。”
皇后娘娘见女儿面上是真切的笑意,并不是以往应付皇室宗亲的小姑娘时,脸上挂着的体面客套的笑,她心中快慰,一口就应下,“只要姝姝愿意带你,只要你六哥不撵你,你想去就去。”
这话让宫室内的人俱都笑了。
“六哥才不会撵寿安姐姐。”
“公主活泼俏皮,当真让人喜欢。”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家子俱都留在宫里用膳。
前朝如何不好说,皇后宫中,常慧心与赵灵姝算克制的,但因为娘娘慈和,公主也热情,他们每人都吃了八分饱。
用过午膳又喝了一杯消食茶,前边便有人传口信来。
该出宫了。
寿安公主与一行人一起出宫,她在见到秦孝章时俏皮的笑着说,“我也许久未曾去六哥的府邸了,今日就与姝姝一道过去,六哥不会撵我吧?”
秦孝章看了看笑在一起的三个姑娘去,启唇说,“想来就来,你就是想住下,也可以。”
“住就算了,你这边没有我用惯的东西,我怕住不舒坦。我就去散散,玩一会儿就和姝姝一起离开。”
“随便你。”
肃王这一会儿功夫,已经从常慧心嘴里得知,几人究竟要去秦王府做什么。
他儒雅一笑,并不做阻止。
辰安素来待瑜儿亲厚,他与姝姝也有过命的交情,都不算陌生,要去便去。
肃王倒也没有扫兴的提起男女大防。
毕竟秦孝章不是闲散无事的王爷,他即便不用上朝,身上也却挂着几重官职。如今他正在彻查这几年宫闱内监与朝臣贪腐一事,事情隐蔽,牵涉极广,辰安不得闲,自然不会亲自招待几人。
肃王放心的将几人交给秦孝章,继而便带着常慧心回王府了。
马车骨碌碌滚动着,常慧心看着那边朝着秦王府过去的马车,不放心的问,“不用再叮嘱几句么?”
“姝姝有分寸,行事不会出格。瑜儿由姝姝看管,出不了事儿。夫人与其忧心他们,不如操心下我。”
常慧心微微侧过脸去,“你是个大男人,有什么需要我操心的?”
“我婚假只这几日,明天便需回京郊大营去,以后再不能日日归家。夫人难道就不想我?我只要一想到不能日日见到夫人,便犹如百蚁噬心,寝食难安,恨不能将夫人变小,装在荷包里,日日携带……”
这边肃王调戏着王妃,将人弄得面红耳赤,眸光水润的扑过来来捂他的嘴。
那厢,出了宫门没多久,马车便驶到了秦王府。
秦王府占地颇广,足足有百余亩,其规模宏大,气势雄伟,金碧辉煌。
王府四周围绕着高大的城垣和四个城门,城楼上覆盖青色琉璃瓦,大门上饰以丹漆金涂铜钉,高大的门楣上,挂着一块漆黑的紫檀木匾额,上书“秦王府”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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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字乃圣安帝亲笔所提,如今寿安公主也亲口证明了这件事。
公主快言快语,笑着说,“等以后我开府,府邸也让父皇帮我提名。”
赵灵姝:“……”更尴尬了,突然又想起她那糟心的亲爹。
赵灵姝斟酌了一下,到底选择摊开这件事情,真挚的与公主道歉。
寿安公主闻言,楞了一下。
她还不知道吓人弄鬼,在公主府以次充好。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有父兄可依仗的情况下,父兄肯定会处理好此事,不会让她的颜面被人践踏。
所以,这件事肯定早就被善后了,只是未曾告诉她罢了。
如今详细的听了一遍事情经过,寿安公主就说,“这如何与你有关?你又没有以次充好,更没有包藏祸心。要怪只能怪昌顺伯,咳,可我听说,昌顺伯将你除,额,你们现在已经不是父女关系。如此,这件事与你何妨?”
赵灵姝点头,“我也觉得与我无关,但他总归是我的生身之父。即便大面上我们断的再干净,可总也免不了有人说,我身上流着他的血,再如何也有抛不开的关系。”
公主蹙着眉,显然不认可这个观点。
但她也没多说。
总归昌顺侯已经因为此事被夺了差事,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姝姝打心底里又不认可这个爹,那姝姝何必对她心存愧疚。
即便要愧疚,也是那存了坏心的商贾,以及选择为虎作伥的昌顺侯……
一行人进了秦王府,此时秦孝章早已往前院忙碌去了,一点不讲究待客之仪,只将他们都丢给徐桥。
徐桥跟个隐形人差不多,轻易不往跟前来,于是,还得劳烦寿安公主略作介绍。
“秦王府的修建,乃是我父皇自己出的图纸。全部建造,也都由我太子哥哥派人全程盯着。这边不仅占地极大,且细看图纸就能发现,秦王府俨然就是紫禁城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