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有喜了?”
纪晏书想到李持安眉开眼笑地摸她的小肚子,不禁一笑,“哪有那么快的,就算我敢怀,你敢认吗?”
李持安闻言,有点失落。
他以为他要当爹了,结果是想多了。
他随即又抿然一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肚子。
“你的手在春日也是冰凉的,是体质虚寒,让福婶给你把把脉。”
纪晏书道:“不用,福婶开的八珍汤多加了味药材,能固本培元,温热驱寒。”
她可不敢让福婶把脉,万一把出她曾经受过伤,告诉李持安,李持安查下来,她的身份就瞒不住。
她想过复仇,可她连仇人荞娘都要不到。
荞娘失踪后,就像一抹轻尘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她和姑母派了多少人找,也找不到。
她会报仇,但报仇不是她生活的全部,比起仇恨,母亲更希望她好好活着。
纪晏书忽然想到一事,“我今日和琉璃她们去看李家店铺时,瞧见霄哥儿,你表弟到财源坊赌钱了。”
李持安:“霄哥儿赌钱了?”
纪晏书嗯了一声,“我让人问了,他一连多日都在财源坊,下的一注比一注大,赢得那叫盆满钵满。”
李持安轻声笑了笑,“霄哥儿最擅长玩骨牌、双陆、围棋、象棋及五木骰子,枚马之类的赌博场用具,他博转得来,自然赌得一注大似一注。”
纪晏书有点担心,“可也没有日日把把赢的呀,我总觉得赌下去,会引火烧身,招致祸患。”
“且说了,赌博一途最是为害不浅,到赢骰过了,输骰齐到,钱财不知不觉的弄个罄净,你劝一劝他吧。”
李持安道:“霄哥儿如今到番本到手,又望多赢些,那里肯住?”
他了解这个表弟,现在要他收手,绝无可能。
纪晏书:“这般年纪就赌钱,爹娘讥评,祖父怨怅,总归不好。”
再不管教,再纵容下去,迟早成纨绔子弟。
李持安神情有几分哀凄,“霄哥儿没有爹娘了,只剩舅公一个亲人了,所以没有管教他了。”
几年前,表舅去世时,那会儿霄哥儿还小,他便忙前忙后,替表弟一桌桌敬酒。
“霄哥儿不读书走科举吗?”
纪晏书去了解过李家的亲戚,洪霄似乎没去上学,整天招猫逗狗,无所事事。
李持安道:“舅公说,洪家先辈们把科举仕途走完了,所以他们这些后辈没有读书的天分,霄哥儿上了几年学,识些字懂些道理就好了。”
洪家在五六十年前是有名的簪缨之家,代代都出科举人才,有一代出了一门五进士,还有父子两代包揽状元探花,从洪老太爷这代开始,族中子弟越来越不成器。
纪晏书:“我要开一家贷便铺,要不让霄哥儿入股?”
开贷便铺要集资,孟之织出大头,她出一部分入股,洪家和李家是亲戚,拉洪家入股比较容易。
“霄哥儿还没及冠,依律还不能入股吧。”
李持安懂点法律条文,未成人是不能注资经营的。
纪晏书:“律文是这么说的,但可以用洪家的名义入股呀,等霄哥儿及冠了,他再接手。”
李持安应下,“好,我明日同舅公说说。”
纪晏书眨巴眼睛看着李持安,“你这就答应了?都不质疑一下我的?万一我坑蒙拐骗呢。”
李持安勾出一弯自豪的浅笑,“我为何要质疑你,我娘子擅长经营,有目共睹,汴京里哪有女子比你厉害。”
“我喜欢听夫君讲话,更喜欢听夫君夸我。”纪晏书眉眼弯弯,靠在李持安身上。
李持安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李持安懂事地侧身躺下,伸出胳膊给纪晏书枕着,勾着食指刮了一下纪晏书的琼鼻,“娘子又没羞没臊的了。”
纪晏书伸手抱住李持安的腰,靠得更近,声音温软,“抱抱。”
李持安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揽着她的肩头,让她靠着他睡。
他也搞不懂纪晏书,夜里同床共枕,他想揽着她睡,她死活不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翻个身过来,把他抱得死死的。
柔情蜜意没感受到,倒是拿着扇子给她扇了一夜的风。
她手枕薄衫凉初透,他整夜躁动难安。
不多时,轻轻的呼吸声传来,怀里的娘子已经睡着了。
抱她到榻上,替她宽了外衣,脱了鞋袜,放下罗帐,抖了抖整齐,燃上驱蚊的浮萍香,才出了房门。
冷嬷嬷、阿蕊阿莲在院里给他的娘子拨算盘写账本。
冷嬷嬷的脸很冷,看谁都不爽,阿莲在一旁念,她动笔誊写。
见李持安过来,阿蕊她们起身行礼,“姑爷。”
李持安颔首,轻声道,“娘子睡着了,你们也别忙了,先去休息了。”
算盘声啪嗒啪嗒的,纪晏书浅眠,怕吵到她。
冷嬷嬷马上停笔,利索地收好账本,阿莲道:“嬷嬷,还有几笔。”
冷嬷嬷臭着一张脸,不耐烦地看了阿莲眼,又坐回去,摊开账本,拿起毛笔,语声冷淡,“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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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道:“艾草香三斤,一贯,驱蚊香囊五十只,二十五贯。”
冷嬷嬷闷哼一声,点墨后,在账本上写得飞快。
写完,笔一丢,行了礼数后,转身回房了。
“冷嬷嬷人如其名……很冷啊!”
李持安看去时,冷嬷嬷已经进了房门。
他还是第一次见认真干活干得如此不耐烦的人!
娘子夸冷嬷嬷是她见过的干活最起劲的老人家。
一张厌世脸,热爱生活,热爱工作。
阿蕊一边拾掇,一边道,“冷嬷嬷是掌事的女官,娘娘贵人也伏侍过,她现在退休了,可能是觉得娘子给她干的差事窝囊,她没法大展拳脚。”
李持安认同这话,“也对,冷嬷嬷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时不习惯平淡无聊的日子。”
“娘子这两日进食怎么样?”自从喝了八珍汤,他发现纪晏书胃口变得很不好。
阿蕊笑道:“好着呢,娘子吃完饭,还喝了两大碗鲜笋火腿羹。”
小娘子信期,胃口格外的大。
阿蕊转了语调,“姑爷,你能不能让娘子饭后喝八珍汤啊?饭前喝八珍汤嘴巴苦,娘子胃口能好才怪呢。”
“是我考虑不周了,”李持安歉然地笑笑,将手上的脉案递给阿蕊,“娘子的脉案,放好吧。”
阿蕊拿过,收拾好账本和算盘,回了屋。
姑爷问她要小娘子的脉案时,她就留了个心眼,只把近两年的脉案给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