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安脊背一凉,转过身来,对上那双充满寒意的眼睛。
“娘子,怎么醒了?”
纪晏书打量了一眼李持安,目光落在脸盘子圆圆的妇女身上。
“福婶怎么来了?”
福婶的脸盘、体型在府里独一无二,很好认,且她身上有很浓的药材味,就更容易认出来了。
“福婶……给你送两贴温经汤。”李持安手上的两包药举给她看。
纪晏书敛去眸中的寒意,“明日也可以送,怎的就想着晚上送?”
李持安处之泰然地找了理由,“福婶说明日要出门一趟,后日才回来,忙完手头上的事,就给送过来。”
福婶上道快,“是,所以给二娘子送来了。”
明天得出门呆一天了,得要绎哥儿报销费用。
“那多谢福婶了。”纪晏书笑笑。
“不客气哈!”福婶觉得她的笑很不自然,“药送到了,我先回药馆了。”
“我送送福婶。”
纪晏书正要下床,李持安忙近前来,“娘子,我送福婶就是了,你接着睡吧。”
“我睡不着了,”纪晏书看李持安没有换衣服,“我让人给你备水沐浴吧。”
“那就有劳娘子了。”李持安笑了笑。
送福婶出了暄和居后,李持安回来时就见纪晏书掌灯偷偷地进了阿蕊的房间。
他跟上去,见纪晏书打开了那匣子,取出那两本脉案看了看。
好在他提前将脉案放了回去。
纪晏书是担心他偷看她的脉案吗?
纪晏书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他。
李持安心道。
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是夫妻,说过要坦诚相待的,有什么事是不能开诚布公的?
……
“福婶,把出什么来了?”李持安急声问。
福婶淡淡地回他两个字,“体弱。”
李持安又问,“我是说具体情况。”
“粗粗一把,哪能什么都把出来。”福婶不耐烦地看了眼李持安。
她作贼似的给人把脉,本就紧张了,又是在那般昏黄的环境下,那就更紧张了,只能大概把出二娘子的脉像。
“二娘子三部脉虽有小羸,但总体上实而滑,是体弱之症,却没什么大碍。”
十五六岁那样的脉像,不知道二娘子是用什么汤药才活过来的,这是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她真的想知道,是哪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救的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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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收雨过波添,楼高水冷瓜甜,绿树阴垂画檐。纱厨藤簟,玉人罗扇轻缣。
纪晏书倒是想乐悠悠地过这样的日子,有大哥陪着拨算盘写账本,可大哥加班,一连多日都不见他人了。
大哥身担要差,究竟在忙什么,她也不便过问。
纪晏书神情契契,都没心思招呼百香居的客人。
曲水凉亭的荷花池正茂盛,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般好景良天,她想约大哥花前月下,举杯对饮。
可惜大哥要加班,听韩晚浓说,他们加班还没有加班费!
檀娘子看着蹙眉的纪晏书,“蕊儿,东家有钱有财,日子又自在,她愁啥呢?”
阿蕊抬眸瞟了眼纪晏书,又接着忙手上的事,“东家想她的俊俏外子了呗。”
丈夫在人前称呼妻子为内人、内子,妻子在人前则称呼丈夫作外人、外子。
小娘子说,姑爷那张脸下饭,同姑爷一起吃饭,能多吃一碗饭。
姑爷衙署忙得昏天黑地,早不见人,晚不见人,都不知道他啥时候出门,啥时候下班回家。
阿蕊叹了口气,“好景良天,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姑爷,小娘子想你想紧哦!”
小娘子想人想得入迷,也听不到她的揶揄。
“二娘子。”李持安的小厮二雅走进来。
“是二雅呀,公子的私宅不用打理了?”纪晏书心情厌厌,心很懒得动,提不兴趣。
二雅道:“二公子把半个私宅的租出去了,小人已经办好了租契。”
二公子被太后娘娘罚了两个月俸禄,得要下月末才有俸禄拿。
纪晏书好奇问他,“二公子怎么想着出租宅子了?”
二雅不好意思笑笑,二公子没钱了呗,想要赚点花销。
但他说不出口,二公子也是要面子的。
“二娘子,公子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虽然这段时日忙碌,但很好,让你不用担心。”
李持安虽然是家里的老幺,但有一点好,他到哪儿都让二雅给她报个信,让她知道他在哪儿。
看,多省心呐!
难道这就是男人婚后的自觉吗?
这倒是比她那当了水鬼的亲生爹要好得多了。
水鬼爹娶了她娘后,整天出门忙着做生意,一年半载都不通个信,她出生快满月了才回来。
二雅私下里跟她透露,李持安没有纨绔多情的毛病,心情不好时,顶多到杨楼包间喝酒,但绝不会拈花惹草。
这事她最清楚不过了。
第一眼看到李持安这个斯文俊俏少年子弟,眼睛不觉一亮。
当时她想借着倒酒结识这么个俊俏郎君,她靠近一些揩点油,李持安像良家妇男一样避开。
“二雅,你跟夫君带句话,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小厨房要做东坡煮鱼,不放花椒的。”
李持安饮食有点挑,不吃瓜不吃茄子,不吃花椒做的菜。
二雅道:“二娘子,公子今晚怕是又要加班了,今年要大阅,公子、鱼大人和徐都指忙着挑兵将训练。”
大阅是指大规模的检阅军队,多是在秋季举行,皆是朝贡的国家也会来访,自然重要无比。
纪晏书:“要大阅啊,难怪这么忙,他忙得辛苦,等会儿我做鸳鸯炙、煿金煮玉、白鱼羹、脆琅玕,你给他送去。”
二雅:“二娘子做饭,公子一定高兴。”
百香居过两条小街就是菜市场了,得去买只宰好的嫩鸡,鲜笋、白鱼、莴笋。
外面大街人来人往的,特别热闹。
马蹄踏路声传入店里,纪晏书闻声而望,见皇城司的公差们骑马而过。
想看热闹的心上来,就出去一看。皇城司公差的工服是玄色的,那些公差们都像是生了一双探不见底的黑眸,阴冷无情,和冷嬷嬷一样不好惹。
“这么大阵仗,抓的是什么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