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头黛色交领袍子的李持隅饮罢,放下茶盏,“二弟,对师兄客气点!”
纪司业带的少年班,排辈年龄大小来排,李持安小他们一二岁。
“是。”李持安应下。
雍陶他们今日上门,是他的岳父大人特意请来,作为娘家兄长上门的。
意思是告诉他,你岳父大人我,虽然没有大儿子,但我女儿有亲兄长!
辈分小,只能忍下他们的“欺负”!
季晨在兵部当文书吏,将他听到的消息说来,“昨日下值时,我听到兵部尚书得到边境的消息,当即就进宫面圣去了。”
李持安附和一问,“什么样的消息?”
季晨道:“好像是关于契丹的。”
……
次日上朝,文武百官行礼后,高坐在龙椅子的官家便朗声说:“边境奏报,契丹屯兵境上,遣其臣萧英、刘六符为帅,索求关南之地。”
关南之地是指山海关之南,山海关是汴京的屏障。
关南之地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武臣越崀出来奏道:“尺寸之地,不可让人分毫,契丹敢来犯,那就打他!”
户部尚书出来辩驳,“越大人说得倒是容易。”
“行军打仗,粮草、军饷等各种开支就要倍于日常,如今朝中各项开支日渐增大,而税收渐少。”
越崀拔高声量,“契丹小贼都屯兵到家门口了,指着要关南这个门户,不打他,等着他们动手吗?”
户部尚书声音陡然拔高,“你说打就打,钱哪里来?四方军被灭了北玄一军,其余三军分驻各要地,攻打契丹,这兵何来?这将军遣谁?”
越崀上前,便官家作揖,“臣越崀愿为将,领兵攻打契丹。”
户部尚书上前奏道,“官家,自古和为贵,民为本。粮草不足,取于百姓,兵丁不足,取于百姓,军费不足,取于百姓。”
“行兵打仗那是百姓流血流汗,臣等官为官者,食民之俸禄,就必须为百姓想一想。”
越崀当即就急眼了,“你怂,你窝囊,你孬种不敢打,何必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安静,安静,朝堂不是菜市场!”官家出声喝止。
官家头疼皱眉,每日上朝,总有那么几个刺头臣子因为政见不一而吵吵嚷嚷。
关键他们还说得各有道理!
契丹屯兵境上,胁迫大荣,又恬不知耻地开口索要关南,越崀主张打,没有错!
行军打仗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现下国库吃紧,打仗要出的军费只能从税收中来,赋税又取于百姓。
户部尚书主张不打仗,也没有错!
见官家两难,难以做出决策,李持安出班上前,微微作揖,“官家,臣有一计!”
“我朝可先派使臣与契丹周旋,若能劝得契丹退兵,两国不用打仗,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然契丹狡黠奸诈,臣以为派使臣周旋的同时,亦当调兵遣将,做两手准备。”
意思是,谈得了就谈,谈不了就打,我也不怕你!
越崀脑子转得快,“官家,臣以为此计甚好,谈的好,两边不打,谈不好,那就打!”
越崀赞许的眸光扫过李持安,怪不得他深得官家重用!
这法子想得周全!
官家满意地点头,要是他的臣子们都像李持安这样和平地给出解决的方法,他也不至于天天脑瓜疼。
他这个官家上朝,光听臣子们吵架了,还顺道要断官司!
“卿等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这个使臣不是随随便便指个人就成的了。
既要有过人的胆魄谋略,遇事还不能失使臣的气度!
因为使臣代表的是大荣的脸面!
荆王眼眸暗中一瞥,就有个文臣出来,“臣以为晏中丞可胜任,晏御史的胆魄谋略非常人可及,适合担任使臣出使契丹。”
突然听到有同僚推荐他,文臣行列前首的晏同一倒是泰然自若。
荆王爷在盘算什么,李持安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推荐晏中丞的文臣是荆王爷的人,荆王爷让他推荐晏中丞为使臣,不用想也知道荆王爷不安好心!
晏中丞若为使臣出使契丹,要是能借契丹之手除掉晏中丞当然好了,要是不能,荆王爷也找其他理由将晏中丞贬官去职。
少了晏中丞,太后就失去了左膀右臂。
荆王爷真是打得好算盘!
李持安奏道:“官家,只不过是小小的契丹罢了,若以晏中丞为使臣,岂不是太给契丹脸面了吗?”
荆王爷上前,沉着脸色道,“李副使,那契丹的铁骑是虎狼之师,我大荣的铁骑一向弱于北边诸国,一旦打起来,胜算大乎?”
“若不遣重臣为使臣,契丹只会看轻我大荣,汝为官家臣,岂可只顾私情,而不互朝堂正事?”
李持安被气得一笑,荆王爷为了除掉晏中丞,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话是说他,只想着晏中丞是他的小姨父,却枉顾正事。
当即禀道:“官家,晏中丞为我朝重臣,若以他为使臣,这就是明摆着告诉契丹,我大荣朝怕他,倒不如以中等官员为使臣。”
有些大臣不由得一惊。
他们见过李持隅带领国子监的学子伏阙上书,那态度极端的很。
到李持安这儿也这么硬刚的吗?
荆王爷刚他,他刚官家!
果然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官家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李持安此举有保晏同一之意。
晏同一是太后一党,没了晏同一,太后就没了左膀右臂,垂帘听政也就没了有力地支持者。
李持安现在又娶了小嬢娘的侄女,难保他不会转移阵营。
可先帝又让他坚定地信任李家!
荆王爷的其他同党,此时出来奏道:“官家,臣以为李副使此举不妥。”
“契丹兵马强于我国,要是以微小官员为使臣,倒让契丹以为我国小看他们。”
垂帘听政的太后神情俨然,沉声开口,“没什么好争论的,那就以晏中丞为使臣。”
太后一开口,满文武肃静。
晏同一是太后爱重的臣子,太后舍得让他出使虎狼之地?
太后纵横朝堂多年,能看不出荆王爷的意图?
现在反其道而行之,真让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