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打在我脸上，我攥紧地形图的手背上青筋直跳。
玄铁剑的震颤虽停了，但后颈那股凉意还在，像有根冰针刺着脊椎骨。
"顾兄。"身后传来李明的声音，他抱着一摞黄符，符纸边缘被夜风吹得簌簌响，"清微长老说密室备好了，苏姑娘和韩大哥已经到了。"
我转身时，道袍下摆扫过松根的苔藓，凉丝丝的。
李明的烛火在他身侧摇晃，把我们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像两条纠缠的蛇。
他眼底有血丝——看来昨夜画符到现在没合眼。
密室在演武堂地下，推开石门时，霉味混着苏璃身上的龙涎香扑面而来。
她正用银枪挑亮烛芯，枪尖火星溅在石壁上，映得她银甲上的鳞纹忽明忽暗。
韩枫靠在墙角，火鸦蹲在他肩头打盹，羽毛间还沾着未擦净的火油，空气里飘着焦糊味。
"坐。"我把地形图摊在石桌上，烛火在"断魂崖"的朱砂圈上跳动，"幽冥宗的布防比我们想得快。"
苏璃的银枪"当"地戳在地上："怎么说？"
"玄铁剑认主后从未这般躁动。"我摸了摸剑柄，剑鞘还留着掌心的温度，"今早探到他们正往正门调结丹修士，原本的元婴守卫换了位置——有人走漏了消息。"
韩枫的火鸦突然扑棱翅膀，撞得烛火晃了两晃。
他捏着火鸦的爪子，声音发闷："昨晚我去库房取火油，看见外门弟子张七在偏殿晃。
那小子上个月赌钱输光灵石，保不准......"
"先不管内鬼。"我用指节敲了敲"断魂崖"，"改走矿脉入口，护阵弱是弱，但他们若猜到我们变招......"
"我带火鸦小队去正门。"韩枫打断我，火鸦在他肩头炸毛，"放三把火，烧了他们的聚阴幡。
保证那些老东西以为咱们还按原计划来。"他摸出个油皮纸包，里面是黑黢黢的火折子，"火油掺了硫磺，烟能飘半里地。"
苏璃的银甲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她弯腰凑近地图，发间的珍珠坠子扫过我的手背："我带金睛雕探断魂崖。"她指尖点在地图边缘，"若有埋伏，我射三支火箭——第一支示警，第二支报方位，第三支......"她抬头看我，眼里有刀光，"第三支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明把符纸摊开，用镇尸符压着边角："我守传送阵。"他指尖沾了朱砂，在符上画最后一道纹路，"星辰锁魂符能封阵半个时辰，但得等他们启动阵眼时再贴......"话没说完，符纸突然腾起一缕青烟——他画错了。
"别急。"我按住他发抖的手腕，他掌心全是汗，"你负责协调信号，苏璃的火箭、韩枫的烟火，还有我的灵识感知，都得经你传。"
他喉结动了动，把作废的符纸塞进袖袋："好。"
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落在地图上，我下意识去扑，却见苏璃已经用银枪挑开。
她的指甲盖沾着血——刚才按地图时太用力，甲片扎进掌心了。
"混沌灵识。"我突然说。
三只眼睛同时看过来。
"我需要再探一次断魂崖。"我捏了捏眉心，昨夜用灵识解析幽冥宗护阵时，到现在太阳穴还突突跳，"确认矿脉入口的护阵节点，还有......"我没说后半句——确认是否有化神期修士埋伏。
苏璃的银枪在地上划出半道弧："要多久？"
"一炷香。"我解下玄铁剑放在桌上，剑鸣立刻弱了下去，"但之后我得闭气半个时辰，精神力撑不住。"
韩枫摸出个玉瓶抛过来："凝神丹，清微长老给的。"我接住时，瓶身还带着他体温，"省着点用，就三颗。"
我仰头吞了一颗，苦得舌尖发麻。
闭上眼的瞬间，混沌灵识如墨汁入水般漫开——先是密室的石壁，每道裂缝里的潮虫都清晰可见；然后是演武堂的青砖，韩枫留在台阶上的火鸦爪印；再远些，青云门后山的竹林，风过时每片叶子的颤动；最后触及幽冥宗方向......
阴云里裹着腐臭的死气，像团翻涌的黑雾。
断魂崖矿脉入口的护阵节点泛着幽蓝，比情报里多了三个——有人连夜加固了。
更深处，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像被雾裹着的山，压得我灵识发疼。
"停。"苏璃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猛地睁眼，冷汗顺着后颈流进衣领，玄铁剑在桌上震颤，剑鞘都被震得滑出半尺。
"矿脉入口加了三个节点。"我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像砂纸，"但护阵核心没变。"
"够了。"苏璃把银枪插回腰间，"子时三刻，按新计划。"
韩枫拍了拍我的肩，火鸦扑棱着飞到他头顶："我去检查火油。"他转身时，油皮纸包在腰间晃了晃，"要是天亮前没见烟火......"
"别瞎说。"苏璃踹了他小腿一脚，银甲相撞的脆响在密室里回荡，"你火鸦的毛还没被烧光，急什么。"
李明开始收符纸，指尖在发抖，却把每张符都叠得整整齐齐："我去演武堂顶楼，那里视野好。"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顾兄，你......"
"我去山顶等。"我捡起玄铁剑，剑鸣已经平息，"看阴云。"
出密室时，山风更凉了。
苏璃的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往我手里塞了个小瓷瓶："醒神散，化神期修士都扛不住你的灵识消耗。"她转身要走，又停住，"若真有埋伏......"
"我知道。"我握紧瓷瓶，瓶身刻着朵很小的莲花——是她去年在秘境里采的。
韩枫的火鸦突然在头顶叫了一声，像根针戳破夜色。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演武堂拐角，转身往山顶走。
玄铁剑在鞘中轻吟，这次不是警示，倒像在应和我的心跳。
山顶老松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我靠着树干坐下，摸出地形图。"断魂崖"的朱砂圈被汗浸开了，像滴凝固的血。
阴云里的阴火又闪了，这次比之前更亮，照见云层下有黑点在移动——不是飞舟，是幽冥宗的阴兵巡逻队。
我屏住呼吸，灵识刚探出半寸就疼得眼前发黑。
醒神散的味道在鼻尖炸开，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突然听见山脚下传来脚步声。
不是我们人的——那声音太轻，像鞋底抹了油，还带着股腐肉的腥气。
玄铁剑猛地发出龙吟，震得我虎口发麻。
我攥紧剑柄站起身，月光被阴云遮住的瞬间，看见山路上浮起两盏绿莹莹的灯——是幽冥宗巡逻队的鬼眼灯。
他们发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