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急切地拽住胡仁彬,连串发问。
胡仁彬面露苦色,毫无被皇上重视的喜悦。
“陛下,臣实在不知啊!”
“臣曾言,此书房乃父亲心爱之地,臣年幼时,偶被召唤至此。
近年来,臣在上元县任职,即便归来,若无父亲允许,亦难踏入。”
朱元璋闻言,面色一沉,皱眉审视胡仁彬,满是嫌弃。
在他看来,这驸马简直一无是处。
家中如此大事,你居然浑然不知?
你这儿子如何当的?
当然,老朱此刻已忘却自己谨身殿亦少有人能进的现实。
双标嘛,人之常情!
此刻,朱元璋满心皆是眼前的纺机,哪顾得上其他。
至于面子?
哼,胡仁彬既是女婿又是臣子,岂敢在他面前提面子?
想到此,朱元璋再次嫌弃地瞥了胡仁彬一眼,高声呼喊。
“宋利,速来!”
宋利作为朱元璋的近侍,即便微服私访亦紧随其后。
闻朱元璋呼唤,立刻小跑过来。
“皇爷,有何吩咐?”
朱元璋直指角落里的织机,命令道:“去,唤几人将此物抬至工部!”
“务必小心谨慎!”
“若有丝毫损伤,尔等提头来见!”
宋利闻言,脊背发凉,连忙安排人手。挑选的皆是侍卫中最沉稳者,他不仅亲自监督,还反复叮嘱,强调这是朱元璋所重视之物,不可有丝毫差错。
朱元璋一行人未及告别便匆匆离去,留下胡仁斌与安庆公主面面相觑,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感到困惑不解。
那织机,真有如此重要?
二人满心疑惑。
工部上下,见朱元璋突然驾到,无不惶恐。
这本是个不受重视的闲散部门,平日里在朝堂上默默无闻。此刻陛下亲临,谁能不惧?
朱元璋进屋后,毫不客气。他指着被八人小心抬入正堂的织机,下令道:
“你们看看这个!”
“朕试了下,就算朕这等笨拙之人,用此织机也能与老手比肩。”
“若让那些手脚麻利的妇人使用,效率岂不翻倍?”
“因此,朕立刻命人将其运来!”
“你们都瞧瞧,好好琢磨,如何尽快仿制出更多来!”
工部官员闻朱元璋言,顿时心安。
还好无他,依旧是劳作之事,且为造物,有何惧哉?工部本就司职于此。
众人心情稍定,相视一笑,缓缓靠近那奇异织机,细细观察。
“诸位,莫只看不试,动手试试!”
“光看不练,岂能明了?”
“放手去试,勿损即可!”
朱元璋见众人小心翼翼,心急如焚,索性直接吩咐。
此刻,他早忘却织机源自胡府之事。
他朱元璋,自亲家处取些小物,何足挂齿?
工部官员听此,果真动手尝试。
随即,他们发现织机之异。
操作之法,与民间织机大相径庭,秘诀在于飞梭。
往昔织机,需两人操作,或一人手忙脚乱。
而今飞梭,革新织布流程。
一人端坐,即可轻松驾驭,流程亦大为简化。
见工部官员轮流操作,速度渐快,手法愈熟,朱元璋再急。
“非也!”
“莫只顾玩耍!”
“难道就不能告知,如何制造此机?”
“抬至此地,岂为摆弄!”
工部官员们原本正围在织机旁热火朝天地忙碌与讨论,闻言皆愕然。
此言无疑正确。
谁又能质疑皇帝老朱的决断呢?
但关键在于,有的事情,明白道理并不意味着就能轻易做到。
工部与其他衙门不同,其职责严谨至极,一句老话足以概括:一丝不苟。
这里没有妥协、马虎、含糊、大概、或许……
其他衙门尚可设法周旋,工部却绝无可能。
在工部,行便是行,不行便是不行。
于是,工部官员们相互对视几番后,未等朱元璋发怒,一位侍郎挺身而出。
“陛下,此事恐有难度。”
朱元璋一听,怒气瞬间涌上心头。
“你说什么?”
“有难度?”
“朕已将样品置于你们面前,依样画葫芦都做不到?”
“那朕养你们何用?”
朱元璋的愤怒不无道理。
他未打招呼便搬出样品,只为大明百姓能享用更好的织机。
然而,结果呢?
工部这些人,本为该领域专家,平日造不出这等神器也就罢了。
如今实物摆在眼前,照着做都做不到?
望着满地跪拜的工部官员,朱元璋满心郁闷。
“臣罪该万死!”
“臣有罪!”
“臣……”
朱元璋望着满地跪拜的工部官员,太阳穴阵阵胀痛。
又来了,每次怒火中烧,这些人便如鹌鹑般匍匐,高呼“臣罪该万死”之类的空话。
对朱元璋而言,他们的生死无关紧要。人数多寡,于他无损。
关键在于,你们能否先把差事办妥?
“够了,别再演戏!”他怒喝,“什么万死不死,真要斩你们,只怕个个喊冤!”
工部官员闻言,冷汗涔涔。陛下这是要动真格了?
所幸,朱元璋尚存理智。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谁来告诉朕,造不出来,究竟何故?”
“或者,你们还缺什么?”
工部侍郎,首位跪地者,心中暗骂今日缺席的工部尚书,却无奈身为在场最高官。他略懂技术,鼓起勇气回答:
“陛下,若强令工匠依样画葫芦,或许能做出来。”
“但陛下之意,乃要工部探寻大规模制造之法,惠及大明百姓。”
“这需原图样方可。”
“不然,只能依靠工部匠人慢慢摸索。”
“故而,陛下能否透露一二,这位制造神器的大匠是谁?”
“我愿携工部大师前往求教!”
朱元璋闻此,嘴角微动,面露讶异。
求教胡惟庸?
哼,朕身为帝王,亲临其府都未能得见,尔等所言岂不荒谬!
然而,当前局势,非寻胡惟庸不可。
“也罢,织机暂且留下。”
“命工部大师仔细钻研。”
“待朕寻得此人,再令其详述。”
朱元璋沉吟片刻,随即转身离去。
甫出工部,他便对宋利言道:
“往锦衣卫衙门去。”
朱元璋性情急躁,今日定要搅得几处衙门不得安宁。
工部已受惊扰,此刻他又直奔锦衣卫,未作任何通报。
工部官员尚且惶恐,身为皇家亲卫的锦衣卫更是心惊胆战。
毛骧闻朱元璋亲临,急忙奔向正堂,冷汗涔涔。
相较于工部官员,深知朱元璋性情与手段的毛骧,更为惧怕。
他唯恐手下有何闪失,引来朱元璋。
因此,一见朱元璋,他态度愈发谄媚。
朱元璋端坐毛骧之位,望着匆忙而至的毛骧,直言不讳:
“毛骧,遣你手下出动。”
“朕有急事寻胡惟庸,却扑空而归。”
“你人手众多,门路广泛,速将其寻来。”
毛骧闻言,心中顿时释然。
找人而已,虚惊一场!
我还以为锦衣卫惹了大麻烦呢。
但毛骧仍未彻底安心,毕竟任务仍需完成。
他向朱元璋告罪后,立刻着手安排。
众多锦衣卫按区域划分,如潮水般涌出。
毛骧则坐镇衙门,居中指挥,同时也在朱元璋面前展现能力。
身着飞鱼服、腰挎横刀的锦衣卫,从衙门中呼啸而出,令应天府的官员与百姓心生畏惧。
众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打听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要出事?”
“肯定是啊!锦衣卫如此大动干戈,能是小事?”
“小声点!你们真不怕死啊,锦衣卫都出动了,还乱说!”
……
众人惊恐并非无因。
上次锦衣卫如此大规模行动,不正是李善长案之时吗?
那时,锦衣卫令人闻风丧胆。
无数官员遭抄家灭族,一批批高官直接被押往刑场。
如今,锦衣卫再次大规模出动,谁能不怕?
而应天府因之再次陷入紧张氛围之时,事件的始作俑者胡惟庸,却正乐在其中。
不过是两个女子在他面前跳舞,而他吃着时令水果,饮着冰镇果酒,生活惬意至极。
胡大老爷正心情愉悦之时,突闻下人隔门急报:
“老爷,外面似乎乱了!”
“门房传来消息,外面满是锦衣卫往来穿梭!”
“老爷,咱们是否该有所防备?”
胡大老爷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冷哼一声:
“防备什么!”
“锦衣卫又怎样?”
“便是毛骧见到我,也得毕恭毕敬,咱们关起大门过自己的日子,岂能被他们所扰?”
“别多管闲事,关紧门户,别出门便是。”
“真有麻烦,自有我出面解决!”
胡大老爷这番直截了当的话语,让众人心中安定不少。
众人心想,胡大老爷如此强势,似乎真不必在意锦衣卫的存在。
毕竟,胡大老爷身为皇亲国戚,锦衣卫岂敢不给面子?
胡大老爷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反倒猜测锦衣卫或许仍在处理李善长一案的余波。
与此同时,在胡大老爷继续沉浸于个人世界之时,毛骧面对一份份“未找到”的回报,焦虑万分,几乎无法安坐。
------
应天府内,随着锦衣卫的大量派出,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
应天府的百姓与官员,目睹锦衣卫的浩大声势,无不心惊胆战。
空印案、李善长案的阴影仍旧挥之不去。
谁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倒霉蛋触怒了老朱。
没有老朱的许可,这些锦衣卫绝不可能如此大规模行动!
众人皆低声议论,目光不时投向街面上愈发狂躁的锦衣卫,心中忐忑不安。
然而,立于锦衣卫总衙正堂中的毛骧,同样心神不宁。
原本神色尚佳的朱元璋,此刻面容冷峻,阴沉如水。
老朱不时瞥向毛骧,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穿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毛骧僵立原地,恨不得把头缩进裤腰,却丝毫不敢动弹。
紧张至极!
问题出在——没找到!
锦衣卫大肆出动,街面上风声鹤唳,却始终不见目标踪影。
朱元璋初至便言明,胡大老爷已失踪一月有余。
因此,锦衣卫未敢贸然闯入胡府,只派数人在府前守候,期盼能守株待兔。
但结果呢?
结果是朱元璋愈发恼怒。
“毛骧,你到底行不行?”
“锦衣卫便是如此办事?”
“应天府就在你眼皮底下,找个人都找不到?”
“留你何用?”
毛骧闻言,大气不敢喘。
失职是原罪,任何理由在上级眼中,皆是借口。
朱元璋再也坐不住,背手在正堂中来回踱步。
绕着毛骧转了几圈后,突然抬腿,狠狠踹向他。
“说话!哑巴了吗?”
“难道你就这样一声不吭,就能把人给朕找出来?”
毛骧被朱元璋一脚踹得踉跄几步,却不敢揉搓痛处。
望着朱元璋的怒火,毛骧心中一动,咬牙问道:
“皇上,要不臣在应天来个全城大搜捕?”
朱元璋瞪了毛骧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无需言语,毛骧已从那眼神中读出了意思。
“不装哑巴了,改当傻子了?”
“全城大搜捕?”
“为何?”
“就为了抓胡惟庸?”
“那你打算给朕的儿女亲家、老兄弟安上什么罪名?”
“找到胡惟庸后,你如何向他解释?”
“莫非你要自杀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