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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谋国:这个玄德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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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尔朱兆被迫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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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五月·晋阳城

夏日格外酷烈,烈日如熔金般倾泻在青灰色的城楼上,将砖石烤得发烫。蝉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千万把钝锯在拉扯着人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混合着远处军营传来的马粪气息,令人呼吸都变得粘腻起来。

尔朱兆站在府邸的雕花廊檐下,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锦缎戎装。这位手握重兵的将军此刻眉头紧锁,粗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鎏金刀柄上的蟠龙纹饰。他的目光越过庭院里蔫头耷脑的梧桐树,投向南方——那里有他既渴望又忌惮的对手。

"又是那些文官在陛下面前嚼舌根了。"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自从陈庆之那支白袍军如鬼魅般出现在中原,他尔朱氏的威严就不断受到挑战。

"大将军,陛下又派人来了。"亲兵王虎单膝跪地,铠甲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个跟随他多年的老兵此刻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尔朱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压下心头烦躁:"又是催我出兵?"

"是...侍中杨侃亲自来了。"王虎的喉结上下滚动,"还带着陛下的手谕。"

"让他进来!"尔朱兆猛地转身,披风在燥热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他大步走向厅堂,靴底重重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厅内四角摆着的冰盆已经化了大半,却驱不散令人窒息的闷热。尔朱兆坐在虎皮交椅上,看着杨侃一袭青衫从容而入。这位天子近臣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行走时袍角纹丝不动,自有一番气度。

"下官参见大将军。"杨侃拱手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尔朱兆眯起眼睛,像猛兽打量猎物般注视着对方:"杨侍中风尘仆仆而来,想必又是替陛下问罪?"

杨侃微微一笑,眼角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大将军言重了。陛下只是忧心太后,如今大军已聚十万之众..."

"十万?"尔朱兆突然拍案而起,案上茶盏叮当作响,"杨侍中可知黄河水势如何?我军连像样的战船都没有,难道要让将士们游过去送死?"

杨侃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这是河东最新送来的水文图。黄河虽广,但下游水流平缓,且..."他向前两步,压低声音,"陈庆之兵力分散,不可能处处设防。"

尔朱兆盯着那卷绢帛,心中天人交战。他当然知道杨侃说的不无道理,但那个白袍将军用兵如神的传闻,却让他如鲠在喉。正犹豫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尔朱世隆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连礼节都顾不上:"大将军,洛阳来的中军今早又闹事了!几个洛州兵带头嚷着要回家种地,已经打伤了督军!"

"放肆!"尔朱兆暴怒之下,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笔架翻倒。他脑海中闪过那些士兵贪婪的面孔——这些人跟着尔朱氏不过是为了战利品,哪有什么忠心可言?

杨侃适时上前:"大将军,夏种在即,军心浮动也是常情。不如..."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以战止乱。"

厅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冰水滴落的声响。尔朱兆感到无数条无形的丝线缠绕着自己——皇帝的猜忌、将士的躁动、家族的期望,还有那个远在黄河南岸的白袍幽灵。汗水顺着他的脊背滑下,在丝绸内衫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七日。"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身走向悬挂的地图,"征发全城百姓上缴粮草,七日后准备渡河。”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图纸上,仿佛要透过纸背按住那个令他寝食难安的对手。

杨侃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而尔朱世隆则长舒一口气。没人注意到尔朱兆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

七日后,黄河岸边。

尔朱兆站在高坡之上,猎猎北风撕扯着他的猩红战袍,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卷入那滚滚浊浪之中。十万大军在他身后列阵,铁甲森森,旌旗蔽空,却在这黄河天险前显得如此渺小。

"报——"一名斥候飞奔而至,单膝跪地,"启禀大将军,沿岸三十里已搜寻完毕,未发现一艘渡船!"

尔朱兆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废物!"他怒喝一声,一脚将斥候踹翻在地,"再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

斥候连滚带爬地退下,尔朱兆转身望向黄河,浑浊的浪涛拍打着岸边,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声音仿佛千万匹战马在奔腾,又似无数冤魂在哀嚎,令他本就烦躁的心绪更加难以平静。

"果然没有渡船,如何渡河?"他冷冷道,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不如暂且北返,待冬日冰封,再南下不迟!"

身后众将面面相觑,无人敢应。这时,一名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文士排众而出。他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正是参军杨侃。

"大将军,"杨侃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沉稳有力,"此时退兵,军心必溃!下官有一计,可助我军渡河。"

尔朱兆斜睨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些文人总是满口大道理,却不知战场凶险。"哦?说来听听。"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

杨侃不卑不亢,指向黄河上游方向:"我军可打造千支木筏,先于上游放出大量空筏,佯装渡河,吸引敌军注意。"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下游方向,"待陈庆之调兵拦截上游时,我军主力可于下游白马平缓之地渡河。一旦大军过河,以我军之众,陈庆之再善战,也难以抵挡!"

尔朱兆眯起眼睛,目光在黄河两岸游移。他心中暗自盘算:杨侃此计确实稳妥,但陈庆之那厮诡计多端,万一识破...

"大将军,"尔朱世隆见主帅犹豫,连忙上前附和,"此计可行!若此时退兵,不仅陛下不满,军心亦难稳!"

尔朱兆眼角微微抽搐。又是这种逼迫的语气!自他掌权以来,这些所谓的"心腹"就总是对他指手画脚。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有理。

"陈庆之..."他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白袍将军的身影。七千破三十万的神话,至今仍在军中流传。尔朱兆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刀,仿佛这样才能找回些许安全感。

"大将军?"杨侃轻声唤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尔朱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他环视四周,看到众将期待的目光,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好,就依此计行事!"他终于点头,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夜幕降临,军营中篝火点点,如同散落的星辰。尔朱兆独自站在帐外,望着远处月光下泛着银光的黄河。河水的咆哮声在夜间显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陈庆之...元颢..."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自从洛阳陷落的消息传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小皇帝元晔的思念母后诏书一封接一封,字里行间满是责备之意。

"哼,待我灭了元颢,再慢慢收拾这些指手画脚之人!"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夜风吹散了他的话语,却吹不散他心中的郁结。

尔朱兆转身望向中军大帐,那里灯火通明。他知道杨侃和尔朱世隆等人一定又在商议军务,却无人来请示他的意见。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

"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他喃喃道,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权力巅峰的位置,原来如此寒冷。

与此同时,杨侃的营帐内烛火摇曳。他与尔朱世隆对坐案前,中间摊开一张黄河地形图。

"世隆兄,大将军似乎仍心有顾虑。"杨侃低声道,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

尔朱世隆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一向独断专行,今日能采纳此计,已属不易。"他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是我担心,他对陈庆之的畏惧会影响判断。"

杨侃目光深邃,注视着跳动的烛火:"陈庆之确实非等闲之辈。七千白袍军横扫中原,绝非侥幸。"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但愿此计能成,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尔朱世隆明白他的意思。帐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杨兄,"尔朱世隆终于打破沉默,"若...若事有不谐,你我当如何自处?"

杨侃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走到帐门前,掀开一角向外望去。月光下,黄河如一条银色巨蟒蜿蜒向东。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我…恐怕…都得给大将军…殉葬…"

尔朱世隆猛地站起:"慎言!"

杨侃转身,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世隆兄心中想必比我更清楚。大将军刚愎自用,又无容人之量。今日我等劝谏,来日必遭猜忌。"

尔朱世隆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那依杨兄之见?"

"见机行事吧。"杨侃重新坐回案前,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划,"先渡过眼前这道天险再说。"

帐外,一名亲兵悄悄退入阴影中,迅速向中军大帐方向奔去。

月光如水,洒在黄河两岸。十万大军的营寨连绵数里,却在这浩瀚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明日之战,将决定多少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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