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黄河两岸,汉王刘璟站在蒲坂大营的高台上,眺望着对岸隐约可见的河东大地。夜风猎猎,吹动他玄色战袍的下摆,腰间佩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大王,全军已准备就绪,只等您一声令下。"军师长孙俭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作战图卷。
刘璟微微颔首,目光如炬:"传令下去,全军即刻渡河,直奔河东!"
号角声划破夜空,战鼓如雷。黄河水面上,无数战船如离弦之箭,载着汉军将士向对岸疾驰而去。刘璟立于船头,感受着河风扑面,心中思绪万千。这一战,不仅关系到他能否彻底掌控河东,更关乎他"仁义之主"的名声能否在天下士族心中扎根。
渡河后,刘璟立即召集众将议事。营帐内,烛火通明,将领们肃立两侧。
"杨忠听令!"刘璟声音沉稳。
"末将在!"杨忠跨步出列,铠甲铿锵作响。
"命你率鹰扬右卫五千精兵,即刻西进,攻下泾州,务必切断李明达的退路。"刘璟手指地图上的关键位置,"记住,此战重在速决,不可恋战。"
杨忠抱拳领命:"大哥放心,我定让那羌贼无路可逃!"
刘璟又转向另一位将领:"李虎!"
"末将在!"一位面容刚毅、眼神锐利的将军应声而出。
"你率玄甲精骑右卫,由薛孝通、薛善为向导,搜寻李明达踪迹。"刘璟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薛家兄弟,"二位对河东地形熟悉,还望多多协助。"
薛孝通上前一步,眉宇间透着忧色:"大王,末将怀疑羌贼可能还在薛家附近。前日我离开时,李明达攻打薛家失败,折损了数百人。以他的性格,必不会轻易放弃。"
刘璟点头:"既如此,你们即刻出发。李虎,务必小心行事,不可轻敌。"
"末将明白!"李虎郑重应道。
夜色中,五千玄甲精骑如幽灵般向薛家坞堡方向疾驰。薛孝通策马行于李虎身侧,心中焦虑不安。父亲薛修义年事已高,不知能否抵挡住羌人的再次进攻。他不断催促战马加快速度,恨不能立刻飞回坞堡。
"薛将军,稍安勿躁。"李虎看出他的急切,沉声道,"行军打仗,最忌心浮气躁。"
薛孝通深吸一口气:"李将军有所不知,家父年迈,坞堡内还有妇孺老幼。若羌贼攻入..."
"我理解你的心情。"李虎打断他,目光如炬,"但冒然进攻只会徒增伤亡。待我们探查清楚敌情,再作打算。"
当大军抵达薛家坞堡外围时,已是深夜。李虎示意部队隐蔽,亲自带人上前侦察。月光下,坞堡大门洞开,门前几个身影晃动,看装束明显不是汉人。
李虎退回隐蔽处,眉头紧锁:"情况不对。薛将军,坞堡内可有密道?"
薛孝通心头一紧:"密道?没有...至少我不知道。"他急切地抓住李虎的手臂,"李将军,我们得立刻进攻!我有侧门钥匙,可以悄悄潜入。"
李虎摇头:"现在不是时候。黎明前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那时进攻事半功倍。"
"可我的家人——"
"我理解你的担忧,"李虎打断他,语气坚定,"但作为将领,我们必须为士兵的生命负责。盲目进攻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薛孝通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明白李虎说得有理,但想到家人可能正身处险境,心如刀绞。他望向黑黢黢的坞堡轮廓,仿佛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喊声。
"好吧,"他终于妥协,声音沙哑,"就按李将军的计划行事。"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薛孝通坐立不安,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可怕的场景。薛善看出兄长的焦虑,低声安慰:"大哥,父亲经验丰富,定能周旋到我们赶到。"
薛孝通勉强点头,却无法驱散心中的阴霾。
终于,天空泛起鱼肚白,黎明前的至暗时刻来临。李虎站起身,铠甲在微弱晨光中泛着冷芒。
"时候到了。"他低声命令,"全军准备进攻!"
五千玄甲精骑如潮水般涌向坞堡。薛孝通用钥匙打开侧门,率先冲入。堡内羌人果然毫无防备,许多还在睡梦中就成了刀下亡魂。喊杀声、惨叫声瞬间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不留活口!"李虎冷酷下令,"一个羌贼也不能放走!"
薛孝通无心恋战,直奔主屋寻找家人。然而屋内空无一人,只有打斗过的痕迹和几具羌人尸体。他心中稍安,至少说明家人曾进行过抵抗。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堡内羌人尽数伏诛。当李明达被五花大绑押到院中时,薛孝通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我父亲在哪?"他厉声质问,眼中燃烧着怒火。
李明达嘴角流血,却冷笑一声:"你父亲?那老狐狸早带着族人跑去河北投奔高欢了!"
薛孝通如遭雷击,松开手后退两步。父亲安全了,这让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随即又升起一阵悲哀。高欢正在攻打玉壁,与汉王刘璟势同水火。这意味着,他们父子很可能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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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薛善担忧地看着兄长。
薛孝通摆摆手,强自镇定:"没事,父亲安全就好。"
这时,士兵从马厩中救出两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柳家少主柳澄和次子柳庆!"薛善惊呼。
柳澄面容憔悴,眼中却充满怨恨:"汉军为何现在才来?我柳家满门几乎被屠戮殆尽!"
薛孝通正欲解释,柳庆却抢先开口:"兄长,若非汉军相救,我们早已命丧黄泉。应当感激才是。"
"感激?"柳澄冷笑,"他们若早些出兵,何至于此!"
李虎皱眉上前:"柳少主,我军接到消息后即刻出兵,未有半分耽搁。还望体谅。"
柳澄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而柳庆则向李虎深深一揖:"将军救命之恩,柳庆没齿难忘。"
与此同时,汉王刘璟已率主力抵达河东郡治安邑城外。晨光中,一骑飞驰而来,正是派出的飞羽斥候。
"报!薛家全族已从河内撤离,正往河北方向行进!"
刘道德上前一步:"大王,可要派兵拦截?薛修义投奔高欢,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刘璟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薛家二子刚投效于我,若追杀其父,有违仁义之道。"
"可是..."
"刘参军,"刘璟打断他,目光深远,"我不仅要河东的地,更要天下人心。'仁义'二字,是我立足之本。"他望向北方,轻叹一声,"算了,到了河北也不见得能好,就这样吧。"
刘道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知道,汉王此举不仅是为了收买薛家兄弟的忠心,更是做给天下士族看的。在这乱世之中,一个"仁义"的名声,有时比十万雄兵更为珍贵。
刘璟长剑指向北方:“传令全军,进驻安邑,明日辰时出发,开赴玉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