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谦的右脚刚沾地,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杜小荷扶着他坐到炕沿,轻轻褪下他的靴子——脚踝肿得发亮,青紫的淤血蔓延到脚背。
"别动。"杜小荷拧了把热毛巾敷上去,"七爷马上来。"
王谦望向对面炕上的周铁柱。小姨正用酒给他擦身子,那截被兽夹咬过的小腿缠着麻布,渗出的血水已经发黄。更糟的是,周铁柱脸色灰白,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谦子..."小姨突然转身跪在炕上,"你姨夫他..."话没说完就哭得喘不上气。
王谦咬牙站起来,单脚蹦到周铁柱跟前。他掀开麻布,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皮肉外翻,边缘已经发黑,散发着一股腐臭味。最可怕的是,伤口深处隐约可见森白的骨头。
"坏疽。"七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人家拄着拐杖快步走来,身后跟着抱着药箱的王晴。
七爷扒开周铁柱的眼皮看了看,又掰开他的嘴闻了闻:"毒入血了。"他从药箱取出把小银刀,"晴丫头,烧盆开水来。"
王晴刚要走,七爷又叫住她:"把地窖里那坛'虎骨酒'拿来。"转向王谦,"按着他。"
王谦和于子明一左一右按住周铁柱的肩膀。七爷的银刀在伤口上轻轻一刮,昏迷中的周铁柱突然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
"按住!"七爷厉喝。银刀飞快地剜去腐肉,黑血汩汩涌出。当刀尖碰到骨头时,发出"咯吱"的摩擦声。
小姨捂着嘴冲出门去,院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骨头也烂了。"七爷的额头渗出细汗,"得上烙铁。"
王晴端着烧红的烙铁进来,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七爷接过烙铁,看了她一眼:"怕就别看。"
"我不怕!"王晴咬牙站稳,递上浸过药酒的纱布。
烙铁按在伤口上的瞬间,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焦臭味充满屋子。周铁柱猛地弓起身子,眼珠凸出,又重重摔回炕上,彻底不动了。
小姨尖叫着扑上来:"铁柱!"
七爷探了探鼻息:"昏过去了,也好。"他接过王晴递来的虎骨酒,含了一大口,"噗"地喷在伤口上。
酒液混着血水往下淌,奇怪的是,伤口周围的青紫色竟然慢慢褪去。七爷又掰了块老山参塞进周铁柱舌下:"能不能活,看今晚。"
夜深了,王谦坐在堂屋守夜。脚踝的疼痛让他睡不着,索性拿出爷爷留下的猎刀擦拭。刀身上的纹路在油灯下格外清晰——那条从河南到东北的迁徙路线,终点正是摩天崖下的一个山谷。
"哥。"王晴悄悄进来,递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喝了,活血化瘀的。"
药苦得让人作呕,王谦硬着头皮灌下去:"姨夫怎么样?"
"烧退了点。"王晴压低声音,"哥,有件事...姨夫伤口里取出来的东西..."她从袖口掏出块布包。
王谦打开一看,是块生锈的铁片,形状怪异:"这是..."
"兽夹上的。"王晴指着铁片边缘的刻痕,"你看,像不像'王'字?"
王谦心头一震。他想起爷爷日记里提过,当年王家特制的兽夹都会打上标记。可这些兽夹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政府收缴了,怎么会...
正说着,里屋突然传来小姨的惊呼:"铁柱!铁柱你醒了!"
王谦单脚跳进屋,看见周铁柱虚弱地睁着眼,嘴唇蠕动着想说话。七爷扶起他的头,喂了勺参汤。
"黑...黑皮..."周铁柱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们...要抓白狐...卖...卖到广东..."
王谦握紧拳头。他早该想到,能惊动黑皮那帮亡命徒的,绝不是普通狐狸皮——那是走私到南方做"狐仙袍"的紧俏货,听说一件能卖上万元!
"白狐...救了我..."周铁柱突然抓住王谦的手,"它...引开黑熊...还...还给我止血..."
王晴突然插话:"是用草药吗?"
周铁柱微微点头:"嚼烂...敷伤口...后来...黑皮他们..."
话没说完,院门突然被拍得山响。杜鹏在外面大喊:"谦哥!不好了!黑皮带人闯七爷药房了!"
王谦抄起猎枪就要冲出去,被七爷拦住:"脚不要了?"老人家从药柜底层取出个纸包,"让杜鹏去,撒这个。"
王晴接过纸包闻了闻:"辣椒粉混石灰?"
"防小人。"七爷冷笑,"当年打鬼子用的。"
杜鹏刚走,又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是于子明:"谦子!刘玉兰要生了!提前了半个月!"
王谦脑子"嗡"的一声。按日子算,刘玉兰才八个多月,这时候早产...
"是吓的。"七爷叹了口气,"听说你们在山上遇险,当场就肚子疼。"他转向王晴,"丫头,拿上'安宫散',跟你哥去看看。"
王谦单脚跳着出门,于子明干脆背起他往家跑。刚到于家院子,就听见刘玉兰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生婆在屋里喊:"不行啊!胎位不正!"
王晴二话不说冲进屋。王谦和于子明蹲在院里,听着里面令人心惊肉跳的动静。于子明揪着头发,眼睛通红:"都怪我...非要上山..."
天蒙蒙亮时,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划破晨雾。接生婆满脸是汗地出来:"母女平安!就是娃儿太小,跟猫崽似的..."
王晴跟着出来,衣袖上全是血:"玉兰姐失血过多,得补气血。"她从药箱取出个小瓶,"这是七爷珍藏的'鹿胎膏'..."
正说着,杜鹏气喘吁吁地跑来:"黑皮跑了!但药房被翻得底朝天,七爷的'百草谱'不见了!"
王谦心头一紧。那本"百草谱"记载着山中所有珍稀药材的分布,包括...还魂草的生长地!而还魂草,正是白狐最爱的食物!
七爷的预言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贪心不足把命赌..."
远处摩天崖的方向,一缕诡异的青烟袅袅升起,像是有人在烧山开路。王谦的拳头捏得咯咯响——黑皮这是要赶尽杀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