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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醉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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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人心的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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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压城,腐臭的阴兵队列如潮水般涌来,铁鳞甲碰撞的声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陆醉川掌心的城隍印烫得惊人,金色流光顺着他的手臂爬满全身,映得众人脸上的血污都泛起暖光。

“墨寒!”他的声音混着金戈之气撞进沈墨寒耳中。

那女子正将最后一道护身符拍在伤兵后颈,闻言抬头,发间银簪在金光里一闪——那是她亡母留下的遗物,此刻竟也跟着泛起微光。

沈墨寒没问“什么忙”,她太了解陆醉川眼底那簇火。

指尖抚过腰间桃木剑的云纹剑柄,千年古木的气息顺着血脉往上窜,她反手拔剑,白光裹着松脂香破鞘而出。

两把法器的光芒在半空相撞,像两簇火苗滚成一团,“轰”地炸开。

最先有反应的是墙角那个缩成虾米的小士兵。

他原本抱着断腿哭嚎,此刻突然抬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却亮得惊人:“我…我娘说过,咱们老家的城隍爷最护短!”话音未落,他抄起地上的步枪,瘸着腿往阴兵堆里冲。

“他奶奶的!”赵霸天吐掉嘴里的血沫子,铁砂掌拍碎扑过来的阴将天灵盖,“老子青帮的规矩,兄弟上刀山,老子就得扛油锅!”他抄起门板当盾牌,护着伤兵们往巷子深处撤,粗布褂子被阴兵指甲划得稀烂,露出的胸膛上赫然纹着“义”字,红得像要滴血。

小九虽看不见,却能感知阴阳气的流动。

她握着判官笔的手微微发颤,盲眼上的白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淡青的胎记——那是无眼判官转世的印记。

笔锋点地,地面裂开细小的纹路,竟将扑向沈墨寒的阴兵绊了个踉跄:“姐姐,左边有三个!”

士气回升的士兵们跟着吼起来,有举着烧火棍的厨子,有攥着算盘的账房,甚至连帮佣的老妇都抄起了切菜刀。

阴兵们的青面獠牙在这股热气里开始模糊,像被水冲开的墨。

“好一出人心戏码。”

阴风中突然炸响一道冷笑。

众人抬头,只见先前隐在阴云里的神秘敌人现了身。

他穿着墨绿暗纹长袍,腰间悬着串黑玉念珠,每颗珠子里都封着个扭曲的人脸。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睛——左眼是活人丹凤,右眼却泛着死灰,分明是阴阳眼强行融合的模样。

“唤醒人心?”他指尖一弹,念珠上的黑玉“咔”地裂开,无数灰雾从缝隙里钻出来,“人心最是善变,我让他们信鬼,他们便跪;我让他们惧死,他们便逃。”

灰雾裹着腐臭涌进士兵鼻腔。

刚才还红着眼冲锋的小士兵突然踉跄,步枪“当啷”落地:“娘…娘说鬼会吃人脑…”瘸着的腿一软,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发抖。

账房先生的算盘“啪”地散了架,珠子滚得到处都是:“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的娃…”

陆醉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看见那些灰雾里缠着细细的黑线,像无数根针往人魂魄里扎。

城隍印的金光被压得暗了几分,他咬着牙掐住自己虎口,血腥味漫进喉咙——不能退,他身后是赵霸天护着的伤兵,是沈墨寒染血的裙角,是小九摸索着捡笔的手。

“霸天,带他们撤到西巷关帝庙!”他扯着嗓子吼,“那尊关公像有百年香火,能挡一阵!”

赵霸天的铁砂掌还滴着阴兵的黑血,闻言却红了眼眶。

他知道陆醉川这是要断后,粗粝的手掌重重拍在陆醉川肩头:“哥几个在庙门口给你留半坛烧刀子!”说罢抄起门板,像头被激怒的熊,护着人往巷口冲去。

“小九,守好墨寒!”陆醉川反手将城隍印抛向空中,金光照亮他汗湿的额发,“墨寒,用桃木剑给我开道!”

沈墨寒的桃木剑与城隍印的金光绞在一起,像把金色的镰刀,将阴兵群劈出条血路。

小九的判官笔点在虚空,每一笔都勾断一条缠向沈墨寒的灰雾黑线。

三人背靠背站成三角,陆醉川的拳头砸在阴将胸口,震得对方甲片碎裂;沈墨寒的剑花掠过阴兵脖颈,白光过处,鬼气消散;小九的笔尖擦着敌人衣角,在青砖上划出“诛”字,竟引动天雷在阴云里炸响。

但敌人的灰雾越来越浓。

陆醉川感觉呼吸都开始发黏,每挥一次拳,胳膊就重上几分。

他低头看向手背,惊觉皮肤下爬满了细小的紫斑——这是过度使用城隍之力的征兆,老城隍说过,每透支一分力量,寿命便折损一年。

“阵法!”沈墨寒突然低喝。

她的桃木剑劈开一团灰雾,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青铜纹路,“这些灰雾是从地下阵眼里涌出来的!”

陆醉川顺着她的剑尖望去。

果然,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缕缕灰烟,在半空聚成雾团。

他蹲下身,指尖蘸了蘸石缝里的灰,放到鼻端轻嗅——有股熟悉的腥甜,像极了上个月在乱葬岗挖到的阴棺里的尸油。

“能破吗?”他抹掉指尖的灰,抬头时眼底闪着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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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寒的额角挂着汗,发梢都沾在脸上:“阵眼应该在祭坛里。但需要…需要有人潜进去。”她话没说完,陆醉川已经站了起来。

“我去。”

“醉川!”小九突然抓住他的衣角。

盲女的手凉得像冰,“我…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很凶…”

“没事。”陆醉川蹲下来,把小九的手放进沈墨寒掌心,“你和墨寒守在这里,等我回来。”他转身要走,却被赵霸天从后面拽住。

“哥!”赵霸天的粗布褂子又多了几道血口子,“我知道你本事大,可那阵眼要是有埋伏…”

“你是青帮老大,是这些人的主心骨。”陆醉川按住他的肩膀,“要是我没回来,你得带着他们活着。”他拍开赵霸天的手,转身冲进灰雾里,背影被金光裹着,像团烧不熄的火。

灰雾越往里越浓,陆醉川的睫毛上都沾了层灰。

他顺着石缝里的尸油味往下找,在废弃的染坊后墙根发现个半人高的地洞。

洞壁上刻满倒悬的符咒,每道符都用生人血画的,暗红的痕迹还没完全干透。

刚钻进地洞,老城隍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比往常更清晰:“小子,看见那尊青铜鼎没?”

陆醉川抬头,只见洞底中央立着尊一人高的青铜鼎,鼎身铸满吞头兽纹,鼎口飘着的灰雾正是外面那些。

鼎边堆着七具尸体,都是年轻男子,心口插着黑玉念珠——和神秘敌人腰间的一模一样。

“这是血祭阵。”老城隍的声音里带着怒气,“用活人魂魄养阴兵,那老东西倒是够狠。”

陆醉川摸着城隍印走向青铜鼎。

指尖刚碰到鼎身,鼎内突然腾起黑雾,凝成神秘敌人的模样:“陆醉川,你以为毁掉阵眼就能赢?”黑雾里伸出只手,掐住他的脖子,“你可知这阵法的核心是什么?是你最在乎的人——”

“住口!”陆醉川暴喝一声,城隍印的金光炸得黑雾四散。

他借着这股力道扑向鼎口,却在触到鼎沿的瞬间顿住。

鼎壁上刻着一行小字,是用他的血写的:“陆醉川,你娘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阿川,快跑’。”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

那年他七岁,娘被债主堵在破屋,他躲在米缸里,听着外面的打骂声,听着娘最后那句“阿川,快跑”。

后来他被老城隍捡到,再没回去看过那堆废墟。

“后悔吗?”黑雾的声音像蛇信子,“你要是现在退出去,我放他们一条生路。”

陆醉川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赵霸天把最后半块干粮塞给伤兵时,那兵娃子哭着说“这比我娘烙的饼还香”;想起沈墨寒把护身符塞给小九时,手指轻轻碰了碰盲女的发顶;想起小九用脚给沈墨寒垫石块,嘴里含糊地“嗯嗯”着,像在说“姐姐坐”。

“老东西,你搞错了。”他抹去嘴角的血,“我在乎的人,从来不需要我退。”

城隍印重重砸在青铜鼎上。

金光裹着鼎身,那些吞头兽纹开始扭曲、碎裂。

陆醉川喘着粗气,正要再补一掌,身后突然传来个沙哑的声音:“醉川哥,你说过要教我喝烧刀子的。”

他猛地转身。

月光从地洞顶端的裂缝漏下来,照在来人脸上。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左眼角有道疤——正是三天前被他救过的小叫花子狗剩。

可此刻狗剩的眼睛泛着死灰,手里握着把染血的匕首,刀尖正对着他的心脏。

“狗剩?你…你怎么在这儿?”陆醉川下意识后退,却撞在青铜鼎上。

少年咧嘴笑了,声音却变成了神秘敌人的:“他呀,三天前就被我抓来当血祭了。你说,要是你死在他手里,那些在乎你的人,得有多伤心?”

匕首带着风声刺来。

陆醉川想躲,却看见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清明——那是狗剩的眼神,像极了那天他蹲在酒楼门口,望着蒸笼里的包子直咽口水的模样。

“对不住了,娃子。”陆醉川咬着牙,没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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