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省时，我步入正殿，还未站定，便察觉到周遭目光异样。
往日里对我尚存几分敬畏的嫔妃们，今日竟似换了面孔，或窃窃私语，或冷眼旁观，更有甚者，竟在我行礼时故意提高嗓音：“林嫔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还说要带我去赏花，今日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我垂眸一笑，并未回应。
只是这笑，藏了三分讥讽，七分冷意。
白素端坐高位，面色平静如常，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
崔嬷嬷站在她身后，双手交叠于腹前，目光微沉，掩不住的阴狠。
只不过，这次的目标，是我。
“诸位姐妹今日兴致颇高。”我淡声道，声音不疾不徐，“莫非是得了什么好消息？”
白素轻抚袖口，淡淡道：“不过是宫中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事罢了，林妹妹如今风头正盛，自然会引来不少流言蜚语，倒也正常。”
“哦？”我抬眸看向她，“不知是何等流言，竟能让诸位姐妹如此关注？”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还是那位曾讽刺我的宫女开口，低声说道：“奴婢听闻……林嫔与北境敌军有往来，意图扰乱后宫秩序，甚至牵扯朝政。”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我眉心微动，心底冷笑一声。
好一个白素，好一个崔嬷嬷！
上次那花灯之局失败后，你们竟敢再出杀招，而且比上一次更狠——直接将我与外敌勾结联系在一起，动摇国本之罪，便是皇上也无法轻易保全。
我心中已有了计较，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缓缓扫视众人一眼，淡淡道：“原来如此，难怪今日大家对我的态度如此奇怪。”
白素笑意加深，语气柔和：“林妹妹若是清白，自当能澄清此事，不必担忧。”
我望着她的眼睛，轻轻一笑：“的确不必担忧。”
我转身告退，步履从容。
回到宫中，周嬷嬷早已等候多时，面色凝重。
“娘娘，奴婢查过了，最早传出这个谣言的是贵妃身边的心腹宫女，而后迅速蔓延至各宫。”
我点头，心中已有数。
“让南宫寒彻查这几日出入贵妃府的所有宾客，尤其是那些与北境边境有过来往的人家。”我低声吩咐，“另外，今晚我要用‘人心洞察’。”
周嬷嬷欲言又止：“娘娘，您刚在庆典上使用过一次，身体尚未恢复，万不可过度使用……”
我摆手打断她：“我知道分寸。”
夜深人静，我坐在镜前，闭目调息。
三炷香后，我睁开眼，双瞳泛起一抹异光。
这是“人心洞察”的状态。
第一眼，我看向了门外守候的侍女小莲。
第二眼，我看向云裳。
她眼神坚定，隐隐透出焦急与愤怒，显然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正在思索应对之策。
第三眼，我命人召来一名从贵妃宫中出来的太监。
他跪在殿前，低着头，却掩饰不住眼中那一抹得意与慌张。
就在这一刻，我彻底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正是被崔嬷嬷收买的内线，负责在宫中四处散播谣言之人。
我收回目光，心跳加速，眼前一阵晕眩。
果然，使用过度了。
但我已得到真相。
翌日清晨，我在晨省之前，亲自前往御花园，提前一步布置好了接下来的一切。
待所有人到齐，我立于众人之中，神色冷静，声音不大，却足以令全场听得清晰。
“这些日子以来，有人说我与外敌勾结，意图颠覆后宫。”我环视四周，目光一一掠过那些议论纷纷的脸庞，“我不知是谁造谣生事，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我顿了顿，语锋陡转：
“若我真有那样的胆量和手段，又岂会容忍到现在？”
全场寂静无声。
“我林嘉茉入宫至今，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胤江山、为了圣上安宁。”我步步上前，声音渐渐高昂，“有人不甘心，一次次设局陷害我，想让我身败名裂，甚至丢了性命！”
我停顿片刻，目光落在白素脸上。
她神色不变，但我能感觉到她指尖微微收紧。
“可这一次，他们做得太过火了。”我冷冷道，“因为他们忘了，我林嘉茉虽出身庶族，却也有自己的手段。”
我挥手示意，南宫寒带着那个太监踏入殿中。
那人脸色煞白，腿脚发软，一见我就扑通跪下。
“娘娘饶命……奴才……奴才不是有意……”
我看着他，冷冷道：“你说吧，谁让你散布谣言？又是谁给你撑腰？”
那人浑身颤抖，不敢抬头。
白素终于忍不住开口：“林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抓来一个奴才就想指证本宫？”
我缓缓转向她，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我当然不会仅凭一个奴才的话就断定贵妃是幕后主使。”我缓缓道，“但若再加上一个人的证词呢？”
我挥手，一名女子从侧门走出。
众人惊呼。
那是贵妃府的一名贴身宫女，此刻脸色苍白，眼中却透出一丝决绝。
“奴婢愿意作证，”她声音发颤，“崔嬷嬷亲**代我们几个心腹，要我们在宫中散布谣言，说林嫔与北境敌军有来往，目的就是为了逼她失宠，甚至……送她入狱。”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白素猛地站起身：“你胡说！”
那宫女跪下叩首，泪水滑落：“奴婢不敢欺君，此事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已然明了。
这场风暴，刚刚开始。
我静静站在殿中，目光落在那名跪地颤抖的太监身上，心中却已波澜不惊。
这一刻，我早已预料。
“林嫔娘娘！”白素猛地起身，语气尖锐，“你这是要当众审讯么？一个奴才的话也值得大张旗鼓？”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压迫感，试图震慑众人。
然而今日，我不会让她再轻易脱身。
“贵妃莫急。”我缓缓道，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奴才固然不足为凭，可若加上这位宫女的证词呢？”
我抬手指向那名从侧门走出的贴身宫女。
她缓缓跪下，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奴婢是崔嬷嬷身边近侍，三日前深夜，亲眼见崔嬷嬷将一封密信交予此人，并叮嘱他务必在后宫散布谣言，言明林嫔与北境敌军暗中往来，意图扰乱朝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几名位份较低的嫔妃已忍不住窃窃私语，连平日里与白素亲近的几位贵人也露出了迟疑之色。
“荒谬！”白素冷声呵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崔嬷嬷。
崔嬷嬷脸色铁青，嘴唇紧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我轻笑一声，缓步上前，环视四周众人：“诸位姐妹想必都清楚，林某入宫以来，从未踏出宫门一步，更别提与外敌往来。而最近一次宫中外出，是前月贵妃亲自带队前往城南庙会——不知那时，是否有人见过我在庙会上与陌生人接触？”
无人应答。
“倒是贵妃自己，”我继续道，声音不疾不徐，“曾与镇北将军府的使者有过一面之缘。”
此话一出，不少人神色骤变。
镇北将军府，正是目前掌握边境军权的势力之一。
若真有人与北境勾结，反倒更有可能出自那边。
白素眼神一凛，立刻反驳：“那是皇上的安排！本宫只是奉旨行事。”
“哦？”我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那为何贵妃不愿让此事广而告之，反倒要借他人之口污蔑于我？”
她一时语塞。
我趁势追击：“贵妃心机深沉，一次次设局陷害于我，可惜，每次都被识破。上回花灯之计，险些让我命丧御前；这次谣言风波，更是想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我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
“白素，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你以为我会像那些柔弱无依的女子一样，任你摆布、任你羞辱？”
我步步逼近，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我林嘉茉，虽出身庶族，但靠的是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你嫉妒也好，怨恨也罢，都无法阻止我站得更高。”
我转身面对众人，声音朗朗：
“今日之事，若有半句虚假，我愿以性命作保。”
片刻后，有嫔妃低声道：“林嫔说得有理……确无证据证明她通敌。”
另一人附和：“是啊，贵妃此举，未免太过草率。”
白素的脸色由红转青，最终恢复平静。
但她眼中燃烧的怒火，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没有丝毫悔意。
有的，只有更深的恨意。
等我回到宫中，云裳已候在一旁，低声问我：“娘娘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
我望着窗外夜色，淡淡一笑：“她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几日后，周嬷嬷传来消息：白素与崔嬷嬷已在密室中闭门不出两日，宫人只听见她们低语不断，似乎正在筹划新的阴谋。
我不禁冷笑。
白素屡战屡败，反而更加疯狂。
这一次，她恐怕会拿出压箱底的手段来对付我。
但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庶女。
既然她执意要斗，那就斗到底吧。
——我等着她出手。
因为我知道，这一回，她一定会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