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车的精美丝绸，阳光下正折射粼粼波光，色泽华丽得令人璀璨夺目。
饶是在京城见惯了好东西的章炳辉，看到眼前这车丝绸，也不禁被狠狠惊艳到了。
陈晔的脸色，却霎时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你们怎么会有这种丝绸？”他瞪大眼睛，猛地扑向了那车丝绸，不敢置信地摸了摸，甚至拆开了一匹丝绸来看。
整个过程，犹如一个溺水之人的自救，孙昀站在一旁，没有阻止，只是冷眼旁观。
陈晔扯开一匹丝绸，仔细的查看起来，眼睛越瞪越大，呼吸也愈发急促。
没错……真的是田章拿给他看的那种，特殊染色手艺染出来的丝绸。
可是！
田章不是保证了，他才是第一个签这种丝绸买卖契书的商贾吗？
陈晔心脏砰砰直跳，一股极度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会的……不可能，明明他查过，田章和王家没有任何关系才是……
孙昀见陈晔僵在原地，突然就不说话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便知对方此时肯定已经回过味来了。
“哦，陈老爷认识这种扎染工艺染出来的布？”
孙昀笑的一脸人畜无害，旋即又恍然大悟一般。
“对了！田老板似乎是有跟我提起过要与陈老爷你做生意的事情，不过我最近忙着扎染事务繁忙，倒是现在刚记起来。。”
“恐怕田老板也忘记与你细说了，那日你在田老板那看见的两匹丝绸，亦是王家的染坊染出来的。”
“哈哈！所以还要多谢陈兄，卖了三万匹丝绸与我。”
王志弘心情畅快不已，欣赏着陈晔濒临崩溃的样子，又往陈晔心头捅了一刀。
“我明明是卖给……”陈晔说了开头，就说不下去了。
他宛若被雷劈焦了，头脑一片空白，手脚动弹不得，孙昀与王志弘方才说的话，像绕着他脑海飞的蚊子一样。
嗡嗡嗡，响个不停。
卖给田章和卖给王家有什么区别？
天杀的！
田章和王家，私下早有勾结！
怕是他前脚把丝绸运到田章的仓库，后脚田章便把货给了王家！
甚至……从田章答应与他谈生意开始，他就踏入了王家的陷阱！
陈晔恨不能捶足顿胸，仰天怒吼三声。
他严防死守，为了不让王志弘收购到丝绸，费尽心思，结果，转头他竟然自己间接卖了三万匹丝绸给王家！
忽然！陈晔神情一顿。
不对啊！
“我只卖了三万匹给田章，你们手中的丝绸依然不够才对。”怎么转眼便凑够了十万匹？
“哦，这个啊。”孙昀轻飘飘道：“不巧，之前我正巧收了六万匹丝绸，恰好凑到了这十万之数。”
陈晔与章炳辉齐齐愣住。
一个小小书童，何德何能？
陈晔更是眼前一黑，彻底破防了，谁他娘的能想到，孙昀一个书童，竟然能收购六万匹丝绸？
不是，他怎么做到的啊！太不合理了！
陈晔晃了晃身体，如今唯一的慰藉便是，即使这种丝绸是王家染坊染出来的。
他和田章签了契书，彼时田章也要以四两一匹的价格，卖这种丝绸给他。
陈晔失神地想，这应该能弥补一部分损失。
可还没等他缓口气，孙昀似乎已经看破了他的想法，十分贴心的笑着补充道。
“对了，陈老板还是不要等这种扎染丝绸了。”
什、什么意思？
“契书上只说会按照四两一匹的价格，卖一批丝绸给你，可没说什么时候交货啊。”
孙昀揣着手，慢悠悠地道。
当时陈晔的注意力均被价格和数量吸引，他卖了多少匹素色丝绸给田章，田章就会卖等量的丝绸给他。
为此，陈晔还主动提出多卖一部分低价的素色丝绸给田章。
但是……契书从头到尾也没提什么时候交货。
十年后，他们再交货，一样也可以。
陈晔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是了，没有写期限，他那份契书根本约束不了田章他们。
没到交货期限，他们当然可以不交货！
陈晔眼前一黑，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整个人“扑通”一声，栽在了地上。
“老爷！”管，瞬间吓回神。
他急急忙忙上前扶起陈晔，朝陈家马车方向大喊：“快来人！老爷晕倒了！”
陈家下人一片兵荒马乱。
孙昀一脸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两手又像老大爷似的揣了起来，左瞧瞧又看看，一副‘你别来碰瓷，可不关我事啊’的自在神态。
方才确实存了故意气陈晔的念头不假，但根本没料到，对方气量这么小。
我还没出力，你怎么就倒下了？
话说你儿子陈晓光该不会是你从外面抱回来的吧？
他那铁废物的憨憨气质，和你这当爹的阴险狡诈之辈完全不搭，倒是和老王家不谋而合。
所以，那个上舍的罗文斌才是你亲生的种？
啧啧啧，贵圈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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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章炳辉面色黑沉，狠狠一甩袖，连半个眼神都不再分给陈晔。
厉色的目光直直看向了孙昀。
他也看出来了，这次计划失败，恐怕全因眼前这小子。
十万匹丝绸，有九万匹是这小子帮忙搞定的，还有他亦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扎染工艺。
章炳辉百般不解，现在一个小小县城里，连一个书童都这般厉害了吗？
孙昀泰然自若，半点不受章炳辉要杀人似的视线干扰，只是心底微凛。
陈晔只是小角色，章炳辉寻来解决王家的一颗棋子罢了，真正难搞的是这位。
“哼，你们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第二次。”章炳辉眼神狠厉，不紧不慢地道。
说话间，他一步步靠近孙昀。
孙昀还是那副有些慵懒的样子，“都说民不与官斗，但是京城的大人，费尽心思，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一介商贾，还失败了。”
“此事传出去，不知道章大人背后的那位大人物，丢不丢脸？”
此话一出，章炳辉脚步顿住了。
孙昀淡声道：“陈晔为了阻止那些丝绸商将丝绸卖给王老爷，肯定泄露了些许消息吧？”
“是透露了京城有贵人要对付王家？还是知晓了这桩生意与官府有关？”
孙昀微微一笑，顶着章炳辉几欲杀人的目光，从容不迫地道：“章大人，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你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若是王家锒铛入狱，掉了脑袋。
此事谁都不敢再提起，纵使有几个丝绸商隐约窥见内情，亦无所谓。
但是如今计划失败，章炳辉就要担心，此前泄露的消息，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了。
“孙昀。”章炳辉一字一顿，眼神狠厉得似乎要生吞了他，“我记住你了。”
孙昀沉吟片刻，“多谢章大人惦记？”
章炳辉顿时被气得不轻！
他狠狠剜了孙昀一眼，甩袖离开，他还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何向大人交代此事。
想到这里，章炳辉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解决一个商贾，这种小事都没办好，大人定会对他失望至极。
孙昀瞅着章炳辉上了马车，疾驰着离开，马蹄扬起一阵烟尘。
王志弘揣着手，环顾一眼仓库门口堆着丝绸的马车，语气略显迟疑忐忑。
“咱们这些丝绸怎么办……这姓章不会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