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牧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对侍立一旁的阿依娜低语了几句。
阿依娜转身离去,不多时,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口袋回来,袋口微张,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粉末。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仆人,提着一桶洗净的砂石和一桶清水。
“此物.....”赵牧指着那袋灰粉,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碟新茶,“或可解殿下燃眉之急。”
李承乾愕然地看着那不起眼的灰粉和砂石,不明所以。
赵牧挽起衣袖,亲自动手。
他将灰粉与砂石按特定比例倒入一个木盆中,再加入适量清水,用一根木棍用力搅拌。
起初是稀泥状,很快便成了一种粘稠均匀的灰浆。
他将这灰浆倒入旁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方形木框模具内,用木片仔细抹平表面。
“此物名为水泥,”
赵牧放下木片,用布巾擦了擦手,指着那模具,
“静置一日,待其凝结,再浇水养护三日。”
“殿下届时再看。”
李承乾满心疑惑,这灰扑扑的东西,能比砖石更快更坚固?
但出于对赵牧的绝对信任,他并未多问,只是郑重地点点头。
离开时,他亲自提着那袋珍贵的水泥,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回到东宫别苑,李承乾立刻召集了几名心腹工匠,亲自监督试验。
严格按照赵牧所示的比例,搅拌,浇模,抹平。
工匠们面面相觑,不明就里,只觉得太子殿下怕是被那场大火刺激得不轻。
一日过去,木框里的东西果然凝固了,变成了一块硬邦邦的灰色“石头”。
李承乾命人拆掉模具。
“取刀来。”
他下令。
一名侍卫拔出佩刀,犹豫了一下,用力朝那灰色“石头”砍去!
“铛!”
一声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刀刃被弹开,那“石头”表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连碎屑都没崩起多少!
李承乾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亲自上前,用手触摸那被砍之处,坚硬冰冷,绝非泥土可比!
“取火来!”
他又下令。
工匠点燃火把,凑近“石头”灼烧。
火焰舔舐着灰色表面,一股轻微的灼烧气味散开,但那“石头”本身却并未燃烧,只是表面被熏得更黑了些。
持续灼烧片刻,移开火把,“石头”依旧完好,连裂纹都无!
“坚逾顽石,水火不侵……这……这简直是神物!”
李承乾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他立刻下令:“此物名为水泥,列为绝密!”
“即刻调拨,用于被焚工坊核心区域重建!”
“所有参与工匠,严令保密,违者重处!”
水泥的秘密应用,如同给缓慢的重建工作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工匠们起初还满腹狐疑,但当他们亲眼看到那灰色的泥浆在短短数日内便硬化如铁石,砌筑的墙壁平整坚固,铺设的地面光滑如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时,所有人都被深深震撼了。
沉重的石料搬运变得极少,繁琐的砌筑过程大大简化,尤其是核心区域那些需要防火防破坏的关键部位,用水泥浇筑的墙体,给人以无比的安全感。
“乖乖……太子殿下这是得了神仙相助啊?”
“是啊,这水泥简直是点石成金!”
“嘘!噤声!殿下说了,绝密!”
工匠们私下议论纷纷,惊疑不定,但脸上都带着敬畏和振奋。
重建速度肉眼可见地飙升。
李承乾看着快速拔地而起,轮廓更加规整坚固的新工坊,心中对赵牧的敬佩已如滔滔江水。
点石成金?
不,赵兄点灰成钢!
然而,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如此神奇之物参与的巨大工程。
尽管李承乾下了严令,“水泥”这名字并未外泄,但关于将作监使用了一种前所未见,速凝如石,坚硬如铁,水火不侵的“神泥”的传言,如同长了翅膀,在长安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悄然传开,且越传越神乎其神,称之为“凝土成钢术”。
崔府,密室。
烛火跳动。
崔敦礼听着心腹的详细回报,枯瘦的手指捻动着冰冷的佛珠,速度越来越慢,眼神却越来越亮,如同黑暗中窥伺猎物的毒蛇。
“速凝如石?坚逾铁器?水火不侵?”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都敲在他的心坎上。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棉甲,飞钱,应对谣言的策略,还有太子在将作监那套卓有成效的管理之法……这一切背后,似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弄。
“龙首原……又是龙首原……”
崔敦礼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贪婪,忌惮与疯狂的火焰,
“此人绝非寻常隐士!此物也绝非寻常匠人所能制!”
他猛地攥紧佛珠,几乎要将珠子捏碎。
“这凝土成钢术,若为我所得……”
他仿佛看到了崔家掌控未来城池营建,道路桥梁,甚至军事要塞的宏伟蓝图,其价值远超百套千套棉甲!
巨大的诱惑让他下定了决心。
“加派人手!”
他声音冰冷而决绝,
“要最顶尖的,擅长潜行匿踪,机关识别的。”
“给老夫死死盯住龙首原那个庄子!”
“进出的人,运进去的东西,拉出来的货……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老夫要知道那庄子里所有的秘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留意庄子里是否有秘密工坊,或者……精通此道的匠人!”
他断定如此神物,必然有专门的匠人研制。
赵牧本人深不可测,不能轻易动,但他身边的人……或许就是突破口。
山庄外围的阴影,陡然变得更加浓重。
百骑司的鹰犬在长安城庞大的利益网络中穿梭,冰冷的视线聚焦在金钱的流动上。
很快,一条重要的线索浮出水面.
城西一家原本经营惨淡,专为旧式皮甲提供内衬和配件的张记皮货作坊,在棉甲大火发生后的第五天,突然被一个神秘人以高出市价三倍的价格全盘收购!
原东主张掌柜拿到巨额钱款后,立刻变卖了长安的房产,举家迁往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