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山战报送到中军帐时,周瑜正俯身研究着铺在案几上的羊皮地图。烛火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将他的眉头映照得愈发紧锁。黄盖所说"...魏军铁骑冲阵时,大地都在震颤。我军箭矢难伤其分毫,长枪阵尚未列好就被冲散..."
周瑜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抬眼望向帐外,仿佛能透过营帐看见北方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骑兵。鲁肃轻摇羽扇,沉吟良久后开口道:"都督,不如在定远与东城之间的要道广设绊马桩?再辅以深壕,或可阻魏骑西进。"
周瑜缓缓摇头,绛色披风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子敬此议不妥。"他起身走到地图前,用佩剑指向两城之间的地形:"你看,这里地势开阔,我军若在野外设防,必成魏军弓骑的活靶。况且..."剑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东城至阴陵非止一路,曹真若见我军重点防守定远,大可绕道钟离、全椒。"
帐中一时陷入沉默,只听得见火盆中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周瑜忽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某看兵书,说战国时期,魏国抗秦,秦军铁骑冲锋无敌,魏将吴起却以盾兵枪阵相抗,辅以强弓劲弩,屡挫敌锋。"
鲁肃闻言眼前一亮,羽扇停在半空:"都督是说..."
"传令潘璋!"周瑜猛地击掌,声音清越如金玉相击,"潘璋你可如此这般……即刻操练枪盾战阵!"
翌日黎明,合肥城外的校场上尘土飞扬。晨雾尚未散尽,三万江东健卒已在潘璋的喝令下整齐列阵。初春的寒风掠过将士们的甲胄,带起一片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潘璋手持令旗跃上点将台,铁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他声如洪钟:"盾兵列前!"三千重甲盾兵闻令而动,包铁的木盾轰然落地,在冻土上砸出沉闷的响声,转眼间便筑起一道丈余高的铁壁。
"枪兵就位!"五千长矛手迅速穿插至盾阵间隙,丈八长矛自盾牌上方的缺口斜刺而出,锋利的矛尖在晨光中连成一片令人胆寒的金属森林。
"弓弩手预备!"两千强弓手分列两翼,牛皮箭囊中的雕翎箭已搭上弓弦。这些来自会稽的山越猎人,个个能开三石硬弓,箭无虚发。
潘璋策马巡视阵型,铁蹄踏碎地上的薄霜。见各部就位,他猛地挥动令旗:"演武开始!"战鼓声震天响起,三百名扮作魏军骑兵的斥候自远处冲来,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观察兵高声报数。当敌骑进入射程,潘璋令旗劈下:"放箭!"霎时间箭如飞蝗,冲在最前的数十"敌骑"应声落马。剩余骑兵继续冲锋,却在五十步外遭遇第二轮箭雨。
待残存的骑兵冲至阵前,盾阵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蹲!"重盾手同时屈膝,露出身后寒光凛冽的枪林。"刺!"长矛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马匹脖颈。战马悲鸣倒地,将背上的骑手重重摔在冻土上。
五日后,斥候飞马来报:吕虔率八千铁骑已过淮河,正向定远疾驰而来。周瑜立即命潘璋率两万精锐前往迎敌,自己亲领水军沿肥水策应。
正午时分,两军在定远城外的平原上相遇。吕虔望着远处严阵以待的江东军阵,冷笑一声:"又是那套枪盾阵?传令,前锋换装铁甲,给我碾过去!"魏军阵中令旗挥动,三千具装骑兵缓缓出列。这些战马全身披挂铁甲,只露出四蹄和眼睛,马背上的骑士也都穿着精铁打造的札甲。
大地开始震颤,铁甲洪流逐渐加速。潘璋立在战车上,冷静地观察着敌军的冲锋轨迹。"三百步...两百步..."他高举的右手突然挥下:"放火箭!"
数千支裹着油布的箭矢呼啸而出,在空中划出绚丽的火线。这些特制的箭矢不仅穿透力极强,箭头还涂抹了江东特制的火油。铁甲骑兵原本不惧寻常箭矢,但火箭却引燃了马匹身上的皮制鞍具。受惊的战马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冲乱了魏军的阵型。
"枪阵向前!"潘璋抓住战机,令旗前指。江东军阵如移动的堡垒般缓缓推进,将陷入混乱的魏军骑兵逼向预设的沼泽地带。吕虔见势不妙,急令鸣金收兵,但为时已晚——周瑜亲率的水军已从侧翼包抄,切断了魏军退路。
夕阳西下时,战场上尸横遍野。吕虔仅率千余残兵突围而去,留下五千多具魏军尸首和三千多匹战马。
夜幕降临,周瑜在营帐中仔细审阅最近的战报。鲁肃举灯侍立一旁,火光映照下二人的身影在帐中显得笔直而修长。
"传令全军,今夜犒赏三军,明日..."他望向北方阴云密布的天空,轻声道:"明日,我军就该面临曹真的大军了。"
帐外,江东将士们围着篝火分享着缴获的北地美酒。不知是谁先唱起了家乡的吴歌,很快,数万人浑厚的歌声便回荡在江淮平原的夜空下。这歌声越过沼泽,穿过丘陵,一直传到百里外曹真的大营中,令这位魏国名将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