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模样的“人”站在空旷的天台上，头顶是被泛滥的光污染照亮的天空，脚下是建造完成于六年前的摩天大厦，大厦的名字是ZT6灵犀立方。
由无机物浇筑而成，去掉前面的字母与数字，它有人类取名时会用到的更像人类名字的字符，但她却是PCC036。
刚刚她做了什么大概还没有人发现，到处都还是纸醉金迷、觥筹交错的靡靡之音。
所以PCC036还能在天台上安静地吹一会儿风。
其实也不能完全算安静，毕竟使用她的人类还想着消灭她呢。
坐了一会儿，ZT6灵犀立方里开着的窗户里传出一阵阵警报声、尖叫声、急促的脚步声、护卫机器人运行的声音。
PCC036平静地待着，没有动，夜风吹着她的头发，顺着垂下去的发丝看到的是一片又一片彩色的灯光。
有人正在往天台来，ZT6灵犀立方不知道是什么人设计的，到天台只有一条需要人力攀爬的安全通道。
攀爬安全通道的声音被PCC036捕捉到了。
以往的指令中，一般会有把所有追踪者全部处决的部分，但是这次没有，所以PCC036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于是，全副武装、拿着激光武器、离子护盾，穿着防弹防爆衣装、带着战斗机器人循着痕迹找到天台的人们，看到了一名不确定是否成年的、穿着染满血色校服坐在天台边缘疑似轻生的少女。
顺直光滑的深色头发垂落到地面，面容清丽柔软，像是有些疑惑地侧过头看向他们：“你们在抓犯人？”
PCC036举起被染得鲜红的双手，做出准备被逮捕的姿势：“是我吗？”
颜色极深的瞳孔，像是把世界上所有的光线都吞噬殆尽的漩涡。
天台上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但是还是有人迅速上前用电子锁扣住了少女的手腕。
或许是因为PCC036的态度很配合，路上没有人说话，一部分人留下来羁押PCC036，另一部分人继续搜查。
不到半个小时，PCC036就被送到了一处戒严的片区，再经过一层又一层的盘查，被带到了一间审讯室里。
审讯室墙面桌椅都是一个颜色，除了坐在一旁带着急救箱的医生以外什么都没有。
押着PCC036的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抽出椅子算是礼貌地请PCC036坐下，但是全副武装得连脸也完全遮住，PCC036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名字？”有人进来审问。
“不知道。”PCC036垂着眼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双手，连血都还没擦。
“你为什么出现在ZT6灵犀立方的天台？”对方问。
“不知道。”PCC036垂着眼回答。
“你做了什么？”
“你是哪个学校上学？”
“你的父母呢？”
“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去上课？”
“你昨天做了什么？”
“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有人强迫你吗？”
“有人绑架了你吗？”
“你看到了谁？”
审问的人一直没有从PCC036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因为PCC036一直都只是垂着眼说不知道，即便偶尔有反问，也只是问受害人的名字。
审问的人似乎有些愤怒地一拍桌子：“你知道你杀了谁吗？”
PCC036缓缓地抬起头，像是有些迷茫地问：“我杀了谁？”
审问一直持续到清晨，至少转移PCC036时，根据阳光的方向能判断出是清晨。
“好像是个学生……被注射药物都失忆了，这些权贵……”
“但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她，竟然像野兽一样把那个人心脏都挖了出来……”
“嘘……声音再小点……”
“死都死了，他活着才有用，没人会管的，顶多是找找凶手。”
PCC036听到了隐隐的对话声。
还是不知道被她取出心脏的那个人是谁，连名字也不知道，就像以前所有的处决对象一样，她都不知道那些人类的名字，就死在了她手中。
即便她想知道对方是谁，也不会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以前是被人接回实验室，现在是被不知道叫什么的部门羁押，没有任何人肯告诉她为什么。
PCC036被带到了一处空地，像实验室里培养皿变形的飞行器从空中缓缓落到地面。
停稳之后飞行器的门被打开，PCC036被带着坐进去。
PCC036抬起头看向这个人，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曾经有几次在被带出实验室和回到实验室的时候闻到过这个人的气味。
“小姑娘，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现在，这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装作不认识PCC036的样子，提出要和PCC036做一笔交易。
“我有什么能和你做交易呢？”PCC036也在好奇，在正常的人类社会中她现在的状态什么是可以用来交易的。
PCC036的外表是少女模样，面容柔和语调平静，除了一身昨晚染上的血迹浑身不见一丝狼狈，常人或许会觉得PCC036低着头的样子是受了惊吓，但是有心人稍一观察就能发现她的漫不经心。
PCC036垂下视线端详着自己的双手，细长有力，是很适合捕猎的一双手。
或许是想让她去暗杀某个人？
“我需要你指认凶手，”中年人给出了另一个答案，“之后就放了你。我们可以给你一笔钱，你可以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上学打扮，结婚生子，平凡普通地过这一生，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的生活。”
中年人的开出的条件具有普适性，这样的话可以对一个被毁掉人生的女学生说，可以对活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特殊行业的人这样说，也可以对一个得罪了许多人的人说。
PCC036意识到。
但PCC036摇了摇头：“我只想知道我刚杀的人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姓廖。”
只是好奇而已。
中年人的面容抽动了两下，挥了挥手又把PCC036押回去。
PCC036又被关回了实验室。
有点没意思。
还是没有像外界一样接受所谓法律的制裁，也没有人在意她还在好奇，只是在研究为什么微型炸弹没有弄死她。
那毁掉实验室呢？
少女折断手臂从束缚带脱出，击碎收容室的硬化玻璃，处理掉报警器去拿那些看守的人的武器，一路慢悠悠地走着，一路破坏着。
实验室只有那么大，路总会走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们使你诞生的啊！”
苍白的墙壁被火光染上淡红，面色灰败的人类扑倒在她面前。
防卫机器人已经变成破铜烂铁一起丢在火里，这里很快就会因为一些物质的爆炸被夷为平地。
绝望的研究员涕泪横流。
少女蹲下来，看着研究员：“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啊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啊！”研究员即便听到了问题也无法正常思考，胡乱地挥着拳头，想要踹这个由他们制造出来却无法控制的怪物。
但是双手双脚因为绝望而麻木冰凉，失去控制，还没有伤到少女就自己倒在了地上。
“如果你一开始就逃是能活下来的，但是别人撤离了你却没有撤离，是因为什么呢？你很快就会死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继续问着，神情平静，语调柔软。
“呜呜……这是我一生的心血……”研究员哭着。
“我没有别的东西了……我知道我们会杀很多人……我……知道你是怪物……我说过要早点杀了你的……为什么那些人不动手！为什么！你早就该死了的！”
实验室里的一些东西被引爆之后，速度会快到人类还没有察觉到就失去生命。
没有人回答某个“怪物”最关心的问题。
少女被冲击波与火焰吞没，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你好啊宿主，我是能带你去其他世界玩的系统哦，感觉你好像有些困惑。】
【我可以给你一个找到答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