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月牵着她的手，带她穿过一个有一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长廊。
她躺在床上，医生的手术钳伸到下半身，女人温热的手掌一遍又一遍抚过她的额头。
“乖乖，不哭，过几个月我们就病好了，病好了以后就再也不来这个地方。”
江明月不准她跟任何说自己去过医院。
女孩仰头问道：“也不能跟爸爸说吗？”
“不能。”
“大哥呢？”
“大哥也不能。”
女孩犹豫了会儿，“奶奶也不能说吗？”
“奶奶也不能。”
女人半玩着腰，托着她的下巴，“谁都不能说，永远都不能说。”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只知道这是新家的妈妈，这个妈妈不仅有钱，会给她买漂亮裙子、买棒棒糖，还会给她扎漂亮的小辫子。
“你想起来什么了？”
宋锦书像是被戳中痛处般竖起尖刺，声音硬邦邦，“没有。”
她用力推开车门，挺着孕肚踉跄着往外走。
“妈的孩子小产的时候，也跟你肚子里的孩子这般大。”
“你自己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妈当时有多痛心、有多痛苦........”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宋锦书几乎是嚎啕着吼出来，“你要我怎么样？”
“我求着沈家收养我了吗？我求着让江明月带我去医院治病吗？”
“是江明月自己愿意的！是她非要管我，非要逞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沈家，我自己也有家，我父亲也很爱我，我也能平安健康的长大，我根本就不会经历那么多痛苦和磨难。”
沈君澈被她歇斯底里的模样惊到，似乎，她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以往，她说到沈家收养都会感谢奶奶。
“小妹，你到底怎么了？”
“我恨沈家，我恨沈家上上下下的每一个人。”
女人眼眶的泪水在寒风中结成细碎的冰粒，“只有他们的命是命，我父亲的命，就不是命吗？”
“沈家害死了我父亲，害得我流落到孤儿院，受到非人的折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感恩戴德？！”
“你们所谓的收养，所谓的慈善，统统都是假的。”
“什么？”沈君澈难以置信地看着宋锦书，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
所有人包括宋锦书自己都说过，她的亲生父亲是车祸去世的。
“当年沈之舟需要肝脏移植，你们沈家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父亲身上！”
宋锦书冷笑，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与绝望，
“你们策划了那场所谓的车祸，害死了我父亲，然后把他的肝换给了沈之舟！你们用我父亲的命，换了沈之舟的命！”
“李丽丽确实可恶，可她再怎么可恶，也不过是贪图虚荣，离家出走，抛夫弃女。”
“而沈家的可恶，是杀人。”
他记得当年爷爷沈之舟确实肝坏死，病得很重。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在为爷爷的病情担忧。
又过了一年，爷爷就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所有人对爷爷的病都闭口不言。
似乎是一夜之间，突然就康复了。
现在想来，那所谓“康复”的背后，竟藏着如此可怕的真相。
他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宋锦书的话和爷爷当年病愈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交织，让他难以分辨真假。
宋锦书是不会撒谎的，可爷爷和沈家，也并非这种冷酷无情之人。
他在爷爷膝下长成人，爷爷正直、果断、有魄力。
绝非一个为了自己能够多活几年，就去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
宋锦书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工作室走去。
她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脆弱。
沈君澈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一朵朵雪花飘在车窗前，他才像是突然惊醒一般。
车子一路疾驰，朝着沈家老宅的方向驶去。
他要找到答案，他要知道宋锦书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沈家和爷爷真的做了这种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沈家，也永远不再踏进沈家一步。
沈家大少爷的身份、悦美国际的继承权、江明月的母爱，都不能阻止他离开。
他要坚定的站在宋锦书这边。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车子停在沈家老宅门口，沈君澈推开车门。
江明月看到沈君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妈，我有话问你。”
“当年爷爷肝坏死，后来病好起来，是什么原因？”
江明月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会儿，迷茫道：“我也不太清楚，老太太说是有一个从国外回来的肝病专家，恰好能治老爷子的病。”
沈君澈看着江明月真挚的眼神，不甘心问道：“妈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你觉得不对劲或者不合理的地方？”
江明月摇摇头，“当时所有的事情都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处理。”
“老爷子生病以后，悦美国际的事都压在我和你爸爸头上，你爸爸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心思没有一点在事业上。”
“那段时间我替老爷子代管公司，忙得脚不沾地。连你和砚清都顾不上，你要说什么不对劲或者不合理——”
沈君澈急切地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紧紧锁在江明月脸上，“妈，您再仔细想想。”
“爷爷的病是突然好的，还是慢慢好的？”
“病历，你有没有在医院里看到病历？”
“还有奶奶说的那个国外回来的肝病专家，你见过吗？真的有奶奶说的那么神吗？”
沈君澈见母亲还是一脸茫然，喉结动了动，“妈，你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江明月被儿子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紧张起来，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要说奇怪的事，也不是没有。”
“老太太不准我们插手老爷子的病，不准我们跟主治医生沟通，打电话也不行。”
“还有........”
沈君澈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近江明月，“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