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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桃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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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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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来了啊……”南宫家主右眼皮跳了一下,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但还赔着笑脸,表情看起来很不自然。南宫夫人横了他一眼,没说话,随后便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动作的白色身影,态度随即一转。

“哎呦,哪来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女儿的嫁妆我现在就去准备!聘礼也不用给了!我女儿洗衣做饭刺绣样样都行!”

娘亲啊,你为了色相就这样把你女儿卖了……

“要喝酒是吧?来来,我给你们倒!”

“夫人……”

“你喝什么喝,闭嘴!”

“那夫人你……”

“我喝酒关你什么事?”

一柱香后

“来!女儿!干!”

“嘿嘿,干!”

竟然数杯便醉了……南宫家主已经睡着了,南宫辰也半清醒不清醒的样子,南宫夫人醉酒中竟还记得把南宫家主拖回房。但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南宫辰还是你们亲生的吗?顾宛丘不禁感慨,兰陵的酒确实甜美醉人,人亦如是。

他失笑,将她抱起。询问家仆她的房间在何处后,轻轻将她放到榻上,而自己则倚在院中一棵桃花树的枝干上睡去了。

后来南宫辰问他为什么她会在自己房间的榻上醒来。

“你自己爬上去的。”

“我不信。”她是真的不信。

南宫辰醉酒的第二天,七夕。南宫家主邀南宫夫人去游园,南宫辰求他们带上她同去,被南宫夫人拒绝了。“你不在家待着,还想到哪去?”说完潇洒地一甩头,走了……

南宫辰看向顾宛丘,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是这样,别看我娘天天骂我爹,他俩感情好的跟啥似的,完全没有我的事。”

顾宛丘浅笑了一下,浅得几乎看不出来。他们望着南宫家主和南宫夫人离开的背影,一同叹了口气。马车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了。

顾宛丘被南宫家主请作南宫辰的先生,说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他本不想在南宫家多留,但想到这个女孩明媚的笑脸,竟不知为何不经意间已答应下来了。他一时有些失神,但是南宫辰把他叫醒了。

“喂!叫你好多次了。回个神呐!”南宫辰的手在他眼前晃啊晃,晃得他头晕。

“……小姐,别晃了。”

“方才问你要不要去街上逛逛,看你久久不应,跟灵魂出窍了似的,这才叫你的。”

“我记得,家主才说过,不让小姐外出的。”顾宛丘歪着头,满脸疑惑,南宫辰深感自己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觉得顾宛丘此刻很是可爱。这回轮到南宫辰愣了。

顾宛丘叹气:“唉,小姐?”

南宫辰突然回神,被顾宛丘一叫吓了一跳,随后又故做镇定道:“呃……我爹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不必在意。你去玄武街逛过吗?”

“不曾。小姐要去?”顾宛丘从未在兰陵城内转过,尽管他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了。是,他承认那时候骗了南宫家主,不过也实属不得已,若他说了实话,多半会招来麻烦,所以他已是习惯于说谎。他甚至很多时候不清楚能否相信自己。

“自然,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去?”

顾宛丘本是打算劝南宫辰不去的,但是却成功被她说动了。

“兰陵城里最繁华的就是玄武街,街上有人卖香囊扇袋,玉佩灵剑,名茶名酒,街旁有酒馆诗楼,还有人卖成衣和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想吃。顾宛丘前面的话都没仔细听,后面的话也跟听不见似的,听到冰糖葫芦瞬间起了兴致。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父亲在新年时带回来的一串冰糖葫芦,他虽然不明白为何要过新年,但是记得冰糖葫芦又酸又甜,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南宫辰看出顾宛丘听到冰糖葫芦时眼睛亮了几分,知道哄他带自己去逛街的事能成了,也高兴起来。

“你若带我去,我请你吃冰糖葫芦!”

她看见这个比她还大些的孩子听到冰糖葫芦时眸中的光,竟是心跳得快了。

“走,现在就走。”顾宛丘突然变得幼稚,拉着南宫辰的衣袖就往外走。他长得高,步子也迈得大,南宫辰得费些力气才能勉强跟上他。等走到玄武街时,南宫辰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要命!走那么快!”

“……”

“好好好,没忘,记得呢。”她熟练地找到了点心铺掌柜,他店门口就是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两串冰糖葫芦!”

“好嘞!”他边装冰糖葫芦边念叨,“二位来得真是时候,今儿个晚上就是七夕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这街上人可就多起来了。就这个铺子里呀,还卖巧酥,去年乞巧节小人买了几块,家里人都说好吃。像您这样的公子小姐,应当都喜欢去游湖,往南走可以租船……包好了,小姐拿好。慢走啊!”

“多谢了。”

游湖……南宫辰确实想游湖,她都没有到那个湖上游过。去年她求父亲七夕放她出去,但南宫家主携着南宫夫人过七夕去了,顺手施了个结界,她根本解不开,今天幸好有顾宛丘在,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解了结界,不然又要在山里闷上一天了,去年可是在山里憋坏了,想着玄武街上的盛景,一夜未眠,都在感慨自己的悲凉处境。

这时,不远处似乎有吵闹声,南宫辰拉着顾宛丘去看看。一个老太太与一个小姑娘吵了起来。老太太指着地上打碎的玩偶,道:“小姑娘,你这弄碎了我的东西,怎么不赔钱呐?”

那小姑娘说话已经带了点哭腔了:“可我真的没有钱啊!”

一个玄衣青年走了过来,放了一串铜钱在摊子上:“老人家,我替她赔了吧。”小姑娘似乎想感谢他,但那位公子已经走远了。待人都散了,那小姑娘转入街边一个小巷子,又变成了一个俊朗少年模样,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稚气,抹额在光洁的额头上很是醒目。不过没人关注方才那小姑娘去哪里了。

南宫辰看着那位救了小姑娘的公子的背影,良久才说话:“怎能有一人与凤家主如此相像,凤家主是有位小公子,对吧?你与他熟悉么?不如去搭个话?”

凤家大少爷──凤慕离,与他的父亲容貌有几分相似,不过性格却截然不同。他是凤慕珩同父同母的兄长,比凤二小姐大三岁。他自幼被送去修道,不过并非是道士,只是学习道家术法,也修剑。他去年才回到凤家,行了冠礼。他与妹妹并不熟悉,但不免常常听到凤二小姐的功绩,也以自己的妹妹为傲。但是,他心心念念要见到的妹妹,在他归家之前被夺舍而逝去了……传闻他整整一年都在找能让凤慕珩回来的方法,却始终不曾找到,于是离开凤府行走江湖,希望能寻到方法,近日观天象有变,恐有变故,才回了兰陵。

他怕是还未知晓内情,实在是太天真了。凤慕珩早就回不去了,顾宛丘暗道。

“要去搭话么,小姐?”

“自然要去,但是要找个时机……先跟上。”

凤慕离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在潇湘阁前停下了,他走进去,落座在窗边的位置上,那是仅剩的空位了。

“客官喝些什么?”

“一壶时令花茶,多谢。”

“马上就来!”

南宫辰和顾宛丘紧随其后进了潇湘阁。阁里几个小二见顾宛丘进来,纷纷站起来,顾宛丘疑惑地瞥了他们一眼,他们又去各忙各的了。

南宫辰没注意这些,她见凤慕离坐在唯一的空位上,心道好机会,拉着顾宛丘就小跑过去,在凤慕离面前停下,道:“公子,此时人颇多,不知是否能有幸与这位人美心善的公子,同坐一桌呢?”

“小姐谬赞,二位请。”

“多谢。看公子风度翩翩,绝非凡尘中人,敢问公子是哪个仙门世家的少爷?”

“不敢当,凤氏慕离。小姐是?”

“原来是凤家少爷。在下南宫氏南宫辰。”

“久闻不如一见。常听闻南宫小姐天赋异禀,今日一见,确实是一表人才。请问这位是?”

“顾宛丘。”他垂眸一揖。

“听闻近日兰陵城内有位顾侠客行侠仗义,不少小姐芳心暗许,可是您么?”

南宫辰转头看向顾宛丘,满脸诧异:“竟然有姑娘心悦你,说说吧,你怎么祸害人家的?

“并未。”

“那她们怎会看上你?”

“不知。”

“……也是。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她们眼光不好,看错了人。”

“为何?”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南宫辰说着,还搭配上夸张滑稽的摇头晃脑的动作,“哎,你别这么看我,怪吓人的!”

凤慕离:感觉自己很多余……

“咳咳,顾公子和南宫小姐可要喝些茶么?”他仔细注视着顾宛丘,似乎是在看一位熟人。顾宛丘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面上却一点未现。

“多谢。”二人同时转过头,同时说话,甚至连眼神也一模一样,他们又对视一眼,再一次同步了,“再拿两个茶杯!”

凤慕离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顾宛丘和南宫辰已经淡然地抿了一口茶,甚至开始啃冰糖葫芦。难道,我行走江湖的这几个月,兰陵变化这么大的么?游侠散客已可以与仙门世家的小姐在一处了?还是今日七夕,才这般……放肆?欺负我未曾娶妻啊!

三人喝完一壶茶,南宫辰邀凤慕离与他们一起去旁边的酒楼吃饭,再去游湖,凤慕离礼貌地谢绝了。

“不叨扰二位。家父还在府中,慕离先告辞了。”

待凤慕离走远,顾宛丘看向南宫辰:“小姐不觉得,她有些奇怪吗?”

“分明很正常啊。”

“我是说,那个小姑娘。”

“过来说。”

南宫辰将顾宛丘拉到潇湘阁内无人的角落里:“她,是妖吧,妖可以化成不同模样。”

“不错,而且,他不是生来就是妖的。”

“难道有后天变为妖的方法?”

“云家秘术。”

“代价是什么?”

“不清楚,并未学过。”

“为何要成为妖?与人有何不同?”

“更强大的力量,和永生。”

“永生啊……”南宫辰陷入沉思,不再说话。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下去,似乎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先去用膳吧。听说近水楼那边的炒鸡在城内是最有名的,吃完去街南租船。快点,不然可就吃不到了。”

顾宛丘没说什么,悄悄跟上南宫辰的脚步。

她真的,好小一只……好可爱。不过,相传南宫族中人都能用法力辩识出妖,她当真不知我是谁?又或许,是她太弱了吧?那南宫家主呢?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是不是有些疏忽了,若传说是真,那他们岂非昨日一见面便知我是何人。但倘若他们不曾起疑,大概也不会用法力探查,若他们果真知晓我身份,那就留不得了……那她呢?她究竟知不知道?即使她知道,我又怎么忍心对她下杀手。这样的时光,能留几时便留几时吧,恐怕也安宁不了多久了。不知凤家如今是何景象,凤慕离亦不知是否能留,既是凤家人,倒也不必留他性命了。不过这凤慕离到底是何许人?从前确实听说过他,在山间修炼,今年应当是二十一岁了。不知修为高低,亦不知传闻中他为寻找让凤慕珩回来的方法可是真的。凤家主竟未阻止他,是凤家主不相信他能找到吧。他若真有这般实力,凤家主怎么也不忌惮他。

无邪幻境至今不开,是被人用术法封印了吗?若果真如此,那阵眼在何处呢?

“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竟然走神了那么久。

“已经走到了唉,怎么你一直站在门口不进去?”你发呆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呢?我真的,很好奇啊。

“小姐……”

“怎么了?”

“无妨。”

“先生,您真的,很奇怪。尽管我们只认识了一天,但是我却觉得仿佛已认识了您许多年。您究竟用了什么样的妖术,蛊惑了我的心?”

“并未。”

“也罢。明知故问。”

随后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南宫辰的眼睛仿佛长在了顾宛丘身上,但是他没有在意,他在努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在意。一餐食不知味。沉默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南宫辰丢下数块碎银率先站起来,顾宛丘紧随其后,同往街南走去。

湖中央有一叶小船,船上有一支桨,船离湖边数十米远,湖上其他船又太小,无法将那船带回来,于是被人们遗弃在湖中了。南宫辰回望顾宛丘一眼,知他已明了自己的心思,于是纵身一跃,踏上了那只船的船头。还未站稳,晚风忽然吹来,小船轻轻摇晃。南宫辰重心稍偏,右足滑了下去。顾宛丘折扇飞出,扇叶舒展,起身接下了他。盛夏的夜风中偶然卷起的花香染上色彩,落入他平静无波的眉眼间。湖面倒映着二人的影子,颇像一对璧人。

“小姐当心。”

“嗯。”她的回答迟疑了。

就在顾宛丘以为又要陷入方才的沉默时,她忽然望向远方,彼时烟花在天边绽放,绚丽夺目。

“小姐,你看这发簪是否好看……”顾宛丘将一支乌木簪插入她发间,幻化出镜子。

“你一男子送簪却是不妥,我收与不收皆于理不合。”

顾宛丘愣了,男子……是了,自己现下确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倒委实未想到这一层。轻笑道:“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送你簪,又有何不可?”

“好啊,你平日看着正经,竟占我这个便宜!”

南宫辰假装要动手,船晃动起来,不由得身子向前倾倒。顾宛丘顺势揽了她的肩。“那小姐可让在下占了这个便宜?”

她从顾宛丘怀里挣脱出来,笑道:“先生这年纪做我夫君还说得过去,倘若说你我是父女,旁人便是怎么也不肯信的。我爹都三十好几了。”

“小姐怎知在下春秋几许?”

“未及弱冠,已然束发。左右不过是十七八,比我稍大些罢了。先生生辰何日?”

“八月十五。小姐呢?”

“冬月十四。所以你们家究竟是过中秋,还是过你的生辰呐?”

“他们不记得我生辰。再说,我也没有家人了。”

“无妨,先生不要伤感,我会记得你的生辰的。”

小姐,我,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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