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便有内侍传皇上口谕,令白氏女入宫,以备嫁期。
凤仪宫。
“这世上竟然还存在这样离奇的事。”
闲人退避,皇后拿起手边的桂花糕抿了一口压惊,转而又细细思量起来。
眼前的两位公主也算是她看护着长大的。
白歆慕八岁入宫伴读,同李承意也算青梅竹马,又受教于同一师,长住于同一处。
若不言相貌迥异,在生人看来,两人举手投足都像是照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算两人将互换灵魂一事坦然相告,先不说这事本身惊世骇俗,就单看言行举止,也很难察觉二人的异样。
既如此,有个念头在皇后心里成型,正暗自思量着,却有宫女在门外禀报说。
“娘娘,皇上遣来的教习姑姑要等不及了。”
正是时候。皇后娘娘望着规矩等在下首的荣安公主,“承意,陛下为荣安亲挑了连个教习姑姑,你且先去应付着。”
“荣安告退。”
于自小受礼法约束言行的李承意来说,教习姑姑再严厉,那些说教手段也是大差不差,没什么新意。
她应付起来再得心应手不过了。
真正让她心有顾念的,是和亲嫁期,还有西北边城。
——
秋日里的风总是起得急,哪怕偏殿里门窗紧闭也能感到那股没由来的瑟瑟寒意。
安嘉公主静静站在眼前,皇后看着她半垂着眼,低眉顺目好似遵规守礼的模样,又想起李承意。
两人若是站在一起,细细打量来,怕是也只有李承意那一个才是真的不敢逾越。是刻在骨子里的轮法纲常。
她忽而笑起来:“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本宫说的吗。”
白歆慕不曾抬眼,却无比坚定,她即刻跪拜,行的是朝圣之礼。
她的心从不曾像现在这样跳动过。
“吾主万岁!”
白歆慕想了整夜。如今圣旨已下,荣安公主远嫁和亲已成定局。
那……谁来替皇后教养太子一般教养栽培的李承意?
那百年之后,难道要让太子登基?
皇后这样聪明的人,若是有意顺太子登基继位,必不会教一个公主看朝堂局势,甚至于为安嘉公主铺路,至今已是能登堂议事,有左右朝政之权。
若安嘉公主能胜过太子,难道她就没有与安嘉比肩,甚至胜过安嘉的才能吗……
“哐当~”
一声闷响,装着桂花糕的瓷碗碎在地上,碎在明黄裙摆边。
有人浅浅笑起来,竟不觉荒唐。
“本宫就知道,没看错人。”
明黄色的裙摆像秋日正午的阳光,一步一步落到白歆慕的眼前。
“抬起头来。”
暗藏野心的人,也都自诩深藏不露。但是同类的眼光却十足敏锐,就像当初无意间的撞破,也正如今日得以脱口而出的万岁。
——
夜凉如水,蝉鸣渐歇。
宫女侍奉着公主就寝,吹灭烛火,小心关上殿门。
白歆慕听着外间的动静,平静地掀了被子,简单披上衣服,推开窗翻出去,又借着宫墙边的树跃进隔壁清心殿。
教习嬷嬷本是打算着,要好好教导这位本性跳脱的白家小姐。
只是荣安公主出奇的乖巧端庄,举止合乎宫礼,言行止于规训。两位姑姑不但挑不出错处,甚至于心里都有些可惜这样好的公主,就要背井离乡。
“承意?”
作为和亲公主,荣安的待遇显然要苛刻些。
清心殿里的两位姑姑已经歇息,门口值班的宫女都换了一轮,而殿内灯火通明,荣安仍端坐在书案前,眼里看的全是戒训的书。
白歆慕给李承意手边的空杯添上茶水,心里有些愧疚。
安嘉本不必受这样的苦。
李承意看着书里藏的密折,西北边城连遇灾、战,有最近的消息提到边城隐隐有瘟疫蔓延的趋势。
有股难言的酸涩感堵在胸口,李承意松手连书带折子扔到一边,一手扶额,眼里却见白歆慕不知何时出现,满脸忧愁歉疚的看着自己。
李承意:这人的心思真是好猜。
有些话多说无益,李承意见她来了便不打算客气,起身让开位置:“好歆慕,你且看看这道密折。帮我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