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家的叔伯、兄弟，可能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穆文锦叹了口气，将头靠在颜少微肩膀上，想着用这些话来让她骂个过瘾。
“你知道吗，我昨儿回去跟母后回禀九叔设宴款待的事儿，她只说九叔终于懂得人情往来了。就叫我领了人以她的名义送些小玩意儿去，谢谢他照顾我们兄妹。
可我在他院儿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约莫天黑了他才现身，像是匆匆从外头回来的，衣带竟还乱七八糟，不知又跟哪个女子鬼混去了！”
如今的皇后并无所出，皇帝的几个孩子只是尊她敬她，唯有穆文锦自小在她身边长大，与她还算亲近些。
所以她有些什么事儿都是差穆文锦出面，穆文锦也就能看着许多热闹。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她九叔的热闹。
虽然穆长庚在外头的名声不好听，可穆文锦的确是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在什么烟花女子那里鬼混后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想必那也是个功夫极高的女子，否则不会让我九叔如此失态。”
穆文锦自言自语，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凝结。
而此刻颜少微心里想的是，幸亏有帷帽的遮掩，才让她突然之间涨红的脸没有落进穆文锦的眼睛里。
看着穆文锦那一副“家门不幸”的表情，她慌忙低下头，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说实话，她也不是不想对穆文锦坦白自己攀上了她九叔的事儿。
可很显然，因为昨晚穆长庚回去时的失态，让这姑娘对她九叔的评价愈发不高了。
不，从颜少微发现穆文滔的背叛、扬言要跟穆长庚厮混的那天开始，穆文锦就反复告诉她，穆长庚这个人碰不得。
若是让她知道颜少微不仅招惹了她九叔，还差点被穆文滔发现两人共处一室，恐怕穆文锦要惊得说不出话。
颜少微反复思量，觉着这事儿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否则穆文锦心里将会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光是为她担忧都要日日坐到天明睡不着了。
于是颜少微只得强打起精神，装作一副非常认同的样子附和道：
“是，你九叔花名在外，肯定时常夜不归宿。说不定你昨儿天黑时碰见他回府，已经是他十分收敛的结果了。”
两人终于把话题说得不那么沉重了，却也忍不住端起桌上的酒杯，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也推杯换盏地喝着。
可刚说完穆长庚的事儿，隔壁屋里就传来一阵杯盏碎裂的声音。
颜少微耳朵尖，听到声音立刻看向穆文锦：
“这老字号的屋舍隔音这么差吗？”
既然能听到杯盏被打碎的声音，那么谈话声难免也能入了一墙之隔的耳朵。
即便知道穆文滔和沈如棠离她们还远，但两人刚才的话也不是旁人能听得的。
万一被宣扬了出去，抹黑皇家颜面的罪责可跑不了。
穆文锦是公主，顶多被领回宫去教育一番。
可颜少微却不保证能够保全自己。
只可惜穆文锦刚才贪杯，加上她本身就不胜酒力，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
别说是隔壁打碎了几个碗碟，就算在她面前放一仗炮竹，她也不见得能很快反应过来。
“没……没什么吧，少微，你别像惊弓之鸟似的。咱们今天就玩个尽兴，把什么男人都忘了。我回头让我……让我母后给你挑更好的！”
隔壁又是一阵瓷器被掷碎的声音。
如果说刚才那是颜少微没睡好的幻觉，那么此刻真真切切，是在穆文锦的话说完之后传出来的。
颜少微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连忙起身出去查看，只见外头廊上半个人影也没有，可她却不觉着心安。
要是店家打碎了东西倒还好说，怕就怕这种明明听得真切，出门却看不见对方在哪儿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已经睡着的穆文锦，心一横，遮好帷帽关上了门走出去，预备去敲响隔壁的那扇门。
但今日好像事事都不顺利似的，她才刚走出去几步，就一头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失礼了……”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颜少微就感到自己头顶目光灼灼，似乎是谁正在盯着她瞧。
她下意识地抬头掀开帷帽，与她撞上的人对视，一下子哑然无声。
是穆长庚！
颜少微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便一言不发地伸手重新放下她的帷帽，随后更是不与人商量，就将她拦腰抱起，往楼下走去。
“穆长庚！”
“你想让这儿的所有人都听见吗？我是无所谓，可你那未婚夫君还在对面坐着呢。”
穆长庚终于开口，但声音极低，又带着浓重的不悦，让颜少微不敢再吭声。
直到他抱着她走出水仙酒楼，到了后街的马车旁，在焰火声的掩映中，她才又急切地推他：
“文锦还在里头呢，她跟我一块儿来的，我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里头！”
“她是我侄女，也是堂堂公主，在自个儿家的地盘上，还能受了委屈不成？”
穆长庚依旧脸色不佳，将她塞进马车里之后自己也大步上去，倒也没真忘了挥手叫身边的人上去照看着六公主。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颜少微红着一张脸，也分不清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刚才被迫窝在他胸前听了他半晌心跳的缘故。
她正要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皱了眉质问道：“刚才隔壁房里是你？”
身旁的男人反倒沉默了。
他慢条斯理地替她拿下帽子，又取了薄毯来让她披上，直惹得颜少微着急了，才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字算作回答。
“那你都听见了？王爷，文锦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做小辈的，本不该……”
“跟文锦没关系。”
穆长庚的态度还是淡淡的，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没再吐出半个字，这才猛地凑上前去，伸手将颜少微困在了自己的胸膛和马车的车壁间。
“颜少微，我花名在外，昨儿却没在你那儿夜不归宿，你很失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