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陵共出土十八幅名家书法，每一幅都有不少学者围观，讨论声不断。
唯有“厚物载德”这一幅字周边站满了人，却寂静的如一潭死水，只剩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太过安静，引起了不少人侧目，纷纷走了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江添远正在与儿子说话，见众人往一处走，不免有些好奇，是哪幅字这么吸引人，随意交代两句，跟着众人往前走。
还未靠近，就听到几道怒气冲冲的斥责声。
“小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这是考古队挖掘出来的文物，经过专家多方鉴定，怎么可能是赝品！”
“不尊重文物，不尊重先贤，你这种人，不配进博物馆！”
“对！滚出去！”
大家都是文人，说话温文，鲜少有愤怒的时候。
江添远不明就里，拉来被挤出人群的讲解员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讲解员把刚才的事复述了一遍。
讲到虞晚说展览的文物是赝品时，特地顿了一下，小心翼翼觑着江添远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才敢继续讲下去。
听完。
江添远点点头，风淡云轻的说了句：“原来如此。”
朝人群中看了一眼。
一片沉闷的深色中，穿水绿色裙子的姑娘眉目如画，亭亭玉立。
面对众人的气势汹汹，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眸一直弯着，如月牙般，噙满笑意，笑看众人：“当然，于你们而言，它的确是件文物，但不妨碍它是个赝品。”
一句话。
火上浇油。
气得众人吹胡子瞪眼，怒火难消，骂骂咧咧要赶人，不准对方玷污先贤的作品。
江添远低眸笑了两声，只觉得这姑娘性子太过顽劣，专盯着人痛处打，不知道怕。
正准备上前安抚众人，平息此事。
看热闹的人里，有人认出了虞晚，高声起哄。
“这不是装姐吗？我今天还看了她发的微博，以为是装文艺，没想到真遇上本人了。不得不说，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装姐？华英大学校花？被逼退网的那个网红？”
“除了她还有谁，睁开眼睛就是装，我是没想到，她都装到博物馆来了。”
“哎，脸是好脸，人就不是什么好人了，退网没两天，又注册了新账号，铁了心不放过互联网这碗饭。”
“人均208，换你，你舍得？”
原主没在网络上露过脸，但身份被扒的后，不少关于她的照片被放到网上。
虞晚的脸太有辨识度了，一眼难忘，知道“装学”的人，都认识她。
那几个起哄的人说完话，周围气氛已经到达剑拔弩张的地步。
“网红”对于一些守旧的学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加上虞晚频频出言不逊，几乎断定她就是个为蹭流量，不择手段的人。
这种人，最是损人利己。
他们的语气变得不再客气，嚷嚷着，推搡着，要虞晚现在，马上，滚出博物馆。
人群变得拥挤。
无人注意有几个手机穿插其中，镜头对准虞晚。
江添远见事态严重，给了讲解员一个眼神，讲解员秒懂，立刻召来保安，维护现场秩序。
江策和杜秋宁回到国学社社员身边。
杜秋宁看虞晚不在，问身旁的于扬：“虞晚呢？”
她还等着看虞晚笑话呢，可不能让人走了。
于扬面色难看地指着人数最多的方向：“在那。”
“那？”
杜秋宁顺着他的手望去。
昏暗的光线下，所有人围在一处，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热闹得不像在博物馆，倒像是在古董旧货市场。
杜秋宁拧眉：“她在那里干什么？看热闹？”
目睹一切的于扬嘴角抽搐了几下：“有没有可能她就是那个热闹？”
江策扫了一眼过来，眼风如刀，声音泛寒：“怎么回事？”
于扬耸耸肩膀，挑了要紧的说：“虞校花说正在展览的崔季的字是赝品，那群学者不服，交流了几句，中间有人拿虞校花当网红的事起哄，现在大家都认为虞校花是博人眼球蹭流量，正骂……”
于扬话没说完。
江策已经朝人群跑了过去。
杜秋宁紧随其后。
两人到的时候，保安也到了，正在疏散怒不可遏的学者。
江策往人群里挤，想看看虞晚怎么样了，却被保安拦住：“这位先生，请您后退，保持距离，勿往人多处挤，免得伤了自己。”
江策不听，还在往里面挤。
杜秋宁在身后拉了他胳膊一下：“都分手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江策一顿，猛然醒神，看了杜秋宁两眼，没说话，继续往人群里钻。
终于拨开如围墙般，层层环绕的人群，见到站在人群中央的虞晚。
里面的局势没有他想象中的恶劣，反而透着诡异的和谐。
虞晚站在“厚物载德”的展台旁，手里拿着讲解员的无线讲解器，缓缓道：“诸位都是文人，如此暴躁，实在有失体统。”
卷起袖子要替博物馆赶人的某些学者：“……”
你，你别瞎扣帽子。
虞晚：“既然是鉴赏大会，大家应该都能发言，我只是说出我的见解，为何你们都要来堵我的嘴？是甘拜下风，又不想认输，企图用武力解决吗？”
“放屁！”
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你说这幅字是赝品，这算哪门子见解，明明是胡扯！”
虞晚望向他：“如果我能证明这幅字就是赝品呢？”
众人一听，眼神一振，看向展台里的笔走龙蛇，行云流水的小楷。
又看看展台旁，年纪轻轻，毫无阅历可言的小姑娘。
他们研究书画十几年，是不是赝品虽不能打包票说一眼能辨，但多少有些眼力可言。
崔季留下的真迹不多，其意境、风格能模仿的人更少。
这幅字有文献，有出处，又是帝陵所出，怎会有假。
分明是小姑娘为博流量胡说八道！
简直可耻！
为首的一位年长的学者眉目冷冽，喝了一声：“你要怎么证明？你又凭什么证明？打开展台直接验字吗？你有这个资格吗？！”
“荒唐！太荒唐！”
“这是文物！岂容你这种人染指！给我滚出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