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可叹,傲骨嶙峋,铁骨铮铮,竟因教堂前一句空洞的誓言,为草菅人命的暴君丢了性命。”
雨血冲刷着地面,望着漫天飞舞的尸骨,达伦姆尔轻扣右手食指的权戒,一道透明的屏障亮起,护住了他的身躯。
“还有这些劣等的食尸鬼奴仆,明明已经历经千年的演化,血肉躯壳竟还是如此恶心,可别弄脏了我的衣服。”他嫌恶地挥了挥衣袖,既然已经斩首了敌方的指挥官,剩余的部队便不足为惧,自己只需在山顶悠闲等待敌方主力到来即可,这些残兵败将被阴影食尸鬼吞噬只是时间问题,自己没必要再大费周章地去处理。
想到了这里,达伦姆尔不再停留,开始闲庭信步地朝着山顶神殿方向走去。
突然,一阵轻微的气体泄漏声从坑底传来,紧接着一股绿色的烟雾开始从坑口向外蔓延。在达伦姆尔转头惊愕的目光中,基因瘟疫开始发挥真正的作用。
得益于人类联盟强大的化工产业链和洛廷均炉火纯青的基因工艺,这种病毒不仅具有高度传染性,而且扩散速度极快。很快,整个坑口的外围区域连同达伦姆尔一起,都被这股绿色的烟雾所笼罩。远征军的炮火小组依旧在保持着少量照明工作,一群又一群新的阴影食尸鬼糊里糊涂地传送进了坑洞之中,在淤结盘旋的绿色烟雾中跌跌撞撞。
起初,阴影食尸鬼们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它们依旧在拥挤的空间里挣扎和推搡。然而随着病毒逐渐生效,情况开始发生变化。最先受到影响的是那些身体较为脆弱的小型怪物,它们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奇怪的斑点,四肢与外置攻击性器官变得软弱无力,最终瘫倒在地,不再动弹,唯有身体还在释放着绿色的浓烟。
接着,体型较大、更为健壮的邪神眷属也开始表现出异常症状。它们的皮肤上长出了大片的溃烂区域,脓包破裂,流出恶臭的液体。有些怪物甚至出现了严重的内出血,血液从眼睛、耳朵和鼻孔中涌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更加刺鼻的血腥味和**的气息。
随着病毒的进一步扩散,越来越多的怪物染上了瘟疫恶疾。与此同时,炮火小组也停止了光照工作。染上恶疾的怪物见天色暗淡下来,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开始纷纷逃离坑口,携带着对友军有着致命影响的病毒,传送到了战场的每个角落,不一会儿,群山之间便笼罩起了腾天的绿色烟霭。
“基因溶解剂?这些该死的下等贱民,居然有如此亵渎之物!”直到此时,达伦姆尔才恍然大悟,那个男人为何如此抗拒自己的接近,又为何拼了性命也要让自己坠入山坑。事情远远超出了的预料,紫衣大主教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原本他只需要按照母神莎德琳娜的指示守好山顶的神殿大门,静候人类联盟的残存的尖端战力上门送死即可,但现在随着基因瘟疫的蔓延,食尸鬼们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构成威胁,放任这种情况下去,他极有可能在山顶上独自面对一整支庞大远征军中所有的中坚力量。
“我所见之未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景象,对方必然有能扰乱时空的魔能师,到底是——”
“是源能师,不然怎么逃过犹格·索托斯的眼,又如何能这么早把你引出来。”
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暗淡,优雅清冷的女声突兀地在紫衣大主教耳畔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人,什么时候?!”达伦姆尔脸色骤变,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作为六芒星中最为强大的邪能师,他的感官一向敏锐无比,此刻居然完全没有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还毫无防备地被逼近到了如此地步。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他匆忙展开护盾,竭力朝着声音的反方向退去,同时试图扭动手中的权戒反击。
但诡异的是,每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些蕴含着无尽邪能的戒指时,右手都会被重置回刚开始的位置,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也返回了原位,好似从始至终从来没有真正移动过。就像有一股不可见的力量将时间倒回了起点,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席卷达伦姆尔的全身,他迅速改变了策略,集中精神将自身的护盾强化至极限,试图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以抵御接下来有可能受到的攻击。
正当达伦姆尔全力以赴地应对眼前的困境之时,一道神圣亮丽的身影悄然浮现,她畅通无阻地穿透了达伦姆尔设下的一层又一层的屏障,伸出了自己那看似柔弱却又不可思议地充满力量的手掌,在紫衣大主教惊恐的表情中紧紧厄住了他的咽喉。
她屹立于这片战场之上,宛如从神话中走出的天神。金色的长发如同战神头盔上的流苏,在风中狂野地舞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原本湛蓝色的明眸如今却变得深邃而又冷冽,仿佛是暴风雨前宁静而致命的海洋,令人望而生畏。她的面容虽然依旧精致动人,但眉宇间却透露出了一股不容挑战的威严,使得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也是复仇者的冷峻。身着一袭由光与影交织而成的甲胄,其上流转着微妙的时间纹路,每一个部件都流露出她对时空法则精准掌控。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在响应着她的意志,空气中弥漫着即将爆发的能量波动,让达伦姆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人类联盟之主,寰宇三杰之首,时空之圣者——方天行,出现在了渊之主教的面前。
随着她轻巧的动作,达伦姆尔竟被毫不费力地举离了地面,双脚在空中徒劳地挣扎着。尽管他竭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甚至不惜动用所有能够调动起来的邪能力量,但在这一刻,所有的抵抗都显得如此无力和渺小。
在达伦姆尔最后惊恐的目光中,巨大的时光钟盘出现在了上空,方天行那澎湃的时空能量自四周空间内迸涌而出,如炽热的岩浆般灼烧着他的全身,带着他残缺的**直冲云霄。
——
“时光轮?”交战中的洛廷均一脚踹开了两名手执利爪的男侍,而后吃惊地望着远处巨大的钟盘,目光中流露出了些许同情。“谁这么倒霉,挨这玩意一下可不是碳基生物能遭的罪。”
“那是我的同僚负责的区域,看来他的运气很不好,遇到了最不该遇到的人。”远处,影之总管佛硫希斯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细细品味着产自神殿北部山脉的咖啡,两名头戴面纱的混沌女侍守护在他的身旁。
“哈,我还以为你们六芒星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没想到还是和那女人有不小的差距啊。”洛廷均说着,又敏捷地躲过了一名手拿巨剪的园艺师的攻击,随后按住了园艺师的脑袋,将他的头部直接瓦解成了粉末。
“您说笑了,九州国主。就算是三柱神下六芒星,在三维世界的肉身投影也是受到严格限制的。”佛硫希斯微笑地看着洛廷均,“为了确保自身的存在不压倒世界结构的完整性,从而产生致命的坍缩现象,我们每位神祇都只能取单一源节点大小的表皮组织来培养自己的三维实体,这很考验我们对能量的精细操控能力,但也很有趣。通过这种方式形成的躯体,虽然大幅度削弱了我们的神性,却使得我们可以与诸位凡人无碍地交流沟通,就比如现在的我和你。”
“哎,且不论刚才你为了把自己捧上天吹的牛,你们怎么知道自己亲自来会压垮整个宇宙,莫非你们试过?”洛廷均好奇地问道,随手折断了一名试图攻击的护卫的脖子,并将他碾成了齑粉。
“很不幸,我的某些同事在这方面非常不拘谨,可惜善后的工作是由时维因先生进行的,事后那几位再也没能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而亲眼目睹了真理之神怒火的一众外神,也自然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佛硫希斯苦笑着摇了摇额头,举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显然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行必有果,果必有因。所有自己所行之事,命运所赠之物,都早已在冥冥之中标好了代价。”洛廷均嘴上感慨,手上动作也不闲着,他将一名利爪男侍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砸向了自己抬起的膝关节,完成了一记漂亮的断背杀,随着一声沉闷的骨裂声,男侍的脊柱被生生折断。
“嗯,确实如此。还有你,”佛硫希斯那噙满笑意的脸上,眉毛和眼角都在轻微地抽搐着。“可以停手了吗,我的侍者们都要被你杀光了,它们都是我非常在乎的部下、最为中意的工具,我只是应了某位同事的请求,来邀请你面见时维因先生的。”
“啊?不是来打架的,你怎么不早说。”洛廷均扭断了最后一名战斗侍者的脖子,而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唉,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没有危机感还喜欢装傻充愣的搞笑艺人,还是个早已能面对任何事物都波澜不惊的哲人。”
佛硫希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你的回答呢,去见,还是不见?”
“这还用问吗?”洛廷均一把冲到佛硫希斯面前,惊得两名混沌女侍将镰刀抽出,护卫在佛硫希斯身前,而他只是从桌下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当然是去见咯,方天行给我的任务目标也是这个时维因。”
“明智的选择,我原本想你拒绝的话,就把你切成一块一块地扔到巴夏礼面前,反正他们有的是手段把你复活。”
佛硫希斯抚掌而笑,对着两名混沌女侍摆手示意,其中一名女侍退至帷幕之后,轻轻捧出了一块天鹅绒布。
在昏黄的烛光下,一把银色钥匙静静地躺在这块古老的天鹅绒布上,仿佛是时间本身遗落在尘世的一滴泪珠。它小巧精致,长度不过一掌有余,整个匙身由纯银打造,散发着淡淡的冷冽光辉,在微弱的光线下流转着神秘莫测的光泽。
匙柄设计独特,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螺旋结构,就像是宇宙星系中缓缓旋转的银河。螺旋之间镶嵌着细小而复杂的符号,这些符号既古老又陌生,似乎来自某个早已失落的语言体系。它们或圆润流畅,或尖锐刚直,每一个都像是通往未知世界的秘密符文。
匙端则雕刻成了一枚小小的星辰图案,中央有一颗微小却异常璀璨的宝石镶嵌其中,随着光线角度的变化,那颗宝石会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芒,就像遥远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星。当凝视久了,甚至能感到一股轻微的吸引力,仿佛要将人的灵魂拉入一个无尽深邃的梦境之中。
佛硫希斯接过银之匙,往虚空中轻轻一戳,古老而又繁奥的法阵以银之匙为中心垂直展开。一阵柔和却强大的能量波动荡漾开来,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时空的裂隙中开始渗出淡淡的银色雾气,它们既不寒冷也不温暖,但接触皮肤时会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能够触碰到人的思想和记忆。
片刻之后,一片朦胧而扭曲的空间印入了洛廷均的眼帘。银匙之门静静地矗立在中央,仿佛是连接无数世界的神秘通道。这扇门并非由寻常的木头或金属构成,而是由一种难以名状、似乎能吸收周围光线的奇异物质打造而成。它的表面覆盖着流动般的图案,这些图案既像是古老的象形文字,又像是描绘了宇宙间最深层秘密的符号,它们缓缓地变幻着形态,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门框高大且雄伟,顶部装饰着一圈圈螺旋上升的纹路,每一圈都代表着一个不同的维度或是时间的片段。门的中央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宝石,这块宝石散发着幽幽的光芒,颜色不断变化,从深邃的蓝到炽热的红再到冰冷的绿。它就像是整个宇宙的心脏一般,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轻微的共鸣声,这种声音直接穿透听者的灵魂,带来一种既令人敬畏又令人向往的感觉。在这无尽的循环之中,隐藏着通往犹格·索托斯所在领域的路径——那是一个超越了人类理解范围的存在领域,将时间和空间的意义全部剥夺的终极深渊。
“第一道门已经为您打开,剩下的就看您自己了。”佛硫希斯轻轻掸了掸身上的水汽,向洛廷均做出了“有请”的手势。两位混沌女侍陪同在他的身旁,拉开了两侧的门扉。
洛廷均没有再多言语,他只是严肃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大门。
“最后一个问题,”在即将进门的最后时刻,洛廷均转头看向影之总管,开口询问道,“你若真的很在乎的手下,为何又称它们为工具,还让它们如此草率地死在我的手里?”
“伐木工会给陪伴自己很久的斧子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并将其视为自己的爱人,即便斧子的本质仍是工具。”佛硫希斯垂下双眼,嘴角上扬。“我也同样如此,它们确实是工具,但并不影响我对它们投入感情,亦不影响我随意地挥霍它们。”
“多情而又薄情,真矛盾啊。”洛廷均感慨着,随后消失在了门后的光芒之中。